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沉沦着这几天的奢靡生活,一边挣扎着提醒自己不要陷入这种资本主义环境,因为毕竟贫穷和平淡才是我的日常。
松明回来的时候我刚把松果送走。他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西装革履英彩照人,我穿着围裙一手拿着抹布给手给他开门,这情景如果描述给外人听那一定让人觉得是守家的妻迎接着外出的丈夫,而我却感觉这像是家用的保姆迎接回来的主人。
松明满脸的疲惫,看见我之后笑了笑,但是那个笑要多勉强有多勉强。所以见面第一句我也不是和他打招呼。
“出什么事了?”
松明摇摇头,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他突然靠过来抱住了我。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一边肩膀上,虽然他平时看着身材挺匀称,但是这样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还是有些重量的。
我有些没撑住被他压的往后倒退了两步,他紧紧的抱住我,把我勒得生疼。在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他强大后的脆弱,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同样紧紧抱住了他。
我们在门口相拥了良久,在我的腰快要被折断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
“你,你吃饭了吗?”
他摇摇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而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不由得心里略微惊讶了一下。
“那我去给你做饭。”
我哪会做什么饭?平时也只是加热半成品或者是速冻产品的手艺。正当我愁的时候,突然发现由于我的拖延和懒惰,导致今天中午的剩饭还没有被处理,我怀着对松明的愧疚,还是把那些剩菜回锅加工了一下,又煮了碗面条,摆了摆盘。乍一看还真有色香味俱全的样子。
我把饭端到他面前,他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好看的人即使这样狼吞虎咽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松明现在看起来状态很低迷,或许他应该需要一个私人独处空间。
“我送你。”
他起身,不等我拒绝就不由分说的拿过了我的行李,我只好任由他了。
车子疾驰着,强大的后推力让我紧张的握住我前面的安全带。我虽然不怎么认路,但当车子驶向高速的时候我意识到他带我去的不是我家的方向。
我扭头看了松明一眼,他现在状态确实反常,我没有说话,任由他开着车上高速下高速,最后来到郊区的一片墓园。
一处墓碑前的鲜花和祭品还新鲜着,看起来是一块新碑。上面刻着一行简单的诗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里睡着我的恩师冯科教授。”
松明在墓前坐下,看着面前的墓碑说道。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从小,我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得到,而且一旦拿到手就不会想着放开。
可是想得到的越多,抓住的越少。在外人眼里,仿佛我想要的东西都是那么的不费吹灰之力。可这不是单单对你或对我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可谈?
我自小很喜欢甚至依赖我的曾祖父,可在我八岁那年他走的没有一丝预兆,上午他还承诺周末带我去动物园,晚上吃完饭他就去睡下了,这一睡再也没醒过来。那时的我对死亡有了模糊却明确的印象,却对死亡又很无能为力。爷爷说去当一名医生吧,虽然不能阻止死亡却能够与死神做时间交易,那时我便立志成为一名医生。
我如愿了,本以为我能延长每个病人死亡降临的时间,可是我太渺小太无力了,我能做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接受的确是一次次的无能为力,束手无措的看着他们在我的手术室里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体征。
我无法接受,甚至想过放弃。但冯教授的出现是我人生路上的重大转折点,他问我在这个世界除了现实还有什么其他值得我们沉沦和期待的事。我说没有了,我既得不到我所倾心所爱之人也留不住对我依赖渴求之人。他说我之所以会陷入当前的困境就是因为我太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了,因为有些人比起苟延残喘的活着更渴望洒脱的释放,他经历了大半辈子的生死离别总也想着体会一次死亡才算完整。
他总说科学的东西学多了总想着些灵魂的奥义。可是这次,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仪器的导管,ecmo后的脸色难见人形。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艰难的说让我帮他多争取一些时间,他要把脑子里存着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导出来给国家最后的贡献。可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我没能拖住时间,他的终结语没能说,他也没有亲手写下最后的落款和签名……”
松明垂下头失了声,我感觉心被什么紧紧的捏住了,格外的压抑和痛苦。他把所有的遗憾承担到了自己身上,可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误。
“松明……”
我走过去蹲到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背。
“每次我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呆着,我不喜欢敞开心扉去接纳其他人,我本以为我可以习惯这种独处。可是别把我想的这么无所不能,我也没那么坚强。”
“噗通噗通”的心跳激烈且杂乱无章,我屏住呼吸努力想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华灯初上,暮色骤凉。不远处突然绽放了开一朵孤独且绚烂的花火,我看着那朵消失在夜色里的烟火,心跳快到只增不减,心下暗自早已下定了决心:“松明,你要不要试着敞开心扉,让其他人有走进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