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冯川早早叫醒李徽等人,动身离开驿站,他深知尉迟松这老匹夫是个夜猫子,白天不起晚上不睡,故为了避开老匹夫,选择早些出发。
李徽今日有些反常,路途漫长无聊,却没再央求冯川讲曾经的江湖轶事。冯川察觉到了,只以为是起早赶路睡眠不足的造成的,后来才明白原来是紧张所致,李徽不知如何去面对自己长久未见的生母。
这一日赶路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冯川也如愿以偿的没有再遇到令人他讨厌的尉迟松老匹夫。第二日紧赶慢赶,终于在晌午时分,赶到了郧乡县。
正午阳光毒辣,久晒之后皮肤都会产生微微的刺痛。李徽想起曾经在田间劳作的时候,晌午农人们都会停止干活,找处阴凉的树荫下休息,睡个午觉,躲避阳光最为毒辣的时刻。
马车到了城门处,濮王府的人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在王府人的接引下,冯川一行顺利进入郧乡县城。
郧乡县城于均州之地,为今日湖北省丹江口市附近。濮王府在郧乡城的东南处,相较于西北角营商的坊市,这里无比清净,想必是濮王妃不喜嘈杂所选。王府装饰朴素淡雅,若不是大门口的牌匾上书写着“濮王府”三个字,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是王府。
王府的门口,站着五个人。两名腰佩青锋长剑的侍卫,两名双手交叉置于腰腹处的侍女。还有一中年女子,衣着青色淡雅长服,翘首望向西北城门的方向,自然是就是李徽的生母,濮王李泰的王妃阎婉。
马车由远及近驶了过来,阎婉的心情也愈发的波澜。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从车上跳了下了,阎婉步履款款的向着马车走去。从马车上径直跳了下来的正是李徽,然后他呆立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他有点后悔自己太着急从马车上下来,只得愣愣的看着中年女子朝自己走过来。阎婉往这边走了过来,侍女和护卫跟着,却保持一定的距离,冯川也很识趣的招呼护卫悄悄退到后面。
“玄祺,回家了。”阎婉慈祥的看着李徽,伸手抚摸着李徽的脸颊,“吃了不少苦吧?我让厨房做了些好吃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挨个都做了些。”
李徽看着眼前的人,有种莫名的亲切,那是血浓于水的血脉相亲,可是没了多年朝夕相处的生活,亲情却是支离破碎并不完整,亲切之中夹杂着一丝丝的生疏。阎婉紧紧的攥着李徽粗糙的手,拉着他进了王府,侍女们也安排冯川等人在王府用餐。
“怎么样?饭菜还可口吗?”阎婉没有动碗筷,向所有母亲那样慈祥的看着李徽吃着。
李徽点了点头,“嗯嗯,之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阎婉听后,她的眼睛略微有些发红,自己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做母亲的自然是心疼不已。当初将李徽寄养农家,是出于让他远离皇家,躲避权力纷争的目的,自己虽不情愿,却难以左右濮王的决定,况且此举虽会让李徽受苦,但至少不会因卷入皇权之争而危及到性命。农家生活的贫苦,让李徽无法享受皇家优越的生活条件。刚才握着他满是老茧的粗糙的手,阎婉就心疼不已,此时听到李徽无心之言,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阎婉有些忍不住了。
李徽明显感觉到阎婉的情绪变化,回顾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当即补充道:“以前吃的也不错,从来没有饿过肚子。”
阎婉看着李徽,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虽说依旧心疼他,却没有情绪失控哭出来。
饭罢,因舟车劳顿两日,阎婉让李徽先休息,待休息好之后,再与他叙聊。冯川等人也被安排在王府的客房休息,虽说冯川急着回去复命,但在濮王妃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决定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翠柳别院,鸟雀啾鸣,冯川抬头望着蓝天,看着一片一片的白云从眼前飘过。冯川在想,如果自己也是被豪门寄养在民间的孩子,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心理所承受的必然不会是少的,有难以割舍的,也有不得不接受的。也许多数人会觉得从此荣华富贵、饭来张口这些就够了,但是不适感一定会产生,因为所有得到的东西,定然会有得到的缘由,而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冯三碗,看什么呢?这么有闲情逸致。”冯川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黝黑多髯的大脸,吓得冯川蹭的弹坐了起来。
“吓死我了,你个老匹夫。”冯川愤愤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跟狗皮膏药似的。”
尉迟松今日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因为在濮王府,没有和冯川计较,“我云游九洲,路过此处,来看望好友的遗孀和他的孩子,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我们明日就走,省得你整日在我眼前晃悠让我烦心。”冯川朝屋内走去。
尉迟松望着冯川的背影,咧着嘴笑道:“晚上出去吃酒啊!我请客。”
“行行行。”冯川并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左手挥了挥,算是应了。
“你付账。”
冯川听到后打了个趔趄,“老匹夫果然是老匹夫,一万年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