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泽忒将自己的全部精神灌注到这个机械上,阵列壁变得稳定了不少,但是也能愈发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他转头问管理者:“风暴大概持续多久?”
“大概还要持续六个小时吧……”管理者不是很确定,通过目光直接观测外界的情况,没办法给出确切的时间,但是因为风暴开始加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约泽忒担心的不是自己,只要不是用于战斗,他绝对可以带大家挺过至少这一轮风暴的洗礼,他担心的是机械的耐久度。尽管修特拉专精于机械研究,但并不专精对于“适能者”对机械共鸣的技术,这一项技术反而是阿邦特一方的专长。
对于管理者而言,他的任务只是保住这里的群众,风暴结束后继续组织工程修筑,最令他担心的,是风暴期间的突发状况。风暴刚起的时候,他看到了来自中央的挖掘器械运输队,冒着极大的风险让他们背着风暴进来,其中不少人在这个期间依旧受到了伤害。现在风暴已经到了迄今为止最为猛烈的状态,阵列内几乎没有光可以渗进来,如同黑夜般将他们笼罩,通讯也被隔断,不难想象阵列壁外面的世界已经何其恐怖了,仿佛这个阵列壁内的空间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土地。
此时,风暴之中发出了一丝光亮,这亮光非常微小,不过还是被靠近光源的一个人看见了,他本来差一点就睡着了,结果被这个惊到了。没想到还能有活人?!
他马上跑过来,手下的官兵将其拦住,他没敢大喊,只能伸着脖子对内说:“长官,我好像看见有人在墙壁外面!”
士兵没有理会,只是阻挡着他,他们也不相信他的说辞。管理者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再次说道:“太好了长官,外面好像有人在走向这里,应该是求救的。”
管理者对着男人的脑门轻轻扇了一巴掌,说:“你傻啊,这会儿能在外面呆着的人基本死绝了,还能发出求救信号?还(脏话)有谁能在外面站着?”他是这么说着,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一探究竟。“带我去看看。”
管理者久违地站了起来,吸引了很多还没有入睡的人跟着他走到阵列壁旁边。
“看,就是那里。”男子戳着阵列壁,画了个圈。管理者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发现有一道很微小的光。这下子他就不淡定了:搞不好真有人还活着?!这是怎么活下来的?它又是怎么发出求救信号的,而且为什么过了大概七个小时才被我们察觉到?只能说它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而是顶着风暴慢慢抵达这里的。
能在风暴中移动,且发出光亮,仔细一看光亮好像变大,说不定是在靠近。这么一想就更加令人恐慌。
“所有人进入一级戒备,都过来!”管理者这一嗓子给所有人都喊醒了,所有士兵赶紧从疲劳期振作起来,拿起武器冲到这里,群众也赶紧绕到背后,能启动一级戒备,看来事情很严重。
“现在这个东西,具有抵御‘灵骸’的防护能力,那只能是军方的东西,除了我们还有一队尚未抵达的运输队,就只能是‘适能者’了。”所有士兵吞了口口水,能顶住风暴,难道还能顶不住我们这种程度的火力压制吗?
如果这个东西从背风以外的方向过来,就可以确定是敌人,但是这道光就是从背面来的,没办法确认。
约泽忒没有与他们集合到一起,也没有撤退,战友们跟他靠在一起,不光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也是为了方便他维持阵列。约泽忒远远地就感受到了强烈的“灵骸”气息,这股压迫感的程度肯定是超过现在风暴透过机械传过来的程度的,对方有着接近“审判者”的力量。约泽忒想到的,不是运输队,而是“逆神者”,只有他们有可能拥有这股力量,而且还能历经千险来到这里,极有可能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特意追击到这里。
约泽忒开始懊恼,如果自己没有链接这个东西,是不是现在都可以策划离开了。但是如果不链接,难道还能让自己的战友就这么死在阵列前?如果现在断开,就意味着需要另一个人来顶替,但是看了在场的这么多人,只有自己这一批人具有链接能力,包括自己在内不是退伍的战争机械,就是隐退的技术人员。他不可能选择放弃某一个人,就像他现在过来承接这项使命一样。然而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换人,然后自己一个人去牵制对方。
他没把计划说出来,只是说了句:“麻烦来个人顶替一下,我有点不舒服。”可能这么说有点折磨良心,但是也只能这么做。果不其然,马上就有人决定顶替,可能是处于对自己的尊重和关心吧,毕竟一直战斗到现在,坚持不了多久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谢。”
“不客气,副队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
“……嗯……”他的心里颤动了一下,不一会儿也冷静下来。“我马上就回来。”约泽忒没有走很快,怕被西琳娜和希恩注意到。
他径直走到管理者那边,同时感受到的压迫感剧烈上升。
“长官,需要有人出去看看吗?”
