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来,老余已经走了,告别陈老头二人回到大头住处,祖尧冲了个澡,将那挂在电风扇跟前吹了一个晚上已经干了的西装穿上,虽说有些皱,但总的来说还是很精神的。
二人没吃早饭,祖尧在楼下理了个发,驾车前往祖尧家。
“老余弄那个有多久了?”祖尧冷不丁问了句。
“你走后没多久他就开始‘****’了。”大头单手稳着方向盘,点上了烟。
自己离开快十年了,也就是说老余也吃了将近十年了。
祖尧心中思量着,没有再开口。
昨天回来已是晚上,加上后来便奔了陈老头烧烤店,也没时间好好打量家乡的变化。
路宽楼高,处处一派繁华景致,却再也没有以前那虽是破败却熟悉的感觉了。
半个小时后,普桑在打了一阵哆嗦后停在了一个叫做银苑新村的老小区门口。
先前大头已经告诉了祖尧,他们家以前的房子卖了,现在租在这个老小区里,至于原因大头没有多说,也说不大清楚。
在告诉了祖尧他们家所在的单元以及门牌号后,大头知趣地开车回去补觉了。
门口保安室里拣菜的老大爷形同虚设,祖尧自顾自进了小区,见得眼前景象眉头不禁微皱。
这算哪门子的小区!
这丫根就是一个小型的农贸市场!
一个个或蔬菜或肉蛋类或各类生活小用品的地摊随处摆着,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方言都有。
地上更是污水横流,多亏是晴天,若是下雨天想来下脚都难。
一幢幢爬满了爬山虎的老旧楼房密集地挤在一起,相邻两幢楼间的外打窗户都不能同时打开,楼道口的垃圾桶更是被塞得满出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想到父母这些年来就住在这种地方,祖尧心中苦涩不已,快步向楼上走去。
父母租的房子在六楼,每天要上下攀爬,且冬冷夏热,却因为价格便宜。
走到三楼处的时候,却是听到楼上有着嘈杂声传来,乒乒乓乓有东西摔打的声音,叫骂声,还有间或夹杂着熟悉的声音。
是父亲!
祖尧不再多想,一步跨出踏过六级阶梯,向楼上冲去。
见得眼前一幕,祖尧直觉怒火攻心,浑身上下的血液一股脑全涌上了脑门。
祖尧的父亲,一位头发已经有些发白的谢顶男子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锈迹斑驳的菜刀正与三名膀大腰圆的光头对峙。
祖尧父亲穿着老式的松垮背心,身上多处擦撞处来的血印子,鼻子还在淌着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几名膀大腰圆戴着狗链子的的光头男子,撸着袖管扬着脖子冲祖尧父亲骂骂咧咧。
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玉枕扔在一旁,祖尧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腾地一脚已经斜踢在其中一人小肚上,随后一把揪住其狗链子顺势将其往下一带,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得男子根本没有时间防备,瞬间被扔下了楼梯。
其余两人见状反应过来,一人作虎扑状腾空向祖尧扑来,祖尧侧身闪过,随后一脚补在其后腰处。
最后一人,也是领头与祖尧父亲叫骂的最凶的,祖尧不由分说上前一拳狠狠掏在了他的胃部,后者身子顿时弯成了一只大虾,牛铃大眼似乎都要凸了出来。
手肘挥出砸在了他的侧脸上,又是一拳轰在其正面将其身子打直,随后一个反手巴掌抽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原本牛*逼哄哄的领头男子顿时如同一个失去了支点的破布口袋飞了出去。
祖尧的出现犹如天降神兵,不要说这三名光头男子,就是祖尧的父亲祖建国也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个面目清秀和自己那失踪了十年的儿子极其相似的青年。
‘咣噹’一声,菜刀掉落在地。
“老头子…”
祖尧鼻间一酸,双眼也是有些模糊模糊,哽咽地喊了声。
祖建国眼眶通红,已经有些佝偻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倚着门框才没有跌倒在地。
上前一把扶住父亲,望着在十年岁月里逐渐老去的父亲,曾经想过回来后与父亲道诉千言万语,但此时此刻却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爸想死你了…”祖建国似乎难以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日思夜想的儿子,啪的一声打在祖尧后脑勺上,声音打颤着说道。
“老头子…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祖尧有些艰难地自口中断断续续吐出了一句话来。
搀着父亲进了屋里,本就破旧的家里此刻更是一片凌乱,扶着父亲坐下后,祖尧在厨房找来菜籽油给父亲擦着,也自父亲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几年前陶艺品开始走下坡路,尤其是厂里主要生产的那些廉价批发陶艺品,厂里效益大不如从前,近两年来更是有很多时候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但这一切都尚还能应付,关键是去年的一笔银行贷款出了问题。
去年年底,晋南建设银行信贷部催贷款,并应允祖尧母亲只要将贷款全额还清,用不了两个星期就能再贷出来,后来祖尧的母亲胡玉兰便将房产抵押了一部分钱,然后又从担保公司借了两百万过桥钱。
可是还清后贷款却迟迟不下来,胡玉兰多次找到信贷部办事人员却遭到各种理由推搪,结果不了了之。
紧接着,各种压力接踵而至,厂里没了资金运转的更加艰难,更要命的是那两百万过桥钱,原本应急用的钱转眼成了无底洞,每月利息就要付出近十万。
上个月的利息拖到现在还没给,这三个光头就是来家里搬东西的。
听得父亲娓娓道来其中缘由,祖尧的拳头捏的嘎嘣作响,两个名字已经刻入了脑海。
“不好!”祖建国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呼道。
“他们既然来家里搬东西,那肯定也带着人去厂里了!”祖建国见祖尧疑惑出声解释道。
毕竟家里能有什么值钱的,厂里的一些硬件设备到是真值点钱,尤其是那三座煤气窑。
也就在这时,祖尧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大头急促的声音。
“尧子,快来阿姨厂里,出事了!”
