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蓝凡微信发完了定位，黑胖子的老婆买了饭回来，三份，还帮那边的老太太买了粥。
赫连章其实并不饿，早晨李安静走的时候帮他买了早点，刚看过手机，现在也才十一点不到。
本想推拒，但人家多次相让，在推却就有点不给面子。
接了饭盒道过谢，打开，里面三道肉菜，一道素菜。
土豆鸡块，鸡腿，蒜薹炒肉，土豆丝。
招了招手，冲小女孩，夹起鸡腿，示意她将饭盒一起端过来。
再一次，体会到奶奶如天。
小女孩看着喝粥的奶奶，老太太行动迟缓，一口粥喝到嘴里，嗫嚅半天，放下勺子“谢谢叔叔。”
终于，开口了。
碗来，鸡腿进。
女孩怯怯的道了声“谢谢。”
赫连章微笑的看着羞涩的女孩，觉得可爱。
他其实一直都想要个女儿的，跟老婆也提过，李安静当时就翻了脸，说什么生个儿子就把她疼的要死，在生一个不要了她的命。
好吧，老婆最大，不生就不生。
只偶尔看着人家乖巧的女儿，想着那经常气的他炸肺的儿子，难免眼馋一会儿。
黑胖子骑自行车摔断了条腿，到不影响他吃饭，因此也吃的最快，吃完便替他孙子跟赫连章道了个歉，大意是年轻人火气大，别跟他计较云云……
吃了人家的饭，好意思计较吗？
赫连章咽下最后一口米饭，微笑着摇手，“不打紧，不打紧。”
闭上嘴心里叽咕着“死胖子，心眼还多。”
吃完，没过一会儿，李安静来了。
来时换过了衣服，画着淡妆，丝毫看不出昨晚熬夜没睡的狼狈样子，精简的乌黑短发，紧致嫩白的肌肤，柔媚的面孔，搭配膝上十公分的乞丐牛仔短裤和上身一件比心天蓝色短袖。
提着保温盒，里面是刚煲好的鸡汤，用了洋姜和枸杞，一层黄油浮动在上面，喷香扑鼻，勾人馋欲。
赫连章吃过了，李安静便将鸡汤分为四份，三个病人外加一个小孩子。
嘴唇抿了珉，香浓的滋味就滚满了舌腹，赫连章小声的跟李安静抱怨。
“吃了大亏，老婆亲手煲的汤怎么能跟外面那些残羹剩饭易物。”
李安静羞恼的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自然，没少议论旁边那对怪婆孙。
李安静跟赫连章靠在一起咬耳朵，嗔怪道“瞧你一个大男人，心眼还这么小，跟个老太太置气。”
赫连章则趁机发难，搂住了她的腰，撒娇道“喂我喝汤，好不好，老婆。”
他深知会撒娇的男人有奶吃这个道理。
不喂，不松，那还是喂吧！
李安静习惯了他这种时常耍无赖的幼稚行为。
赫连章从不避讳的在各种场合公开秀老婆，这让他觉得骄傲，偏这次，碰见了高手。
老太太咳了口她喉喽里卡了六七十年的老痰，对着拿起碗喝鸡汤就没停下的孙女道“倩倩你先出去，等你叔叔阿姨喝完了汤在回来。”
李安静闹了个大红脸，本没什么的事被老太太这么一说总觉得怪怪的，舍不下脸在做下去，汤勺保温盒塞回了赫连章手里，惹来了赫连章满眼的幽怨。
老太太“咕噜咕噜”喝着鸡汤，头转都不转。
黑胖子自觉的插进来和稀泥，赞了句“嫂子的手艺真厉害。”
李安静谦虚的回声，并许诺下次多煲点汤带给黑胖子喝。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早上，转个身已经两点快三点，家里还有个拖油瓶等着回去做饭，赫连章也并非病的不能动弹，头上破了个口子，看着可怕，实际只是皮外伤，养上几天就能出院。
李安静前脚刚走，蓝凡后脚就到。
提着牛奶和果篮，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即将转入中年的青年男人，开了口就晓得这家伙是个人精。
果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牛奶放在地上。
人跟赫连章简单聊了两句，问了下住院原因，就起身告辞。
看着蓝凡离去的背影，赫连章翻了翻昨晚的来电信息，红色的字体赫然就是蓝凡二字
“狗日的，难怪跑这么快。”
骂了句，到没放在心上，就是难熬。午后的时间点，黑胖子和老太太都睡着了，黑胖子的老婆在旁边玩手机，不好随便搭话，只能逗逗小女孩玩。
赫连章拆了果篮，一条巴掌长，通体宝石蓝的鱼从果篮里游了出来，在空中游弋。
避过遍布了满屋的黑色蛛丝，头顶上脸盆大的绿色绒毛蜘蛛，游动着在老太太身上织丝，一根根的缠绕。
