手机被随意放置在一旁,屏幕还停留在公司的内网页面上,易舒用余光瞥一眼。
半分钟以后,亮光终于熄灭。
张校医同意易舒可以正常回去上课,不过要求晚上自习的时候再回来打两瓶点滴稳定一下。
易舒拿着外套跟在于老师的后面,有意的跟她保持距离,动作慢吞吞的。
“马上上课了,你抓紧回班级里吧!”老于忙着回去批改卷子,所以脚下带着风,回头看易舒不慌不忙的样子,有些着急,赶紧催促她。
易舒一路小跑,进了教学楼,终于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踏进了教室后门。
徐孜昂闲不住,此刻正把腿搭在凳子上,嘚嘚瑟瑟的跟旁边的同学吹牛,“昨晚那场篮球赛,要不是高伟把球传给我……”
感觉背后突然笼罩了一层阴影,徐孜昂不确定的转过头,看到易舒笔直的站在身后,有种突然被人捏住脖颈的感觉。
缓缓开口,“你感冒好了?”
易舒坐下来,把头转向他瞧着,假装打了个喷嚏。
徐孜昂赶紧用胳膊肘捂住口鼻,满脸嫌恶。
“你神经病啊!”
易舒轻轻喘着气,双手插进兜里,斜靠在墙上。
“刚才你们考试了?”
提到这儿,徐孜昂来了兴致,一边吐槽出题老师的变态,一遍感叹易舒的好运气。
“你看你生病多会挑日子!”
易舒仔细思考了一下,“你成绩很差吗?”
“……”
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的吞下,徐孜昂扭捏的说,“那倒不至于!”
“对,他只是每一门课都不及格!”沈佳觅跟同桌对完测试的答案,回过头来取笑徐孜昂,眼神嫌弃。
“哦”易舒淡定的点了点头。
徐孜昂吃瘪,没理由反驳,看着沈佳觅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些不爽。
易舒来之前,他确实是班里的倒数第一名,倒也没什么值得遮掩的,但在新来的同桌面前,总想保留一丝的神秘感。
现在被沈佳觅直接兜了老底,脸上挂不住。
哼,大不了互相伤害嘛!
“要说学习啊,还是我们班长水平稳,回回考第二!”徐孜昂说完,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是啊,因为’第一’被你抢走了!”
沈佳觅毫不示弱,眯着眼活动了一下手腕,攥紧拳头向他挥了挥。
“这节英语课?”易舒看了看课表,及时打断两个人的幼稚行为。
“嗯,课代表已经把作业布置完了”沈佳觅把易舒的课本拿过来,翻开,指了指上面。
“把97页的文章读熟、背诵,等一下的时候要检查!”
“啊?”徐孜昂把脑袋偏过来,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满页的英文字母,觉得头痛!
上课铃已经响了很久,教室里悄然无声,徐孜昂夸张做作的语气引起了很多同学的不满,纷纷回过头来用眼神谴责他。
“sorry~”
徐孜昂无奈的笑了笑,很是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易舒往角落里缩了缩,恨不得离他再远一点。
易舒经常到国外出任务,语言能力很强,看了眼崭新的课本书页,在心里感叹终于有一门能听懂的课了。
徐孜昂的手机昨晚被班主任没收了,无聊了一上午,此刻快要被逼疯,闲着无事用手支着额头,枯燥的指尖敲击桌面,轻一下缓一下,没有规律。
徐孜昂凭一己之力当了学渣,也想拉旁人下水,所以变着法的捣乱。
景明跟一般的学校不同,不吝啬培养学生的爱好,然后按照他们的能力特长分配班级。
徐孜昂的成绩平平,照理说不应该分在三班这个学生拔尖的氛围里,但无奈于老师是他的表姐,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硬生生把他加塞进来。
徐孜昂虽然脸皮厚,性格大咧,好歹也能看懂别人的脸色,长此以往垫底的成绩,降低了大家对他的好感,相同的,抵触心理滋生出来。
高三的氛围一向紧张,所有人的神经都像绷紧的弦,易舒的学历是91伪造的,要真论起来,她连徐孜昂都不如。
易舒闷着头看了会儿书,听到教室后门传来的脚步声,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摁住了徐孜昂的手。
“干嘛?”徐孜昂楞了一下,不解。
易舒跟着怔愣,似乎是没料到身体的紧张感让肌肉出现惯性记忆。
徐孜昂赶紧甩开手,动作幅度有些大,胳膊在桌子上方画了个半弧,正好被刚进门的英语老师看到。
徐孜昂觉得尴尬,心虚的把头埋下去,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hi,guys”黑人外教走进来,脸带笑意,光亮洁白的牙齿在肤色的衬托下,对比鲜明。
易舒抬头,目光淡淡的看向讲台。
外教拍了拍桌子,提醒同学进入课堂秩序,“上课之前,来一个临时的小测验,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一口清晰,流利的中文,地道纯正!
