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站在魔宫外徘徊许久,然后对自己说,只问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而已!
从火炎之域回来之后,雪七黎一直歪在寝宫的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皮漆黑,上面却有几个艳红的字,“邪咒”
他并没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垂眼盯着书籍的扉页,上面写了几个——神不救人,魔渡众生。
他微微笑,神不救人,魔渡众生,那么谁来渡魔呢?
还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魔鬼不需要救赎?
书页已经很陈旧,微微泛黄,但毫无破损。他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将《邪咒》收了起来。
这时羯倡从屏风里爬出来,看着他,“陛下,你真要这么做?”
“当然。”然后他抬眼,看着屋顶上那些狰狞的野兽,居然和苏雪泠在封印石室外看到的完全一样。
“你不心疼么?”
“我没有心,而且整个魔族的人都知道,我的魔后将会是谁。”
羯倡看着雪七黎,目光难得复杂,“你不累么?”
“累,可是再累也得走下去。目标在前面,走一步,就会近一步。”
羯倡低头,呢喃,“也许离目标越近,你丢失的东西就会越多。有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
雪七黎居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向目标逼近,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么?错了,他不会让我们任何人如意。折腾了那么多,那么久,他不过是喜欢享受我们的痛苦。”说完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扳指,“蝴蝶被蛛丝黏上只有死路一条么?都没扑腾两下怎么知道结果?”
羯倡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一个时辰后,西卡把他爹请上房顶。
“父王,我完全不理解陛下为什么这么做!”西卡很不爽地跺脚,瓦片都被他踩碎两块儿。在他心里,雪七黎和那臭女人不是彼此相爱且唯一的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羯倡躺在魔宫瓦片上,“你这小屁点儿,不用理解那么多。”
“我不小了,已经七千多岁了!”西卡怒目圆睁。
羯倡扭头看他,然后忽然翻身面对他目光粼粼,“你是不是在告诉父王该给你找个伴儿了?没问题,但是,下面那小姑娘不行!”
西卡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脸红目光向下一瞟,曦儿正坐在台阶上发呆,自从苏雪泠走了之后,她都是这样。
慢半拍反应过来羯倡最后那句,忍不住反问,“为什么?”问完了又想咬舌头,他其实完全没想过羯倡说的事情。
羯倡却没在意西卡的尴尬,坐起身无比认真,“她是人族。”
“人族怎么了?”西卡倔劲儿上来了,小脸通红。
羯倡却突然跳转话题,“你看陛下这七千年的生活,有什么感想?”
西卡完全不能适应他的跳跃思维,但还是回答这个问题,“他很孤独,寂寞,痛苦悲伤。”
虽然这些雪七黎从来没正面表现过,但,西卡只要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觉到,或者不止是西卡,每一个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
“所以啊,龙族寿命漫长,而人族撑死三千年。你想过如果哪天她老了,没了,你要怎么过么?”
西卡眨眼,“我可以等她来世啊。”
羯倡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算有一样的灵魂又如何,人经历了轮回转世都是会变得,比如苏雪泠。七千年前,她成为魔后之后,虽然强势干练,却一切都以雪七黎为中心,尽管最后背叛了。
而如今呢?她有自己的想法,再也不是只为雪七黎而活的女人。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谁也没法预料。
现在,雪七黎又做出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就连他这个常年相伴左右的龙也无法完全理解了。
曦儿对苏雪泠的出现既惊喜又担忧,立刻将她拉入自己的房间藏起来,看了看外面没有侍女来往,才紧紧关了门窗,“雪泠姐,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曦儿心里对苏雪泠的离开感到很矛盾,一方面她有自己再次被丢弃的感觉,另一方面又觉得苏雪泠离开后就不用再受折磨,这样很好。
“我只是回来找一个答案。”
曦儿到底年纪小,完全不能理解苏雪泠的疯狂举动,虽说雪七黎下了赦令,可谁都知道现在的苏雪泠已经没有资格入魔宫了。
“雪泠姐,你疯了。什么答案这么重要,能让你不顾一切闯到魔宫里来。如果被发现的话……”
苏雪泠窝在曦儿的床头,伸出双手抱着膝盖,呢喃“我想,我也是疯了。我这次来,说是要一个答案,其实也是一场赌局。就像当初的他一样。”只可惜,她实在分不清,七千年前到她转世归来所经历的这些事情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微微仰头,她望着屋顶,侍女的房间里,没有他寝殿中那些雄浑狰狞的野兽画像,也没有床前那台巨大的屏风……她忽然咧嘴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对他的住处印象那么深刻了?
“赌局?”曦儿瞪大眼,“雪泠姐,你要做傻事么?”
突然上前拉着苏雪泠的袖子,“你千万别想不开了。其实,陛下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她再聪明也是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古古怪怪的,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苏雪泠对曦儿一笑,“傻孩子,不用安慰我。实际上,我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死心而已。”说到这儿转移话题,“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如果自己不在这儿了,雪七黎会不会迁怒她?也许雪七黎还好,重点是影殇,就算雪七黎把她搁在心尖儿上,她也绝对容不下雪七黎曾经的女人留下任何印记吧?
不管这个女人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影殇的占有欲和嫉妒心,都决定了她做事狠绝,毒辣,七千年前的陷害,七千年后希拉尔山上的残杀等等……都是证明!
曦儿显然是没料到苏雪泠会这么问的,吃惊又犹豫,最后低头,手指不停的绞着袖口,“我,我……”
苏雪泠凝视着她,半晌忽然一笑,“不想离开也没关系的。”
看来和西卡相处的真的不错,西卡应该会好好保护她的吧?
曦儿突然抬头,不安地望着她,“雪泠姐,我……”
苏雪泠摇头,“真的没关系,你找到了需要你而且你也需要的人,这很好。”
转身面朝里睡下,“曦儿,我有点累,很久没好好休息了,想睡一下。你不用管我。”
曦儿也不敢再多说,只好退出去做该做的事情。
才一出门,身后就被拍了一下,吓得她浑身只哆嗦,一回头居然是西卡。
“我说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被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西卡伸着脑袋到她跟前仔细逡巡。
曦儿咽了口唾沫,“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西卡皱眉,目光朝紧闭的房门扫去,“不可能,一定有事情,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这一说,其实是西卡瞎白话。却没想到一向不善于谎言的曦儿忽然靠在门上,“都,都说了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