大头匆匆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也是传入祖尧耳中。
父子二人没多话直奔楼下,到了楼梯间祖尧阻道:“爸,您在家待着,这事我来处理。”
随即顿了顿将玉枕塞在祖建国手中,“对了…这个是给您的小礼物。”
祖建国本想说两句,但见到儿子投来的坚毅目光,祖建国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声小心后转身回了屋里。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只要儿子去了铁定吃不了亏。想到这祖建国不由的笑了。
上楼梯的时候已经够快了,下楼梯更是直接十几级阶梯跳着往下冲。
刚出小区门口,便是见到先前的三个光头,其中两个正搀扶着领头男子准备上一辆老广本。
见状祖尧嘴角不由宛起一个弧度,上前‘砰砰’两脚将两名光头踢到了绿化带里,抢过钥匙就钻进了车里,一脚油门下去老广本一个漂移掉好头,然后箭一般地飞蹿出去,直奔母亲胡玉兰的金尧陶瓷工艺厂。
老广本保养的不错,在祖尧粗野的操作下几乎见谁灭谁,顺手给牛头梗打了个电话告知了其地点后让其尽可能多地喊人过去。
二十分钟后,老广本已经停在了厂门口,一辆卡车横着拦在了厂门口,边上停着一辆350与几辆越野车。
进到厂里,大院里空荡荡的没人,却是遇见两个被打破了脑袋的混子‘哎哟哎哟’地向外走来,祖尧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人胸脯单手提了起来,另一人见状非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捂着脑袋向外跑去。
男子挣扎着想要扒开祖尧的手却是无力地发现无论其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开这只好似铁钳般的手掌。
冷冽的目光扫在被提起男子脸上,祖尧喝问道:“人在哪!”
“在…在烧窑间。”男子有气无力道。
随手将男子甩在了一边大步向着后面的烧窑间奔去。
二十几个手拿钢管砍刀的混子围在烧窑间门口,而一群工人尽管手无寸铁却仍然死死守着,这群工人以妇孺居多,多是祖尧母亲厂里的老工人。
面对钢管砍刀,他们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他们身后是三顶大号煤气窑,也是眼前这帮孙子的目的所在。
大头也在其中,手里拿着一把大号扳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想来先前那两个伤员应该是大头的杰作了。
见到祖尧到来大头点了点头,神情仍是凝重,毕竟对方这么多人,祖尧来了也无济于事。
大头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祖尧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祖尧了。
“住手!”祖尧大喝一声。
闻声,混混们纷纷歪着脖子转过头来斜睨祖尧,其中一生的尖嘴猴腮的瘦削男子分开众人走上前来,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祖尧,面色稍带狐疑道:“这位朋友面生的很呢。”
“带着你的人滚出去!”祖尧虚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脸猥琐的家伙,一字一顿道。
后面的工人已经有人认出了祖尧,一高高胖胖的妇女冲祖尧急切地喊道:“小尧,快去厂长办公室,这由我们顶着。”
出声的妇女叫秦绣花,是厂里的模具工人,开厂时就已经在了,可以说是看着祖尧长大的。
听得话语,祖尧心中急切,仅剩的耐心也是消失殆尽,眼中划过一抹森寒,吐口道:“数到三,不滚的话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