簌簌的翻书声盖过了徐孜昂的小声嘀咕,测试卷从前面一直传递到教室的东南角。
易舒拿过手里的卷子,扫视一遍,然后低头写上名字,字迹轻飘飘的有些潦草。
都是些熟悉的单词,易舒还能应付自如,迅速的在纸上写下答案。
徐子昂脑袋里憋着坏,根本不想好好写,身体扭来扭去。
易舒看着烦,拿胳膊肘狠狠地顶了他一下。
外教从讲台走下来巡视纪律,一眼就看到两个人的小动作,站定,将口袋里的纸巾捏成团,向后投掷。
“哎呦”徐孜昂躲闪不及,被成功击中。
外教沉着脸,“不想写就出去!”
好热闹的几个前排同学,听到训斥悄悄的往后看了一眼。
外教老师的目光从徐孜昂的身上移开,顺带瞥了眼座位旁边的人,很自然的把易舒跟徐孜昂归为一类。
教室后门的角落,是所有任课老师心照不宣可以忽略的地方!
易舒接收到“讯号”,快速把剩下的答案填完,装作不经意的换了一只笔,捏在指尖转动。
很明显的戒备动作
学习好的看不起差生,老师也是。
易舒一副懒惰散漫的样子,惹得外教心里来了气,“某些学生啊!老拖班级的后退,还不觉得羞愧。”
尾音拖得极长,意有所指。
易舒装作没听到
她自问没有这么大本事,可以在见到陌生人的第一面,就引起对方强烈的敌意。
殊不知,这一切都来着旁边那位混日子的同桌。
徐孜昂没别的本事,抬杠的能力数第一!
未成年嘛,大人懒得跟他计较,次数多了,外教也反感,再加上徐孜昂经常在大考的时候,拉低班级的平均分,让他无数次与优秀教师的职称擦肩而过。
景明是私立中学,教职工的待遇是外面比不上的,师资水平需要无数的软硬件荣誉来做表面基石展示给家长看,好让他们放心的把孩子交到学校。
先进的教育设备需要家长自掏腰包,这也是老师们看不惯徐孜昂却束手无策的原因。
十分钟后,依照平常的惯例,教室最后一排的同学把试卷收上来,放上讲台。
徐孜昂靠近易舒,“我看你都写完了?胡乱蒙的吧!”
易舒头也不抬,极为敷衍的嗯了一声。
“没事,我也不会!”徐孜昂反过来安慰她,拍了拍易舒的肩膀。
接着从抽屉洞里拿出一包巧克力,隔着上衣的布料擦了擦手,拆开拿出几块,放在易舒的面前。
“吃吗?我妈从日本带回来的,她说这个可火了!”
“不吃”
易舒侧过头,摆出礼貌客气的姿态,连着拒绝。
“不吃拉倒!”徐孜昂有些苦恼,装作不在意拢回来,然后赌气似得吞了手掌大小的一块。
黑色的巧克力碎末残留在嘴角上,融浆糊在牙齿和舌尖,徐孜昂搞怪的冲她吐吐舌头,一脸滑稽。
易舒抬眼看看讲台上的外教,又回过头来瞧着徐孜昂,笑意深入眼底。
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的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甜度顺着舌尖滑进喉咙,带着些微的暖意传入四肢。
易舒学徐孜昂的模样,龇着牙齿。
两个人对望几秒,偷偷捂住脸。
徐孜昂把英语课本立起来,脑袋埋在下面,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沾沾自喜。
外教敲了敲黑板,指着上面的电子屏幕,“左边一排,最后面那位同学,你起来翻译一下”
老师鲜少会检查,所有人回过头,目光定格。
易舒慢了几拍,经过前面沈佳觅的提醒,才意识到要站起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陌生的面孔啊,我看你在下面挺活跃的。”
“来,给你机会让你说个够!”
外教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易舒,带着挑剔和不屑。
易舒缄默,不着急说话。
“不会就认真听,别在下面扰乱课堂纪律!”
屏幕上是一则社会新闻,读起来拗口,即使翻译过来也晦涩没有逻辑,外教笃定她不会,语气生硬的斥责。
易舒从小到大没被人训过,眼角一挑,语气不好的张口。
““It was the worst earthquake to hit Nepal in 80 years. Old brick buildings, powerlines keepcrashing down, and large cracks opened upon streets and roads…”
“这是80年内尼泊尔遭受的比较大的地震,旧的砖头建筑和电力线都倒塌了,街头和道路上到处都是大裂缝…”
正宗的美式发音,节奏、语调很本土,舌尖发力清晰度准确,翻译过来的中文含义没有一处错误,外教的眼神由轻视变为惊讶。
复杂冗长的文章,徐孜昂听得迷茫,一手托着腮,仰视易舒。
读到最后,语速完全放松,易舒从容的念出最后一个单词,顺带做了一个总结。
“通篇就是讲人类在灾难面前同舟共济,让世界恢复到本来的面貌。”
外教听完,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易舒顿了顿,挑眉,“还要我说吗?”
目光带着威慑力,挑衅意味明显。
外教反应过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给了自己和对方一个台阶。
“不用了,你坐下吧。
易舒依旧站着,仿佛没听到。
徐孜昂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角,有些着急,“干嘛呢,坐下呀!”
易舒看了眼四周,嘈杂的声音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狂妄,然后轻轻的顺了口气,身上的燥意慢慢被驱散。
徐孜昂趁机压着易舒的胳膊把她拽回凳子上,朝她竖了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