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左惋惜道:“挺可惜的,离西藏就差一时之隔。”
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惜的,早晚去都一样,只要去了就行。”
蒋左笑,“对,只要去了就行,无论早晚。”
顺着话问:“那你去待多久?”
何行东眉头微蹙,脸上难得露出一次为难的神色:“也就半个月。”
“告别需要告别这么久?”
“也不是,告别是其中一个,我还没退出军营,王班说让我退了,我不肯,我说等我做完最后一个任务我就正式退出。”
“为什么你不肯?”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任务上我为什么不选择去做,也尽自己最后一份力量。”
“挺好的。”
蒋左又说,“张睿琪有参军的名额,还不知道多久去,估计也快了。”
“嘿,这小子真是说风就是风。”
她说,“跟你一样倔。”
何行东笑起来,笑声像从胸腔里发出,有着独特的酒酿的醇厚。
他想抽烟,但看见场合不合适,有些弊屈地把烟放回盒子里。
男人手骨掌分明,手背横亘的青筋充满着男人味。
蒋左挑了挑眉,无意间瞟了眼对面台子上晶莹剔透的石榴。
她询问:“何行东你吃水果吗?”
“嗯,怎么了?”抬眼看她。
蒋左问:“西藏有什么好吃的水果吗?”
“昌都醉梨,醉梨醇香,食之不觉酒味,食后不久宛然如醉。”
“还有墨脱柠檬,跟市场上的柠檬比起来个头还要大些,皮也特别厚,果肉只有那么一点点,还有......”
何行东停顿了一下,看到水果盘上的西瓜补充道:“拉孜西瓜,被称为‘雪域高原绿色珍品’,在地形与昼夜温差的影响下,比起其他地方的西瓜糖分更多,也更加饱满。”
蒋左说,“可惜了,吃不上。”
“到时候我给你带些。”
半个月后,水果有了,带水果的人不知道去哪了。
何行东匆匆地与蒋左告别就离去,蒋左手里提着的包装好的清汤番茄肥牛拉面去往医院,也不知蒋文之会不会责怪她怎么去那么晚。
雨越下越大,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像要将它击穿。
瞧着消失的身影,蒋左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甩了下头走进电梯。
电梯里又是那位年轻人,此时手上提着几盒吃的,都很清淡。
眼眸的白也多了些,只是还是少为你鞥看出些红肿的痕迹。
没一会儿,电梯门到达楼层,‘叮’地一下被打开,年轻人率先走在蒋左的前头,看着他走进,经过那房间的时候,看见好几个医生围在那老人的床边——电击。
应该是电了有十几秒,老人逐渐缓来,手指微动,医生们都稍松了一口气,但松口气的同时神色也很凝重,看见其中一个医生在对年轻人交代什么。
只见年轻人霎时脸变得惨白,双眸一下红了。
一句老话男儿有泪不轻弹。
年轻人看着床上的老人,用手帕擦拭着额前的汗水。
......
蒋左刚好走到蒋文之的病房处。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蒋左放好吃的询问了下护士,得知蒋文之外面亭子处。
蒋左拿了一套风衣就往亭子走去。
天气灰蒙一片,旁边的路灯被点亮,刷时将旁边的树影映照下来。
亭子下一个穿白色病服的蒋文之,明明一八几的蒋文之此刻看起来显得是多么的单薄,卸掉那些身份,蒋文之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生病,他也会变老。
一下又想起那个年轻人和那位老人。
蒋左走过去把风衣披在蒋文之身上,往他身侧坐下,头靠在蒋文之的肩膀上,那个人显然知道是蒋左,没有诧异。
手牵着蒋文之放在大腿上的大手十指相交。
他的手带些凉意,很宽大。
小时候牵着蒋文之的手总是握不住,现在勉强能握住了。
蒋左缓缓抬头,带有复杂又探究的眸光看着蒋文之。
蒋文之底下头看她,唇角含笑,有些凉意,琥铂色眼眸中沾染着她熟悉的温润如玉的眸光,面容一如既往的俊朗红润。
微风浮动,带来一股清新的味道。
狭长的眼眸带着淡淡笑意:“看我做什?”
蒋左移开视线看着远处的杨树,树下的雨滴滴答答。
脑海里,那个散着淡淡的皂荚味,淅淅沥沥的雨,清明爽快的拍打在水泥路地上,穿白色背心的男人骑着电瓶车来接她。
......
“没有。”
蒋文之笑了笑,很低,但蒋左听到了。
“你怎么还学会说谎话了。”
蒋左说,“你教的。”
蒋文之俊脸上的笑意更深,“我何时教过你说谎话了?”
“你没说,但你以身作则。”
蒋文之闻言,缓缓开口:“那是例外。”
“嗯”了一声,蒋左蹭了下蒋文之的肩膀,说,“人总会面临生死吗?”
蒋文之低眸,目光温润如水:“一直如此,你把它当做人生中需要经历的一件事,无关痛痒。”
他捏了捏蒋左的手,小手就这样变大了,从六岁变成了21岁,时间其实过的挺快的,眨眼就过。
蒋文之说:“你生日也要到了吧。”
“对,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你想吃什么?”
“都行。”
“那我到时候看看做些什么。”
“嗯,回去了吧,蒋文之。”
“外面可真够冷的。”
蒋左坐直,右手从蒋文之的大手里抽离,双手搓了下双臂。
再次经过那个病房,之前虚弱的模样丝毫不见影子,老人坐在床上,满脸春光,小嘴一直不停地念叨着,蒋左只听清里面的老人说想吃城南的老混沌。
看来老人的情况比起之前有点好转,蒋左这样想着。
蒋文之看到桌子上的番茄肥牛拉面,问,“看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嗯,见有,我就买了,味道应该还是之前那个味儿,没变。”
蒋文之打开盒子尝了一口,“没变,还是那个味儿。”
“那就好。”
蒋文之低下头吃拉面之际,那乌黑茂密的头发,里面好几根白色的头发分外碍眼。
蒋左无厘头地说了句:“蒋文之,晚上你陪我去理发店吧,我想把头发染回去。”
蒋文之楞了下,笑笑:“之前不是说永远都不会染回来吗。”
“想法总是会变得嘛。”蒋左抿唇。
蒋文之说,“嗯。”
她看了下手机,已然四点,随便找了家近点的料理店的地址发给张睿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