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国的首都,政治、文化的中心。它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仿佛只要来到这里就意味着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在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一大批“北漂”蜂拥而至,让这座城市成为中国最大的造梦工厂。无数的机遇随时会出现,只要你拥有抓住机会的能力,你就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座城市成就了很多人,也毁掉了很多人。韩冬生算是“北漂”的这些人中,比较幸运没有被淹死的,能坚持在北京继续漂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成功。
韩冬生是一个搞音乐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被音乐搞的人”。中国的音乐一直都是病态的,就像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一直在化疗的过程中苟延残喘的活着,能活着着实已经不易了。最起码韩冬生现在过的还不错,十多年前他大学毕业就背着吉他来到这座城市。起先像很多北漂的音乐人一样,在地下通道里卖唱,后来渐渐的混进了所谓的音乐圈,经人介绍开始到收入比较稳定的酒吧和洗浴中心演出。在一家洗浴中心他被一个经纪人发现了,经过了几年的包装推广,他也算是一个“名不转经传”的音乐人了。
现在的韩冬生,自己成立了一家音乐工作室,平时有演出就去走走穴,没有演出就给那些广场舞歌手写点俗歌。骨子里他是瞧不上那些唱网络歌曲的俗咖。可现实里那些唱俗歌的,反倒是最舍得花钱做歌的。为了生活,韩冬生现在也就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愤青了,谁给钱他就给谁干活。“存在即合理”这是他安慰自己的口头禅,至于艺术上的高与低他很久之前就不再做评判了。
这几年工作室生意还不错,韩冬生也赚了一点钱,在北京的五环边上买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经历了几段失败的感情之后,最终也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
他的未婚妻杜依梦,是一个做金融的姑娘,美丽而且聪明,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精英女性”。杜依梦是天秤座,一个极度理性的人。韩冬生那,是典型的双鱼座,感性的一塌糊涂。在朋友们的眼里,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其实蛮奇怪的。很多朋友都预言,这两种极端性格的人在一起不可能撑过一年。但从韩冬生和杜依梦角度来说,仿佛一切都是很合适的,在一起两年多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除了秀恩爱,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不和谐的情况。可能人到而立之年了,在感情上就不会那么幼稚了。
他们彼此都很庆幸遇到对方,这一辈子可能很少能有人找到真正懂自己的人,他们却是属于比较幸运的人。这不,最近两个人已经在研究结婚的事情了。
韩冬生已经开始找到了居家男人的感觉,今天是星期天,杜依梦在家里依旧处理着她永远做不完的工作。自从和杜依梦生活在一起,他才发现搞艺术的人其实很幸福。“艺术家”们只有在所谓灵感来了的时候才工作,平时只要能凑合着过就凑合着,从来没有杜依梦他们那种没白天没黑夜工作的情形。
一个女人赚钱比自己多,还从来不用你的钱去买化妆品、买包包,对于韩冬生来说这个女人活的比自己有骨气。另外一方面作为自己的未婚妻,韩冬生也还是很心疼她的,平时杜依梦上班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时间正经的吃顿饭。所以每到周末,韩冬生就会去超市买点新鲜的食材,给杜依梦好好的改善改善生活。
韩冬生在超市转了大半天,购物车堆的满满当当的。车上堆满了蔬菜、酸奶、零食还有一堆厨房用的调味料之类的。感觉应该该买的都买齐了,韩冬生推起购物车走到收银台准备结账。
收银员:“袋子要吗?”
韩冬生:“恩,来三个大的。”
收银员:“一共198.5,先生,我们本周有活动,满200能参加抽奖活动,您要不凑个两百整?”
