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之地同属于北海,只不过日光常年照射,故将此区域称作日不落之地。
天星帝国是已知的最靠近日不落之地的人类国家,若沿着海岸再往北去,便能看见不化的冰山和亘古不变的白色雪原,那里生命罕至,春风不度。
北海也是如此,从不敢幻想,日不落的海面竟会是如此的平静。
杜克船长焦虑地在船舷上踱步,远处漂浮着的冰山反射出刺目的日光,久视以致眩晕,严重者甚至会落下后遗症——视物重影。
他调好千里眼,朝着海面向下张望,如果有一天,曾经习以为常的海兽都不见了,那他们还会去哪儿了呢?
这种令人发疯的寂静快要摧毁他的神经,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深蓝的如墨一般的海面下,潜藏着人类书籍中从未记录的凶兽。或许他有幸一睹,但不知能否活着将这凶兽记录下来。
如果他能发现一种新的凶兽,那些水手小子们一定会称呼他为“伟大的杜克船长”,而不是“王船的杜克船长”。
“看,活物!”
不知是哪个小子喝了一肚子呼呼的寒风,或许他马上就得去茅房拉稀,杜克也没兴趣知道。
他抬起千里眼,望向远处渐渐游来的一座冰山,如果洋流的方向和速度不变,那么这个小冰块很快就会被王船船体的切刀搅碎。
很快,视线转移到了冰山表面的一个白绒绒的毛团。
“这是什么?”
杜克皱了皱眉头,闯荡远洋航线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生物,或许一代代传下来的书里有,或许没有,但他不觉得祖宗们会花费心思记录一只没有斗气波动的海兽。
“他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毛团活在死了不知道多少强者的日不落的?
或许这个毛团并不像表面看上去一般毫无价值,杜克挠了挠下巴,哈出一口白雾,指着那个毛团,喊道:“谁去把那个毛团给老子弄上来,老子赏他一枚金币。”
“您们,请看。”
杜克抱着一个白团子步进船楼来。
它浑身绒毛如雪一般洁白,通体不过三尺长,见了人,仿佛刺猬一般蜷曲起躯干,缩成一团,仅露出黑豆大小的两个眼瞳在外面,小心翼翼地盯着众人。
“哇,好可爱!”
纳兰玦搓了搓手,很想抱过来揉一揉。
纳兰嫣然扯住纳兰玦,示意杜克继续讲下去。
“咱们找到几只白团子,由于咱不知道它的名字,咱就叫它白团子了。”
“咱试了试,这白团子能在水下捕食传说中的北海银刀鱼。”
纳兰嫣然点点头,北海银刀鱼极为罕见,据说生于北海深处,少能寻觅,故为传说。
这白团子绒毛不长但厚且密,皮毛表面分泌有一层油脂疏水层,脚有四趾,趾间有蹼,背生有类鳍,尾长而有力,水中如水蛇游动。
“日不落之地竟也会有生命,神奇。”纳兰嫣然轻轻抚摸着白团子身上的绒毛,杜克怀中这只毛发干爽,应该是提前处理过的,“先放起来吧,有劳杜克船长了。”
“诶,我要抱抱。”
纳兰玦眼疾手快,抱起白团子,轻轻蹭了蹭。不知是杜克船长太凶还是天性使然,白团子并没有主动攻击人类。
“这个妮子…”见纳兰玦好像很感兴趣,纳兰嫣然便也由她去了,“麻烦杜克船长了。杜克船长为探索日不落之地付出颇多,云岚和石家不会忘的。”
“哈哈,咱就不客气了。”杜克乐呵呵地步出船楼,轻声关上屋门。
生命总是在不经意间书写着奇迹,或许需要千百万年的进化与等待,但终会在某一瞬间绽放奇迹。
那是…海啸?
“船长,船长,海啸!”
“这里能有海啸?”杜克也看见了大洋边际的黑影,忙抬起千里眼。
“应该是两只凶兽掐起来了,叫兄弟们快进船舱,小心点。”
北海的海啸,就不光是海啸了,连带着冰山冰块碎碴子一同掀起到数十米的高空,再落下来,如果不能躲好,那就是人间地狱。
噼里啪啦,不规则棱角的白色冰柱仿佛是海潮射出的羽箭,狠狠捅进船楼甲板上,不过好在船上水手都已进入船楼船舱,躲了起来。
杜克用绳索把自己栓在控制室里,即使他不用千里眼,现在也可以清晰看见遮蔽天空的海潮。
“冲!”
