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船只的声音由远及近,自海上传来,此时的天空是黑沉沉的一片,将海面笼着,不透一丝光亮。
“南知,快要下雨了,尽早回来!”
“好,我知道了。”一个大约六岁大的男孩子从一个近海的屋子跑出,从墙角处抱起一个小水桶,转身向着海边跑去。
靠海的一处地方有一块的石头,那是他们这个小镇子中最大的一块石头,也是南知捡贝壳的常处。
此时的他正在低头捡着好看的贝壳,忽的听到了从海上传来的一阵巨大声响。他下意识的朝那看去,一束巨大的水柱从海底喷涌而出,他稍眯了眯眼想看清些。
那是一头鲸,一头通体蓝色的鲸。但不知为何,它已经换了气但却并未即刻回到海底。它安静的待在那儿,像是海上多出来的一个蓝色的岛。
南知就这么看着,直到带咸味的海风轻拂过他的面庞,一同带来的,还有悠扬的乐声。
原本安静的鲸突然有了动静,连带着海浪阵阵。可南知的目光却不再停留在鲸上了,他将目光投向了乐声的发源地——那块巨石旁的瘦弱身影上,在巨石的衬托下,那人显得越发的娇小。
他白色如霜雪的发丝被海风给吹乱,衣服被风吹的翻飞。
那只小水桶还在原地,而它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你……”南知跑过来刚喘了口气,乐声毫无征兆的以尖锐长音结尾,那只蓝鲸也重新潜回了海底。海面只还留着先前的浪涛,刚刚令人惊叹的景象仿佛只是幻觉一场。但作为目睹这一切的南知却不这么认为。
站在他面前的人仿佛是霜雪的化身,虽然他没见过雪,但从书里他知道,雪是白色的,冷冷的,凉凉的,太热的话,它是会消失的。而面前的人好像和雪一样冷冷的,瞳孔的颜色也是浅色,身上的衣服被缝补了好几次,很旧。他手上还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你是用这个和鲸一起玩的吗?”南知的话让那人的反应变得很大,他什么话也没说,却将手放到了身后。
“你怎么不说话?”南知刚向前走了一步,他却转身就跑,正欲追上去时,妈妈的声音从房那边传来,“南知!快回来!风暴要来了!”
南知转身与站在院子里妈妈答道:“我马上回去!”回头,海滩上已然没有那人的身影。
屋外电闪雷鸣,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击打在窗户上溅出一朵朵水花。
“这雨是越下越大了,不知道孩子他爸怎么样了……”南妈妈似叹息似的说。“南知,专心点,汤要洒了!”南妈妈一回头就看见自家那个调皮鬼一副手没拿稳的模样。
“……啊?哦。”南知将汤放在桌上,扭头去看有没有洒出来。
“今天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南妈妈轻拍着南知的头,顺道揉了两把,然后去添饭。
“没有。”南知理了理被揉乱的发,伸手接过南妈妈递过来的碗。急急地放在桌子上后,用手捏了捏耳朵。
“怎么?烫着了?”南知接过妈妈递来的湿毛巾,摇了摇头。“妈妈,你有见过一个白头发的小孩吗?”对于这话题的跳跃性南妈妈没有丝毫的慌乱。认真的想了一会后才缓缓开口:“好像见过,那孩子也是个令人疼的,和靠海的贺奶奶相依为命,也不知道是哪对狠心的人不要她了,听贺奶奶提过一句,说是打小得了些什么病,不太能见得光……嗯?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今天碰见她了?”
南知点点头,语气颇为沮丧:“嗯,看见了,我和他说话他不理我,后来他还跑了。”
“噗——哈哈,不对啊,照你这小子的脾气你不还得追上去质问别人,怎么?没追上?”南妈妈正在喝着水,猝不及防的听到了这么一句,当场便笑出了声。
见南知点了头,南妈妈更乐了:“说不定是你太凶了。”
“我哪凶了?明明这么好相处!”
“就你?你好相处?你说说上回打哭隔壁班虎子的是谁?还有上上回弄哭别人小姑娘的又是谁?”面对南妈妈的嘲讽,南知是一点都没心慌,“我和虎子那不叫打架,叫切磋!还有,是那个小姑娘要和我玩的,她玩不好,我就说了两句,谁知道她就哭了。”
“那你让着她些啊。”
“为什么要让?”
“你是男子汉,别那么斤斤计较嘛。”南妈妈刚语重心长的说完,南知又来了一句,“哦,但是好麻烦啊……”
南妈妈听后心下一软,一把将南知抱进自己怀里,轻点着他的鼻尖,“不麻烦,我们家南知最棒了不是吗?不想和她们玩的话,那下次我们我们就和别人玩吧,嗯?”
南知没说话,抬手抱住了南妈妈的脖子,脑袋附在她的肩上,过了好一会儿,南妈妈听见了一句软软的“好”。
还是这样,想着想着南妈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直至夜里,屋外的暴雨仍在下着,床上的人也醒着,迟迟未睡。
他为什么能和鲸一起玩呢?是因为那个东西吗?明天碰见他再问问吧。南知想着想着,伴随着窗外的雨声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可能是那晚的雨下的太大,一连好几天,天气都是晴朗至极,用语文老师的话来说,那叫万里无云。南知没精打采地趴在教室的窗台上,数着枝头上的绿果子。今天又没碰见他,越想越颓丧,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和鲸一起玩啊?
“就是他!我的玩具肯定是他弄坏的!”
“是他啊……我听我妈妈说,他是个坏孩子,还叫我不要和他玩。”
“他还有传染病,被他碰一下就会得病呢!”
“他没有爸爸妈妈,肯定是因为他太坏了!”
“你出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快滚!”
“对!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你个野孩子,快离开这里!”
…
吵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笼着鲸落,每个交接在一起的地方仿佛都带着一根最尖锐的刺,似是要狠狠刺进鲸落的心脏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