韩冬生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中过奖,所以也对这个事情没有多大兴趣,但看到态度热情的收银员,也不好拒绝。
“您帮忙凑一下吧。”韩冬生说
收银员拿了一个棒棒糖,扫了一下码。“正好200整,您一会拿这个小票去服务台去抽奖就行了。”
韩冬生推着车走出了购物区,往前走了一截就是服务台。服务台旁边竖着超市活动的宣传易拉宝,一等奖是价值888的体检卡;二等奖是价值588的榨汁机;三等奖是价值188的炒锅;纪念奖是抽纸一盒。
韩冬生从小到大就和中奖没有什么缘分,刚到北京那会儿,他还学着朋友们,隔三差五的买个双色球彩票,试图用两块钱博个几千万,即使中不了也算侧面的做个慈善。可后来网上传言说彩票中奖有黑幕,从那以后他也就很少买了,总觉得自己始终没有中奖的命。对于今天的奖品,他想如果能抽个纪念奖就已经算鸿运当头了。
排在韩冬生前面的几个大妈正拿着手里的纸抽抱怨运气差,韩冬生却投去了羡慕的眼光,心里感叹着这几位大妈的手气真壮。
终于轮到韩冬生,他把小票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熟练的把小票的附联撕了下去,然后把抽奖的箱子放到韩冬生面前。
“你抽一个吧。”
韩冬生总觉得抽奖就应该有一些仪式感,这样才显得运气这个事情够神秘。他伸出右手,然后又迅速的收了回去。以往抽奖之类的事情都是用惯用手,而右手也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三十年如一日的诠释“臭手”的概念。今天换一只手吧,也许会有所改变那。心里想着韩冬生将左手放进了抽奖箱,手能触及到的地方有很多奖券,一张张纸片在搅动中等待着被选择。韩冬生用力的搅动了几下,手指慎重的抓起一张,拿出来用指甲轻轻的把兑奖区的涂层刮开,里面赫然出现了“一等奖”三个字。韩冬生瞬间觉得紧张起来,毕竟这是这一辈子第一次抽到这么大的奖,无关奖品是什么,单单“一等奖”这三个字就让他惊诧了。
他把奖券递给工作人员,原本神情麻木的工作人员看到奖券里的文字,也瞬间来了精神。都没顾得上搭理韩冬生,只管拿起放在桌上的麦克风向整个超市里的人们传达着这个喜讯。
广播一出,服务台周边的无数双眼睛就把视线落在韩冬生身上,那种感觉让韩冬生想起小学四年级那年,自己平生第一次被评为“三好学生”,当着全校同学上台领奖时候的情形。手拿纸抽的几位大妈也都凑了过来,仿佛要沾沾喜气。
工作人员把用红包包着的体检卡递给韩冬生。
工作人员:“先生,这是您的一等奖奖品,这个卡背面有他们各个店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有效期一年,您收好了。”
“谢谢”韩冬生把红包接过来,想看看里面的奖品,但因为周遭这些人的目光太过炙热,多少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先揣在了衣服兜里,推起了购物车在一众人的目送下终于逃出了超市。
韩冬生提着几袋东西进了家门,此时的杜依梦正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韩冬生把东西放在地上就径直的走到杜依梦面前。
“老婆,我和你说件特别不可思议的事。”
杜依梦依旧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到打着字,看也不看韩冬生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说”。
“老婆你就不能认真点?这个事,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第一次遇到。”韩冬生开心的合不拢嘴。
杜依梦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装出一副特别好奇的样子,右手托着下巴,像个孩子一样问韩冬生“那是什么厉害的事情那?你快点告诉人家呀。”
韩冬生知道杜依梦对很多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能这么配合已然是她的极限了,他也不打算再卖什么关子,从衣服里掏出包着体检卡的红包。
“噔噔噔,噔!今天你老公在超市抽奖,抽了个一等奖!”
“哇,我老公真棒,过来奖励你一枚大大的香吻”杜依梦硬挤出笑容配合着韩冬生。说着一把把韩冬生拉到身边,在他脸上狠狠的嘬了一口,然后把韩冬生往开一推。“好了,老公去做饭吧,老婆为了包养你,要继续搬砖了。”
韩冬生还沉浸在中奖的事情里,想继续炫耀一下。“老婆,你就不猜猜是什么奖品吗?”
杜依梦:“不猜”
韩冬生:“你就猜猜嘛!”
杜依梦:“no!”
韩冬生:“老婆,你是不是猜不到是什么?”
杜依梦:“滚!”
