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黑衫男子危坐着,神情一怔。
“看来他不是穆奕辰,穆奕辰是不会杀穆家之人的。”他抬起头:“舅舅怎么看?”
“咱们派去的,也不是穆家的人。只是我家私兵改扮的。穆奕辰身为少主,即便过了十一二年,也能分辨出来。”
穆家城主扶着额头缓缓倚在桌上:“那个存活归来发人呢?我想问问他。”
“不用问,我已把他除了。”
城主闻言惊起,诧异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不要怪舅舅心狠,这个把柄要是落在穆奕辰手里,你和我必遭千刀万刮。”
“不过,你若现在没有胆量将他除掉。不但没有城主之位,还要遭他贬斥。就如同当初盛雪瑶对待你的母亲那样……”
“舅舅,不能对夫人不敬。”城主低低地叹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对她不敬,更难听的话尚且没说出口呢。可恨你母亲没有造化,即便被人逼死,唯一的儿子也替仇人说话。”申谦讽刺地笑了一声:“你可以继续让下去,让你那弟弟把你赶下位,让他把你或流放,或充为奴隶。”
“他……”
“你心里知道,他会。有哪一位城主不心狠,当然,心不狠的城主也做不下去。”说着淡淡地扫了城主穆亦秋一眼:“可惜啊,可惜。我的外甥正当少年,就要流离失所,从天上掉到地狱。”
“我也想把这个城主做下去。可只要穆奕辰一回来,除了舅舅,就再也没有人支持我了。况且舅舅还是外人。”
“那就不要让他回来。”
穆亦秋呵呵一笑:“父亲和夫人精心培养的人,他的死活能由咱们决定吗?到时候谋害嫡子,才真正要被千刀万剐。”
“你身为人子,不敢为母报仇,你为何还能活在这世上!”
“何苦呢……”穆亦秋缓缓起身:“我已经决定,让位于穆晨了。若他真的就是穆奕辰的话……”
“禀城主,穆晨求见!”
穆亦秋浑身忍不住一颤:“他,他来了?!”
“呵呵,城主说是不怕,其实不还是害怕么?”申谦冷嘲了一声,退到屏风后面躲避了。
“请……请他进来。”穆亦秋失神地坐了下来。
穆晨跟着仆从一路走向客堂,眼睛不断随着这物是人非的长梁望。
心里激起无限地悲伤与苦涩来。
那边的角落,母亲与兄长教他蹴鞠。旁边的院子,父亲叫他舞剑。音容笑貌似在眼前,却只是一片片残音残影。
穆晨恨自己狠心,为何学成归来,忍着不愿意回来看看。若父母的魂灵尚在府中,该是怎么期盼徘徊,守望。
一路走来,脚下好像坠了石头,又像飘在云间。终于走到了客房门口。
门内的华衣男子抬眼一望,缓缓站了起来。
失魂落魄地望着穆晨:“真的是你……果然是你……”
“三哥哥替我执掌圣雪城,辛苦了呀。”
一句话,点名了立场,也使得穆亦秋疑云消散。
他手轻轻一挥,默默地走到下位,执礼:“为城主出力,何言辛苦。愚兄愿意为城主接风洗尘,城主先去更衣,次日便可封禅,祭奠。”
穆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自顾自地去到偏堂等待。
刚到偏堂,就隐约听到喧哗声。穆晨心中有种不详的感觉,忙撩衫跑了出去。
一群士兵跑向他围杀过来,申谦紧跟其后:“就是他谋害城主,给我拿下!”
谋害城主?
穆晨惊厄万分,迅速往客堂冲了过去。
只见三哥穆亦秋仰面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胸前紧插匕首。
穆晨怒火冲冲,那边兵将已经跟了过来。
这些应当都是申谦的私兵,他必定不能张口反驳。要是反抗冲杀,必能离开。只是……
穆晨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回过头来哈哈大笑,被士兵蜂蛹而上制服了。
申谦抑制不住内心地激动:“拉下去砍了。”
“主上,既然他已经无可辩驳,为何不请教了二公子穆亦宣再杀。咱们私下要杀了,岂非死无对证?”
“穆晨与当日城主及夫人之容相似,穆亦秋都能认出,何况穆亦宣?”
“诶,穆亦宣怎会见他。听说此人谋害城主,即刻就会让他死。此时不引他出来背黑锅,我主上必然有祸。”
申谦便命令小厮们去禀告穆亦宣。
当时穆亦宣正在批改公文,忽听噩耗:“歹人伤我兄弟,还等什么,速去绞死。”
有了穆亦宣的号令,申谦才敢动手。
穆晨笑眯眯地地看向申谦:“想不到,你连自己的亲外甥都可以杀。刚刚隐藏室内屏风之后,待我刚走让穆亦秋死去。对不对?”