所有人都转过身看着他,这番言辞可不是说着玩这么简单的,出去九死一生的情况下连这个都有人毛遂自荐?!管理者正准备训斥他的愚蠢,才发现他是刚刚负责维系阵列的人。“放心吧,我已经安排换人了。至于我出去之后的生死,你们无需问责,也无需承担。”这么说,只是为了让管理者放自己出去的时候能够果断一点。
“不行,你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出去,我已经决定了,就算是运输队我现在也不能冒险,开口的一瞬间谁能保证不会受伤?!”
“我已经挖出了一个地下通道,方便转移到外面。”约泽忒知道这么说的后果,因为就算是提前按照计划挖出了一条通道,就现在的工程进度而言,只能让人想象到叛逃的可能性。
管理者的眉头皱了一下,叹了口气:“那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我们没办法给你提供支援。”
“好。”他正准备离开,又转身把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给管理者说:“如果有人问我在哪儿,告诉他我在你们那里修养,不用担心。”
大概十分钟,约泽忒就出现在了墙壁外,仅仅只是几步之远就消失在了风暴中。
除去“灵骸”本身的因素,光是这狂风就已经无法让人安然站立,这还是算上了背上背着的“瓦兰特”,不然还真得被风卷走。没有了阵列壁的阻挡,这束光变得刺眼,慢慢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约泽忒判断的没错,是人,只有一个人的话只有可能是“逆神者”。他把“瓦兰特”抽出,背后的裹布走就已经被撕成碎片随风而去,“瓦兰特”出于本能给予了约泽忒一点保护,但也仅限轻微的移动。他不能开口,也只能将口鼻用布紧紧裹住,身体受风的一面被吹得很疼,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灵骸”。
靠近……不靠近,就没办法得知对方的身份,也没办法让对方得知我的身份……靠近……
距离足够近了,约泽忒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他的内心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震撼,他是战士,他不能哭,不允许自己哭。“娜娜……”
灭绝的全身已经变了样,四肢基本上全部都用机械替换了,脸部有一半被灼毁,用掩着一半的头部器械遮盖,她走得很慢,但是手中也托着武器。她看到约泽忒的时候,缓慢移动的脚步才逐渐停下。她的眼神没有光,只有她持有的武器核心外放着强烈的光芒。
约泽忒将武器放下,将剑锋插在地里一步一步靠近灭绝。
“娜娜……娜娜是你的新名字哦……你以后再也不需要用这么不适合的代号了……快回来吧,你的妹妹还在等你……”
脚步变得非常沉重,他几次抬头都只能看到一点点她的身影,她就站在那里,没有回应他。
“我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你哥哥把你们托付给了我……我却没有履行责任……”
她的肢体很僵硬,在风暴中几乎没办法看到她的脸,只有武器上的光无断刺痛他的眼睛。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们战斗了……我保证……”
他踏出了下一步,额头处却传来的冰冷而坚硬的碰撞感。他的眼神开始清晰,发现她早已经举起了武器,枪口直直地指向他的眉心,一根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
“哎?”
他没缓过来,他不敢相信,风暴太大了,他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
是罪过吗?是自己的错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她本不应该这样。
“砰!”
一声剧烈的枪响后,所有的声音又重新被狂风掩盖。
“怎么回事?!外面出事了?!”管理者一瞬间慌了神,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要是是误伤的话自己也办法出去劝架,但要是是看见了阿邦特奇袭队或者看见了他自己的仇敌的话,恐怕真得打起来。是只能在这里等着,希望事情不要太糟糕。“该死的,一个两个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约泽忒不甘心,在灭绝即将扣下扳机的一瞬间,用臂铠接下了这一击,子弹就这么击入了他的手臂。要是他选择闪避或者偏移,都有可能让子弹直接攻击到阵列,一旦崩解,这里的人都要死。
“为什么?!”约泽忒发出了呐喊,却不含愤怒,只有迷茫和悲伤。“如果只是恨我的话,你至少得或者去见你的亲人,你最后的亲人!!!”
灭绝没有理会,看到失手后赶忙将武器卸除,凭借着四肢改良过后的爬抓能力也能在风暴中以较轻的质量稳足站立。她抽出了两把短匕。
经过试探,约泽忒猜到了七八分,也是自己绝对不愿意猜到的那一部分。但无论现在是什么样子,他都要想办法把灭绝带回去。他评估了一下自己体内仅存的“灵骸”量,想要做到解除灭绝的行动能力,然后将她带回去,之后对其进行解析并治愈,恐怕得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完全不使用“灵骸”才有可能做得到。
仅仅只是几个动作,用来掩盖口鼻的布匹就被风卷走,只能直接呼吸。
“听好了,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都会把你带回去,把你治好,让你再也不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