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白色中衣,那身破布棉衣不翼而飞。屋子里点着火盆,很暖和,不是他之前待的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庙。所以,他这是,死了吗?
“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少年从外面进来,摘掉狐裘披风递给一旁的侍女,正是少年时期的赫连昀。,世上还有如此貌美的小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这是方才他昏倒前看到的小公子?他连忙下床,跪在少年面前,磕了个头。
“沉渊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若是有什么用得到小的的地方,尽管吩咐。”若不是面前的少年,只怕是他早已冻死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赫连昀起身把沉渊扶起来,“你晕倒在王府门口,而本王又恰好遇到,便是缘分。你母亲我已经派人安葬了,等你身体再恢复一些就让他们带你去看看。”
母亲也帮他安葬了吗?他自小出生青楼,见过无数人间险恶,唯一的依靠便是母亲。可是母亲为了生计,也不得不辗转于各个恩客的怀里。如今,竟会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他这么好,只是,“你是王爷吗?”
赫连昀看他眸中除了惊讶并无怯意,不由得更满意了一些,“是啊,本王是沧澜国十三王爷赫连昀。你若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本王身边做个伴读?你觉得如何呢,沉渊?”
沉渊忙不迭的点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可以被念得如此温柔。母亲给他取名沉渊,因为母亲觉得,是他拖累了她。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而母亲生下他之后风光不再,母亲便将这一切加注在他身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错误。可如今赫连昀让他知道,他也可以被人温柔以待。
赫连昀笑笑,“你应该也饿了吧,不过你如今身体虚弱,只能先吃一些清淡的。本王宫中还有事,你早点休息。”
“是。”从此以后,世间只有王府的伴读沉渊,再无宋沉渊。
再后来,沉渊便一直跟在赫连昀身边,识字习武,一步步从伴读变成了侍卫。他比赫连昀小三岁,可总是他在照顾赫连昀。他啊,想让当初的那个小公子一直温柔下去。
王府与宋府是对门,所以赫连昀与宋怡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一次,沉渊都只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看。他知道,王爷是一个温柔的人,对每一个人都温柔,他于王爷而言,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努力练武,想要留在赫连昀身边更久。
宋怡人十六岁那年,王爷带她去了未央湖,想问她愿不愿意嫁进王府。可谁知,那日恰好遇到了微服私访的皇上,皇上一眼便相中了宋怡人,下诏将宋怡人纳为宋贵人。
王爷与宋怡人空有情意却并无婚约,故而每日只能借酒消愁。宋怡人刚进宫时,圣眷正浓,没多久便晋升嫔位。只是好景不长,晋位没多久皇上便很少再去她宫中,而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一些歪门邪道。
她从宫里递出一封信,他没有看过,但王爷看过后说要他尽力满足宋怡人的所有要求,王爷总说他欠宋怡人,可他觉得,王爷没有什么可欠宋怡人的。
因为,他知道,皇上对宋怡人的一见倾心是他一手促成的。那时,宋怡人以他的隐秘之事要挟他,说想要进宫,他不得已只能答应。
如今看着王爷总是因为宋怡人的事颓废,他心中有愧。但是,他不敢说,他怕赫连昀会赶他走。
“你果然还是与从前一样,一不开心,就会跑到屋顶上来。”身后传来赫连昀的声音,有些微喘。
沉渊回头,发现赫连昀正踩着梯子爬上屋顶。也对,除了赫连昀,还有谁靠近他能让他毫无察觉呢?沉渊伸手拉了赫连昀一把,“王爷怎的来了。”
赫连昀扫了一眼已经空掉的两个酒坛,有些头疼,“看来本王来的再晚一点,就没有酒喝了。”沉渊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总之一心情不好,就会跑到这个屋顶上喝闷酒,他一来准能找到。
沉渊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方才有一瞬间,想要告诉赫连昀一切。可是,他不能。
赫连昀看着沉渊的表情,身子抖了抖,吓人。他坐到沉渊身旁,拿起一壶酒闻了闻,“啧,你倒是真会选,王府酒窖里的好久都快被你搬空了。看来明日本王还得去老三那里讨几坛出来。”
沉渊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喝着酒。
赫连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快的不易让人发觉。在他心里,从未把沉渊当成下属,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沉渊开始疏远他,以下属自居。他们之间,那么近又那么远。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的坐在屋顶,谁也不说话,比赛似的灌着酒。
——
将军府。
岳青冥刚睡下没多久,就感觉到又有人来到了她的屋顶。她默默地叹了口气,爬人屋顶是宁王的兴趣爱好吗?她今晚可不想搭理赫连苍烨。
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儿,岳青冥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酒香。仔细嗅嗅,正是那晚赫连苍烨递给她的酒。想起那壶酒,岳青冥感觉有点馋,不行,不能被诱惑。挣扎了半天,岳青冥自暴自弃般的坐起来,披上外衣打开了门。
一开门,便看到了地上放的酒坛。酒坛打开,清香四溢。岳青冥抱着酒坛,走到院子中央,果不其然,抬头便看到了赫连苍烨拿着酒壶坐在屋顶,与那晚一模一样。
岳青冥有些无奈,不过睡前有些沉重的心情,似乎在看到赫连苍烨的一瞬间,都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