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接到华祖国的电话:“天农,昨晚怎么先盛后衰,输了多少?”我说连借你的大概四万左右。华祖国说他也输了近两万:“胜败兵家常事,不要放在心上。”他压低了嗓子问道:“今晚你能不能出来?”我说再来一场麻将吃不消了,到现在头还在疼。华祖国说不是打麻将,包子来了,他说有点苗头了,要跟我们谈谈。
我说这么快就有苗头了?看来包子急着要拿佣金了。华祖国说先听听他怎么说,佣金要到买卖做成之后才付了。晚上八点半,在东都大酒店的大厅咖啡座见面。
我妈见我又要出门,说别天天弄到这么晚回来,我都担心你而睡不好觉。我笑着说我又不是乡下人到江城会被人骗,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妈说身体也要注意。我说:“没事,倒是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心脏没有问题吧?”
我妈神情呆板地说:“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人老了,再怎么样也是拖延时日……”
我急忙打断她道:“哎,妈,人总有个病病痛痛的,现代科学发达了,人的寿命更长了,你还有很多年的好日子呢。快不要说那些意气消沉的话,养好身体还要去美国呢,多多等着你呢!”
我妈听到多多时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心里有些担心我母亲,她自从多多走了之后吃得很少,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好像灵魂出窍一样,而且忘性奇大,好几次出门忘了带钥匙,由新嫂嫂打呼机给我赶回来开门,后来我索性配了把钥匙放在新嫂嫂处。我问了医生,医生说这些都是大病初愈之后的正常现象,我松了口气,希望我母亲一点点恢复正常起来。
咪咪在接到多多之后打过个电话来,说多多不认她了,死活都不肯让她抱。我妈在旁边听得眼泪汪汪。咪咪问我:“上次托人带来的一万美金用完了?要不要再带些过去?”
我支吾道:“最近开销是大了点,医院要用钱,外面做生意应酬也要用钱。你那儿生意怎么样?”
咪咪说还过得去,你母亲生病要用钱不能省。
我说好吧,方便的话托人带个七八千过来。
挂上电话我心里有一丝歉疚,老婆在美国每天干十二个小时,还要带孩子,赚钱不可谓不辛苦;我在这儿天天纵情酒色,把大把的钱在牌桌上轻易地输出去。这歉疚只在我心中停留一秒钟不到,我马上告诉自己国内国外做生意不一样的,并不是勤勤恳恳生活就能谋得过去的,没有人际关系寸步难行。我在牌桌上输的那点钱只能算是公关费用吧。不用太苛责自己,我只是入乡随俗做生意而已。
咪咪一点也没提起李黎,我心里有鬼也不好问。
我和华祖国坐在东都的咖啡室里一面聊天一面等包子过来,华祖国问我近来有没有听到皮特的消息?我摇头。华祖国又问:“船应该到码头了吧?”
我知道他在急他那份佣金。当初讲好是船到了旧金山码头,皮特验了货就该付佣金的。于是我就说过几天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
华祖国点上一支烟,感叹道:“不是我急着要钱,实在是铺子摊得太大,一百多万买了块石头搁在那里,乡下老爹老妈要买材料造房子,老婆又要让儿子上私人学校,到处都是钱、钱、钱的。我们坐在这儿喝杯咖啡就是五十块钱,还记得我们在江城师大上学时一个月的伙食加零用也就是五十块钱,现在却只够喝杯咖啡,吃顿便饭都不够,这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的。”
我说:“是啊,记得你老兄刚进江城师大时还奇怪食堂怎么天天有大排骨供应,还问江城是不是天天杀猪。现在每天都有人请你吃高档免费的宴席,山珍海味都吃厌了吧。此一时彼一时啊!”
华祖国却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他凑过身来说:“你看隔了两桌有个女的老是往我们这边瞟,是否认识你?”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女人正对我露齿而笑,她又是谁?面熟又陌生的。那个女人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走近我们桌旁时,我才从那口四环素牙齿想起她是在童易酒吧见过一面的娃娃。今天她穿了一条拖及脚背的真丝长裙,上身是一件低胸的无袖装,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和两条手臂:“李大哥,不认识我了?”我说:“娃娃,你今天这么漂亮,不是不认识,而是不敢认。来,来,介绍一下我的老朋友,市委宣传部的华部长,这是江城大学的校花——娃娃,风流人物啊!”