“狂徒不速受死,还敢多言。来人,堵上他的嘴!”
穆晨被推往绞刑架,绳索绕在脖颈之间,脚坠金石,轻轻一放,颈窝断裂窒息而死。
申谦兴奋不已:“亦秋啊,汝母之仇报矣,你死的值呀!”
原来当时申谦在屏风后,听到穆亦秋二话不说就要见城主之位让给穆晨,心里恨他不敢为母报仇,甚至还对仇人俯首帖耳。索性把刀柄涂上烈药,趁他不备杀掉他。
穆亦秋没吭一声就死了,可令人欣慰的是,穆奕辰也被自己杀死,他总于报了仇了!
穆晨的尸体被验明正身后拉去乱岗,穆亦宣刚好从府中匆匆敢来。
见穆亦秋倒在地上,悲痛道:“将城主安葬了。”
又问申谦:“凶手呢?”
“已经处死。”看穆亦宣似乎有些疑虑,申谦紧张:“我拜会城主时,亲眼见他从里面逃出来。他必是凶手无疑啊。”
“嗨,只是秦和先生过来,说恐怕幕后有人指使。我仔细想想也是,穆晨能被你的这些个私兵拿住,说明只是区区鼠辈。”
“必然只是利诱城主不成,怀恨在心。”申谦急忙说道,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穆晨束手就擒,确实有些诡异。他只顾激动,也没想那么多。
“嗯。”穆亦宣点头,又笑着看向他:“我正有一事要求你呢!”
申谦拱手:“哎呦,二公子抬举我了。想让我做什么,说一声就罢。”
“我三弟掌权三年,多有不服者。恐怕无人愿意殉主,让他黄泉寂寞啊。”
“二公子,活人殉葬不是早被摒弃了。”
“确实,可父亲与夫人死时,可是又四十多名奴仆情愿追随而去。你待城主亲厚,又是他的亲人,何不为他殉葬?”
申谦双膝一软,还要分辨,眼前银光一闪,脸上斜斜的红痕渗出血来,失力倒地。
穆亦宣将剑收起:“拖下去!”
秦和此时正在等待,见穆亦宣欣喜转来:“先生安心,一切都办妥了!”
秦和此时一身紫衣,端坐在上位,头轻轻一抬:“你令他殉主,威逼利诱就可,怎么直接把人杀了。这对你的名声不利啊。”
“老家伙不肯就死,所以斩了了。不是你说他时常在三弟身边挑拨生事,既然三弟已死,他也不能留吗?”
“做事也有分寸章法,不可忒心急了。你令人速杀穆晨,就做得不对。”秦和低叹一声:“晚间我去整理城主旧物,他见穆晨,也许有书信往来,不会贸然接见。查到他为何求见,也许能推测一二。”
说完,明眸一抬:“这么着急将人处死,岂不是让你弟弟死得不明不白吗?”
“我三弟死去,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
晚间,秦和引了两个小厮,亲自去整理穆亦秋遗物。
卷轴之下掩盖着的布帛是伯笠与穆亦秋往来的书信,秦和看完瞠目结舌。
抬眼一望外面皎洁月色:“来人!”
“凶手之尸身何在?”
小厮回答:“已拉去城外烧掉。”
怎么会……
秦和打定注意:“焚在哪里,带我去看。”
而这时,城主被刺杀的消息也传到外部。
圣雪城更加山雪飘摇,百姓们震惊难安。
秦和披着袍子,飞速赶往城外山岗。
那两个运送尸体的人,不得不跪下请罪:“下午我们来到半山坡上,不知道怎么的,面前起了邪风,似乎有鬼哭的声音,我们不敢前进就把尸体放下,商量过了那一会儿,再回去焚烧。没想到我们回去时,尸体竟然消失了。”
秦和身后的女子冷笑:“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鬼涕之声,莫非是他们偷懒耍滑,随便将尸身抛弃。秦和,不可被他们所骗。”
急得两个汉子痛哭流涕:“秦先生,我们不敢撒谎啊!”
“起来吧!”秦和对着茫茫夜色,松了一口气。
到僻静之处,女子悄悄问秦和:“别是凶手诈死吧?”
“陆璇,你想多了。那些刑夫经验丰富,不会出现差错。”
陆璇长眉一挑,冷嘲:“不管你要做什么,敢在老娘面前耍花腔,就别怪老娘不替你遮掩。”
穆辰手中有曦魂扇,假死之事甚是方便。
他正为圣雪城之事两难,申谦也算帮了他一把。他离开山冈之后,径直来到帝桀十二宫驻地。
帝桀十二宫的十二个头目,见到穆晨无不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