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畔的清江门,如今正飘着雪花,这是江来这辈子见到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直下啊下,下到漫山遍野皆是一片银白,江来郁郁寡欢的坐在小屋门口看着眼前奇异的美景。
他本该十分兴奋,本该一头钻进那漫天的雪舞之中,尽情享受这场大雪带来的欢乐,可如今却没有一点点兴趣。
江来觉得很冷,由内至外的冷。
七天过去了,江来没有再见到那些鲜衣怒马的仙盟差人,也未曾听闻守正的任何讯息。
他回想着那封已经被烧掉的信,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守正时的情景,一个念头在心中越发的确立起来。
守正一定是去了后山,而不是什么南方战场。
在风雪中枯坐了一个下午,江来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后山,到底是要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总比怀着愧疚苟活一生要来得畅快。
他想了想要不要和老爹,和晞儿姐姐告别,又觉得还是不要了吧,一个赴死之人何必要让别人担心呢,就当是在这场大雪中悄然失踪吧。
强颜欢笑的与老爹享用了最后一餐,江来等到夜深人静之时,留下一串不久便被风雪掩盖的脚印,坚定的向着后山走去。
这是一场雪夜,高天之上满是阴云,繁星与皓月皆被遮挡,阴云下的整片天地陷入一片漆黑,寒风的呼号充斥在天地间,像是囚在这方寒狱中的恶鬼。
江来在后山中行进着,积雪很厚,直没大腿,他的每一步都很费力,若不是他已有修为在身,怕是早已累的动弹不得,只等冻毙的那一刻了。
回忆着以前的种种遭遇,那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回放在江来脑中,精确到每一个脚步,每一次呼吸。他正是依靠回忆中的画面,在这风雪的暗夜里艰难前进,重新走了一遍当日的路。
“就是这里了吧,第一次察觉妖物存在的地方。”一片漆黑中,江来站在一棵树旁,细细抚摸着上面的些许痕迹,这正是那颗脑袋撞上的树,他曾在这里与董天宝他们奋力搏斗。
江来转头对准了一个方向,是那日腥臭的阴风吹拂而来的方位。
此时,那里刮来的是冷冽无比寒风,寒风猛烈的从树林中刮过,带起一阵阵狂吼,压的江来喘不过气。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前方的路,可目中所见的却是一片纯黑,此处向前,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依仗,只剩下一片漆黑。
江来折了一根树枝,就像是真正的瞎子一般一点点摸索着前进,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不知走了多久,然后他看见了一点亮光,在远处的山腰上一闪而逝,许久之后又再出现,像是一颗灰暗的星辰。
“若不是妖物,那便是活人,看来是走对了方向。”江来信心大增,追着那点亮光摸索而去,然而不久之后,那点亮光却彻底消失不见,让这片山林再次陷入一片纯黑之中。
江来记准了亮光最后出现的方向,迎着寒风一点点的靠近,等到了那里之后,便弯下腰用手摸索雪面,寻找着周围可能留下的痕迹,最终让他找到了一些连续不断的浅浅坑洞,那是即将被风雪掩埋的脚印。
而这时,江来在寒风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身后传来。
是错觉吗?
江来难以肯定,犹豫着等待了一阵,然后确定的确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那是一个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会是谁?
那声音逆风传来,夹在寒风的呼号中根本就听不清楚,只能大体判断是个男子的声音,是老爹吗?难道他发现自己不见了踪影,跟着脚印上山来找?
江来摸着身旁越来越浅,即将消失的脚印,无奈的选择放弃,只是记下脚印延伸的大体方向之后便攀上身边的树,静静等待那个呼喊自己名字的人的到来。
那是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他举着一支小巧的灵灯,散发着仅能照亮脚下的些许微光,跟着江来的脚印爬上山来。
江来坐在被黑暗掩盖的光秃树梢上,面色阴郁的看着走到树下的人,很后悔为什么要停下来等待。
举灯前来的人并不是守心,竟是吕幼麟,真不知道在这寒冷的雪夜,这家伙不老实在家呆着,跑这后山野林子里作甚。
“江来,江来,你在哪?”吕幼麟的叫喊声颇为无力,就像他手中萤火般微亮的灵灯,全都是一副后继无力的衰败样子。
江来静静的看着吕幼麟一步步来到脚下,然后发现脚印断了,焦急的四下张望。
吕幼麟焦急的大声呼喊起来,然后一股寒风灌进他的喉咙里,让他不住的咳凑起来,手中的灵灯也掉在地上,其中的荧光越发的微弱。
“咳咳咳,江,咳,来,你在哪。”吕幼麟艰难的再次呼喊,整个人无力的倒在雪中。
而这时,突如其来的光明照亮了四周,那盏掉在地上的灵灯被江来捡起那在手中:“是这样用的?”
强劲的光芒的照耀下,吕幼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身前的男孩,惊异道:“你,咳,你不是傻子!咳咳咳咳。”
江来没好气的回答:“我若再装下去,你命就没了,倒是你,大半夜的,跟着我干吗?”
吕幼麟喘了半天气,终于稍稍恢复才作答:“我看你一个人往后山去了,怕你有危险就跟上来了,结果怎么追也追不上,你跑的太快了。”
江来想了想,自己是夜里无人的时候才出的门,这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却刚好看见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家伙不会在寒风中等着抓半夜砸他窗户的恶贼吧。
想到这里,江来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天天骚扰人家,说起来也挺丢人的。
“好了,你找到我了,可以回去了。”江来把手中的灵灯还给了吕幼麟,转身返回黑暗中顺着足迹延伸的方向继续追寻。
可却被吕幼麟一把拉住:“你干什么去?”
“关你什么事?”江来打开他的手:“你不是讨厌我了么,想让我从清江门里消失,我要是死在这大雪天里,不正是遂了你的意?别在跟着我!”
江来甩开吕幼麟,向着足迹延伸的方向奔去,不久之后,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隐约的腥臭气味。
看来是找对了,不知道赤鳞那老东西到底藏了什么?炼妖么?
管他是什么,单是看赤鳞那想要杀人灭口的做派,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东西。
抓到他的实证,捅到仙盟去,总有人能收拾他!
这便是江来的计划,虽说他也不知道仙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应该有能对付金鳞的高人,这便足够了。
“从现在开始必须要更加的小心,刚才应该不是赤鳞,他那等金丹高手可以御剑飞行,不会在山间行走。”江来心想,他无法摸清赤鳞的行动规律,便只能赌,赌这大雪夜他会呆在屋里不外出。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后面的那个人,这个讨厌鬼怎么总是来坏自己事,直接杀了他的心都有!”江来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亮光正在慢慢靠近,他必须先解决这个麻烦。
江来再次来到吕幼麟的面前,发现他的状态更加的差了,这或许就是他跟着自己的缘由?吕幼麟已经力气活着下山了。
“倒头来没用的废物反倒是你。”江来嘲笑一声,然后一巴掌拍在吕幼麟脖子后面,将他打晕过去。
之后江来把吕幼麟拖进附近的一个小山洞里,这里曾经是什么动物的窝,里面还残留着许多一股腥臊味的毛发,只是原主人却不在家,刚好借来暂用。
江来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上,又用积雪封住大半个洞口,只留下少许通气的缝隙。
“应该能撑到明日清晨,多少也是个修士,不会那么没用吧。”江来做完这一切,然后转身离开,向着那个传来一丝丝腥臭味的方向摸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