娃娃一面跟华祖国握手,一面给了我一个娇嗔:“看你李大哥说的,什么风流人物。华部长还以为我是交际花呢。”
我正想说你不正是交际花吗?华祖国却抢着说:“风流人物没什么不好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嘛!”
娃娃从华祖国的紧握中抽出手来,笑道:“到底是做领导的风度,出口成章。”
华祖国有点尴尬,我叉开话题:“风流人物是指当今最吃得开的人物,除了你们这批天之骄子的大学生,谁当的起啊?娃娃你差不多该毕业了吧?”
“毕业就是失业,所以才出来轻松轻松。李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了有一段日子了。”正在这时,我看到包子走进咖啡座,就对娃娃说,“今天我们约了个朋友要谈点事情,等会你留个电话,我们再约了聊聊好不好?”
包子坐下之后就说他刚从吴海回来:“你们知道我碰上谁?”看着我们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我碰到了何六小姐。”
我们根本不知道何六小姐是何方神圣。包子满脸是你们少见寡闻的神情:“何六小姐也不知道?她是赌王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包子说这何六小姐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家里有钱不说,她本人隔了一段日子就要上报,年轻的时候混过黑道,用过麻醉品,在别墅里开天体派对,后来又跟一个影视界的明星有过一段风风雨雨的绯闻,那个明星可是有家庭的。何六小姐为了他割过腕,不过没自杀成。事情过后她老爸把她送去法国学珠宝设计,过了八年回吴海开了自己的珠宝设计工作室,专门为吴海的富人设计珠宝,名气也响亮起来。当地有名的女人都托她设计全套的出席正式场合的首饰呢。
华祖国道:“你怎么会认识她的?莫不是你也找她设计珠宝送老婆?”
“我老婆哪用送那么贵的首饰,还不是为了你们的石头我托问了我朋友,他介绍了何六小姐,一聊之下她倒表示有兴趣。”
包子说何六小姐也听说过“善财童子”的名头,在市场几起几落。她说如果真的像传说中所描绘的那种质量,她愿意和我们约个时间在吴海见个面。
我说见个面没问题,但是她有没有购买的意愿?
包子说东西还没有看过就谈不上购买不购买的,也许人家一见钟情,也许人家看到什么破绽,一切都要看过再说。钱不是问题,她家也算是吴海数一数二的富豪了,八百万对他们来说真的不当一回事的。
华祖国说:“你没让她看照片?”
“看了,但你要人家看了张四乘六的照片就承诺掏口袋也不现实,到底还是八百万哪!就是有钱人也不会轻易用八百万打水漂儿玩的。”
“要跑一趟啰。”华祖国看了看我,“我下个礼拜市委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一个礼拜。天农,你能不能辛苦一趟?”
我说我母亲有病走不开:“何六小姐不能来江城吗?要我们巴巴地送货上门去?”
包子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跑一趟也不愿意?我可是为了你们的事自己掏腰包去吴海的。你们又不是什么百年老店,要人家求上门来,这种生意说难听点就是鬼哄鬼的,人家愿意看货你们倒还端起架子来了。”
华祖国打圆场道:“包兄不是我们不肯跑一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要不等我会议结束了过去吧?”
“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等,汾阳那头一大堆事情等着办哪!随你们,托我的事情我办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我算了算,如果坐飞机去湍水的话也就是三四个小时,见个面看看石头再算上两个小时,当天应该能打来回的,最多在湍水住上一晚,两天绝对够了。于是对包子说:“包兄你看能不能把会见的地点安排在湍水?当天打个来回?我们不想带着石头进出海关。”
包子脸色缓和了点:“应该没问题,从吴海过来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你们决定了我打电话过去约好。”
华祖国问道:“湍水安全不安全?”
“祖国你不用担心,虽然外面说湍水很乱,但我们是干什么吃的?每个大宾馆,每个重要的关口都有我们的眼线,保你没事。”
“如果后天走机票弄得到吗?”
“每家航空公司总有几个保留位置,以我这边的关系出面没有打回票的。那么讲好了后天走,我订下机票通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