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表情,没有惧怕,什么都没有,只是安静而决然地望着白九鸱,不是祈求,而是要求。
这明明将会是一场刻骨的痛,而她却毫不在意,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与退缩,就连最初对他怯怯说“我怕”二字时的表情都变得毫无影踪。
这种雁过不留痕的情绪,让白九鸱怀疑,那个满眼惧怕,死死抓住她手腕,对他说“我怕”二字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少女。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白九鸱皱眉,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双眼,“你想记住,那就记住好了。”
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心底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滋生出来,仿佛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一心等待花开的人,却在花儿含苞待放的时候,无意识下亲手将自己呵护多年的花骨朵摘了下去!
薄片刀冰冷得如同寒冰,轻轻贴上了肌肤,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那片肌肤迅速蜷缩起来,冒出大片鸡皮疙瘩。
而这种惊悚的感觉,不过是个开始,下一刻,薄片刀切入肌肤,冰冷的疼痛感,顺着切入点涌入身体,身体陡然痉挛,痛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脸蛋埋入枕头,细密的汗液无声渗入,她以为,自己能忍,但是,身体的疼痛却这么清晰而怕人,绞痛了她的每一寸呼吸!
本能地挣扎,几乎让蒙面女人的刀锋偏离了原来的路线,两个蒙面女人也是一头冷汗,“摁住她,不要让她乱动!”
动刀子的蒙面女人对另一个吼道。
另一个点头,立刻摁住付七七肩膀,但付七七的力气显然比她预料的要大很多,尽管有锁链固定着,还是鲤鱼一样动来动去。
白九鸱担心蒙面女人的刀锋会因为付七七的动作而偏离,虽然心疼得直拧眉,却还是出手固定付七七的腰肢。
他一出手,付七七觉得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粘滞住,自后颈往下,根本没法移动分毫。
她扭头,汗液湿透发帘,目光凝视着白九鸱,看得白九鸱唇线紧绷,“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如是说。
付七七转回脸,双手死死抓住锁住她手腕的锁链,什么都没说。
这场酷刑一样的换皮到底进行了多久呢?她完全不知道,模糊的意识里,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那个岩浆翻涌,仿佛能把人瞬间化为飞灰的炼狱……
满身盛开的曼珠沙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若是从身体里拔出一支花茎,都可以带出暗黑色的淤血,可以感觉到腐烂的气息在空气里无情地飘逸。
身后的女人一身红装,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眼底却是胜利者特有的挑衅神色。
女人的嘴唇开合,到底在说些什么呢?她居然根本就不知道,目光看到的,其实是女人身后那修长的身影。
她不断对自己催眠,这是幻觉,只要眨眼就可以那道身影就会消失。
他不会在大婚之夜来这里的,更不会放任眼前的女人对自己做任何不利的事情,他是雪七黎啊,是她深爱的男人,是她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男人。
这男人不会对自己那么绝情,不会那么狠心,他说过,不管她走多远,做了什么,他的爱始终会定格在原地,只要她一转身就可以看见!所以,他不会……
但是……
她眨了很多次眼,那个身影依然还在,就连面目都是那么清晰。
她想,他们是不是一起来的呢?她猜不出来,回神看着眼前的女人时,只听她说,“我好不容易修成正果,自然也要助你早登极乐。”
一切似乎是个很冗长却又十分短暂的梦境,很多时候,她都在怀疑自己是真的做了个梦。
可是,梦又怎么会把一切都梦得那么逼真?每次不经意想起的时候,胸口都会痛的无法呼吸,坠入熔岩,那种身体被瞬间灼烫成灰的感觉,都还在每一寸神经里动荡!
雪七黎,影殇,安烈娜,布卡尔,卡拉尼,西卡……每一个人人物都是那么鲜活!
可是,她真想忘记所有的一切,忘记自己曾经是血灵,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做雪七黎的男人,忘记他曾站在新婚妻子的身后,看着新婚妻子将她这个原配推入火海!
当后背的肌肤被蒙面的女人剥离身体,付七七已经忘记了疼的感觉,她以为自己会疼得人事不知,可奇怪的是,她头脑却那么清醒,清醒到,可以清楚的看清那层剥落的肌肤上,那张狂邪肆的花枝,每一片花瓣,每一根花蕊,都鲜活的像是真的。
脑子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当那张从脊背上剥下来的皮肤被浸入木桶的时候,她听见有人惨叫,那个声音当然不是来自她自己,不过,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好奇。
白九鸱一直坐在她身边,银色的眸子映出她血肉模糊的后背,没有肉皮,就变得格外狰狞起来,所幸她自己完全看不见。
蒙面女人的技术再好,还是让她流了很多血,连软榻上的被褥都浸染成血红色。
“动作都给我利落点!”白九鸱原本镇定的脸,此时变得苍白,唇角微微颤抖着,他心疼,这场剥离,一共让她挨了三百二十刀,每一刀,落在她身上疼在他心头。
是真的疼。
付七七原本侧着脸,此时眼睛有些昏花,看他的脸也是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那是心疼么?她心底冷飕飕的,对他这种表情的反应,只是唇角勾起的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是的,这样的心疼,她弃若敝履!
如果说,以前对白九鸱抱有三分希望的话,那么现在她对白九鸱就只剩七分失望。不,连失望都没有了。
他和别的男人并没什么不同。
合上眼,耳边那惨嚎生一个接着一个。
然后听见蒙面女人的声音不停响起。
“这个不行,皮肤上有瑕疵。”
“这个也不行,皮肉拉卷,容易衰驰。”
“这个不行,和她的体质不搭配。”
“这个可以试试……”
十个欢奴,九个失败品,每一个欢奴都经受了和她相同的痛苦,所不同的是,两个蒙面女人给她们剥皮的时候,速度奇快,就像剥玉米,一个接一个!
终于受不了,整个寝殿除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还是血腥味儿!
付七七猛地抬头,睁大了漆黑的双眼瞪着白九鸱,任由后背的血液肆意横流,“够了!白九鸱,够了!你不就是讨厌那个烙印么,我也讨厌!换皮有什么用!要是真想让它消失的话,就给我的灵魂剥一层皮!”她活动范围并不大的手,却抓住了蒙面女人丢弃在一旁的薄刃刀,对着自己的后背狠狠切下去,“这样的皮肉,我不屑!如果可以,白九鸱,我宁愿从没遇上过你们任何一个,任何一个!”
她眼底的冰冷和决绝,以及她愤怒的语气,都像无形的利刃刺入白九鸱的心底。
“你说什么?”他只用二指,就钳住付七七的手腕,让她手中的薄刃跌落在地。
“我说,我后悔出现在这世上!我后悔遇见你们!”她将眼睛瞪到最大,一字一句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