不需要杜克说,控制室的几个小子早就冲上去拽住加速拉杆,使劲儿拉下。
“恐怖。”
尽管纳兰嫣然并未出去,但此时颠簸的船舱诉说了一切,这种万物将倾的伟力,不正是她渴望着的吗?
“玦儿,抓紧了。”
纳兰嫣然牢牢抓住船舱壁上的横杠,或许是船体构造时便想到了此种情况,故而王船的每个舱室都修有这种方便人抓握的横杠。
只听咔嚓一声,尖锐的冰柱竟刺破甲板,仿佛是利剑一般,一头扎进了船舱,好在并没有捅到任何人。
天地翻覆,沧海悬空,面对自然的伟力,王船仿佛是任由海潮肆意玩弄的玩具,向一侧疯狂倾斜,伴随着海水的拍打,仿佛是顽强的不倒翁一般又立了起来,紧接着向另一侧倾覆,冰水沿着缝隙和玻璃碎掉的孔洞涌入船室。
“咕噜,咕噜。”
杜克将自己系在了控制室的横杠上,虽然船体翻转时,磕磕碰碰像个皮球一般被来回拍打,好歹没有大碍。
“小子们,握紧了,别把船开翻了!”
如果船翻了,在这鸟不拉屎的极寒北境,恐怕没有生还的可能。想到这里,杜克摸了摸被海水打湿的头发,仅仅片刻,竟然凝成了一条条短辫子一般的冰碴子。
“把所有甬道的闸门拉下来。”
这是避免船体进水后沉入水底的应急闸门,共有九扇,每一扇闸门都对应着控制室中的一个操纵拉杆上,紧急时只需将对应拉杆拉下便可关闭闸门。
几个小子手忙脚乱地踩着控制室内的冰水,滑到拉杆旁边,双手握住,用尽全身重量,压下。
“结束了吗?”
纳兰玦哆哆嗦嗦夹着朴剑,打了个喷嚏,方才海水顺着冰柱打出的破口涌入,要不是她有斗气护体,恐怕早就冻成一个冰雕了。
“结束了。”
船舱门被打开,杜克揪了揪棉袍,挤出一地的水,冻得青白的手掌上挂着几粒碎冰,“您们快去换点衣服吧,咱也冻得够呛。”
……
“方才的海啸来得突然,现在咱们找不到方向了。”
杜克搓了搓手,哈出口气,看着铺在桌上的羊皮纸,即便是他这般资历的老水手也一筹莫展,只得将此事拿出同众人商议。
或许…或许先辈们就是如此永远地留在日不落的吧?或许…咱们…也要留在这里了吧?
杜克看向那几个正在给控制室更换玻璃的小子,不禁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船上60名海员,14人失踪,2人死亡。”
失踪即没找到尸体,但这种鬼地方,找不到尸体几乎是必死无疑。
如果这回咱能回去…杜克面无表情地坐在控制室中专属于他的皮椅上…咱以后就老老实实跑航线。
“您们有什么办法吗?”
杜克看向他身前的纳兰嫣然几人,这只是象征性的一问,他可不认为这几个旱鸭子会有办法。
“沿着那个方向,全速前进。”
杜克看向纳兰嫣然手指的方向,那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是一片无垠的冰海。
“您…”
您怎么确定的?杜克伸着脑袋,不解地看向纳兰嫣然。
“嗤,不就是个日不落吗?”
伊莲娜双手环抱胸前,将头扭到一边,看向纳兰嫣然手指的方向,不屑地嗤笑道。
“既然你没有办法,不如听我的。”
纳兰嫣然平静地解释道。
杜克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女人据说是个斗宗,既然她们都相信纳兰嫣然,咱又为何质疑?
但咱就喜欢这种能看见希望的努力,杜克握住控制盘,看向海啸过后的天际,好似有七彩的虹桥,哪怕是虚假的希望,终归是让人心安。
“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