勒进她的身体里，标明它的印记，这是它预定好的，餐点。
空间诡异的扭曲，错乱！
灯光通亮的病房，微尘轻柔的浮动，透过一丝丝蛛网露出的间隙，落在手上，手里的苹果表层。
赫连章拿了个苹果，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摇头拒绝着说不要。
赫连章便哄骗着笑说：“叔叔想吃了，能不能帮叔叔洗一个。”
小女孩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奶奶，乖巧的点头。
接过苹果，那条鱼通过苹果作为媒介进入小女孩的身体里，畅游着。
医院的走廊，时时可以看到游动的各种各样的鱼类，偶尔也能见到夹杂在其中的几只走兽或者巨型昆虫。
它们在疯狂寻觅着即将死亡的生命。
小女孩从它们中间穿梭，直行。
开水房……
水龙头，冰凉的水冲洗着苹果，蓝色的鱼在她的脑子里，它凝视着开水房隔壁的病房。
那边，开始厮杀了。
一群蛇鱼与一条狗的战场，争夺一个因突发心脏病即将死去的老年男人。
男人痛苦扭曲的表情，蛇鱼与狗的凶恶模样～
无聊……
小女孩洗好了苹果，转身往病房走。
走廊，红色的运动鞋底摩擦着光滑的地板，女孩脑海里回想着学校里与同学做游戏的场景，怎样，都比压抑的医院里令人愉快。
面前的各种灵体迎面而过，与众不同，她反而更像个鬼，小鬼。
小鬼将洗好的苹果递给了赫连章，赫连章将苹果掰开，两半，一人一半，他说“帮帮忙，叔叔一个人吃不完，放着就坏掉浪费了。”
稍稍犹豫，小鬼是个颇为腼腆的女孩，不习惯于接受别人的馈赠，回头看了眼奶奶，往往心里没抉择的时候她就会看奶奶，奶奶还在睡，安详平静。
苹果的香味漂进了鼻腔里，她接了过来，咬一口，很甜。
鱼在她的后脑位置，它清楚的看着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光点飘出了老太太的身体，头顶，蓝色绒毛的巨型蜘蛛在用餐。
这些低等灵体，简单却也残暴……
老太太死亡被发现已经是傍晚五点多护士查房的时候了。
突然的，就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了，同房的赫连章与黑胖子张旭面面相觑，内心惆怅不已。
赫连章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叫许倩的小女孩，奶奶死了，父母正在往过赶，人还没到，她也不哭，就那么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一张折叠凳上，低头玩弄着身上的衣兜。
一圈圈缠在手指上，再一圈圈松开。
赫连章内心翻起一阵苦涩，生死离别，一个大人尚且不能平静的接受，更遑论一个小孩子。
有脚步声，许倩抬头，给过她苹果吃的一个叔叔正在往过走。
“砰！”
他突然摔倒了，抽搐起来。
“李安静”，站在他的旁边，幽黑的瞳孔注视着两个不同空间的所有生物。
呢喃，梦呓，世界一会儿喧闹的暴躁，一会儿宁静的令人浑身发寒。
而小女孩许倩，不知所措。
医生护士赶了过来，纷乱的脚步声中，“李安静”从拥挤的人群中远离，幽荡的飘行，出了医院，行走在日落前，黄昏的街道。
一家夜场，名字叫“冥界”，才开不久，老板是郑州人，姓许，三年前弃了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和一对龙凤胎儿女，跑到临安做生意，开了这家夜场。
一共四层，加上地下车库就是五层，一层做酒吧，二楼迪厅，三四楼是KTV，生意不怎么好，天天亏钱，这是常态，六年前的那场金融危机，近年整个国家的生意都不怎么景气。
店，却一直开着，且正在做着即将营业前的最后准备，“李安静”走了进来，迎宾见了她，鞠了躬，“李安静”笑着点头，推开了电梯与走廊夹角处的灰褐色推拉门。
有灯笼，挂在了楼梯的转角处，淡绿的一圈流苏吊在灯尾，白色的纸皮糊在黑色透亮的灯笼架子上，透出墨绿色的光，映出了一片亮。
门里门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