韩冬生清楚杜依梦的个性,她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兴趣。你也不用试图和她卖什么关子,她完全不会因为你说了半截话就想要知道答案。
在很多时候,韩冬生觉得自己的未婚妻更像一个无情的机器人,完全没有女人该有的情调。但为什么两个会生活在一起,可能因为杜依梦身上缺少的感性,自己有了双份;而自己应该有的理性,全部集中到了杜依梦身上,这可能就是性格上的优势互补。两个人能走在一起一定是有缘由的,大家都是拿着自己多一份的东西去寻找需要它的人。
韩冬生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最后一道油焖大虾也马上出锅了,这时候杜依梦也放下手里的工作,飘进厨房。她凑到锅前闻了闻,然后竖起大拇指。
杜依梦:“老公,棒棒哒。”
韩冬生:“去,洗手,准备吃饭。”
杜依梦:“小韩子,怎么和女王大人说话那?”
韩冬生:“求求女王大人去洗洗您的纤纤玉手,然后奴才伺候您用膳。”
杜依梦这才满意的用清宫戏里格格娘娘们走路的方式,甩着胳膊扭着腰出去了。韩冬生甜蜜的笑了笑,果然杜依梦二起来,也是让人招架不住的。
杜依梦和韩冬生面对面坐着吃饭。
韩冬生:“女王大人,你尝尝这个虾,老公精挑细选了大半天,特别嫩。”
杜依梦:“辛苦老公了。”
韩冬生:“老婆我今天中了个一等奖,你猜中的是什么?”
杜依梦:“什么啊?”
韩冬生起身拿来体检卡。
韩冬生:“一张八百八十八块钱的体检卡”
“嚯,运气不错呀!你正好拿他去体检一下,就当婚前检查了,万一检查出个不孕不育什么的,咱就直接分手,省的耽误我的青春。”杜依梦一边吃着,一边调侃着韩冬生。
“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就是不孕不育也要把你娶了,谁也别想把我的女人抢走。”韩冬生说。
杜依梦:“德行!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去检查检查,你还不听。我们公司一年安排一次体检,你还记你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吗?”
韩冬生:“上次体检?好像是上大学的时候。不过我们搞艺术的和你们不一样,谁给你体检啊。不过你看我身体这么壮,也不用体检,我最烦去医院那种地方了。”
杜依梦:“你得了吧,你一身的坏习惯我就是懒得说。抽烟喝酒你那件落下了?去检查检查又累不死你,别这么懒,好不好?”
韩冬生:“好吧,我回头找时间去看看。”
杜依梦:“你的时间还用找?别人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的时间是溢出来的,就是找借口。”
韩冬生:“得得得,我听女王大人的话,这几天就去。”
杜依梦:“这还像那么回事,老婆说的话,你要听,又不会害你对不对。好了,我吃饱了,继续工作去,辛苦乖老公收拾一下吧。”
说完杜依梦又回到沙发上,开始继续她那做不完的工作。韩冬生继续吃饭,心里想着,自己的确好久没有体检过了。其实身体这个东西谁都知道重要,最近几年他也开始有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和前几年有明显的不同。
每当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韩冬生基本上就靠百度知道去找找答案。不过百度上很多回答都挺瘆人的,有一段时间自己咳的厉害,一查百度,发现答案五花八门,看着看着就看到癌症的程度。如是几次,韩冬生基本上也就不再上这种网站了,他感觉自己买点药估摸着治都比网上说的靠谱。
韩冬生对很多事看的都比较开,在身体健康这个问题上也是这几年才有了些重视,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因为杜依梦。两个人即将要结婚了,这意味着从此生活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也关系到另一半,所以就突然多了一些责任感。
换做年轻时候,什么健康、什么身体、什么金钱,韩冬生觉得除了音乐一切都是扯淡。搞艺术的人就是要无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高歌的才是真的勇士。韩冬生曾经也是这些勇士中的一员,但现在他也认怂了。有些事情注定是年轻时候才能做到的,比如挥霍时间,比如虚度青春,比如过度透支自己的身体。
可人一旦上了年纪,也就沦落到吹吹牛的地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总会变的,变的谨慎,变的冷漠,变怂。
夜深了,杜依梦又看着书睡着了,韩冬生轻轻的把书收起来,给她把被子盖好,自己走到厨房的阳台,点起一根烟。打开窗,外面依然一片嘈杂的声音,临街的街道上还是车来车往,楼下的花园里还有人在游荡。生活维持着它原有的模样,平淡而虚幻的在黑白之间切换。
韩冬生把烟掐灭,轻轻的咳了几声,回到书房,开始继续做新歌。带上耳机,除了音乐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