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约四年前,也就是2017年的7月。
一个名为方冬云的青年,为了成为漫画家的梦想。不惜孤身一人从故乡中国,远渡重洋来到日本。
身为一位护士,他选择以工作的形式留驻日本,只为能够寻到一个可以向职业漫画家学习画漫画的机会。
为了能够就职日本的医院暂时安身日本,在大学时代通过日语N2级考试的他,在日本工作中介的介绍下,进入日本语言培训学校学习日语准备考取日语N1级证书。
同时,自己一个人自学日本护考内容,打算来年考取日本护士证。
哪怕出发前做足了准备,在异国他乡的他还是吃了自己是异国人的亏。
因为一个不小心,装有全部资金和各种有用证件的钱包被小偷偷走。若不是运气好,遇到在日本生活的中国同胞伸出援手,他估计早就饿死在日本街头了。
为了报答同胞帮助他找回钱包的恩情,同时也是为了往后的生活,冬云在同胞开办的餐厅中打工。
身为普通家庭出身的冬云,其实并没有经济能力出国。
出国的费用、日本中介工作介绍的费用、语言学校上学的费用、考试的报名费用等等的支出,全部用的是在故乡的银行贷款得来的钱,为此他必须每个月对银行交出一定数量的贷款金。
为了梦想、生活、工作。
他白天在学校认真上课,晚上在餐厅拼命打工。夜深人静时,还要为考试打起精神努力自学。
冬云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尽全力的努力着,只为能够向着梦想迈进。
经过数个月竭尽全力的努力,他先后通过了日语N1级考试和日本护考,终于在2018年的4月入职日本台东区都立综合医院成为一名介护。
是的,不是护士而是介护。
日本的介护虽然被称为“介护士”,但实际上地位和工作内容,就跟中国医院里随处可见的护工没什么区别。顺便一说,日本介护使用的大多都是,从其他国家来到日本打拼的护士。
可在此之前,中介分明跟冬云保证过,为他介绍的一定是日本医院的护士工作。
毫无疑问,冬云是遭遇了黑心中介。而敢于和黑心中介合作的医院,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受到欺骗的冬云和一群有着相同遭遇的护士工作者,为了维护自己的正当权利前去和中介理论。
可是,他们忘了。
自己不过是一群背井离乡的异乡人,在这个异国他乡根本无依无靠,又如何能斗得过背靠国家的黑心中介。
所以,他们毫无悬念的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
多次的失败,让一些人对现实彻底死心,愤然的离开了这个排外的国家。而另一些人,迫于生活的无奈只得屈服于现实,扛着不公正的压力在这个国家工作。
而冬云,正是留下来的那批人其中之一。
不是不想反抗,压在身上的不公正待遇,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而且,这次来到日本的机会,是他把自己逼到破釜沉舟的境地才得来的。要是错过这次唯一的机会,那么心中的梦想将永远无法实现。
因为介护的微薄工资,只能勉强在日本生活,想要还贷款的话只靠介护工资根本不够。所以,冬云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依旧在餐厅打工。
不止如此,他身上的压力,随着时间流逝还日渐增多。
当初那些为了生活而留下来的人,因为受不了压力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日本。等到冬云回过神时,当初留下来坚持介护工作的人,转眼就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寥寥数人了。
这些人的离开,无疑加重了他内心的负担。
当时间来到2018年的年末,身心俱疲的冬云送走了最后一个介护同事,一位来自中国湖北的中国同胞后,他的坚持也几乎走到了尽头。
不公正的待遇、生活的艰辛、梦想的遥遥无期等等压力,将他的内心几乎快要压垮了。就在冬云也差点心生退意的这个时候,日本迎来了又一年的圣诞节。
12月25日,在这个即是西方国家圣诞节又是冬云生日的这一天。
“他”和她。
冬云和名为“英梨梨”的女孩相遇了。
因为一个偶然,冬云偷听到住在特护病房的女孩和朋友的谈话,他得知了女孩是漫画家这件事。
尽管自己生性腼腆、不太善于交际,可冬云还是为了抓住实现梦想的机会,怀着一颗热忱的心来到女孩身边。
他,方冬云。
要向女孩。
拜师学习画漫画。
第一次拜师是很失败的。
因为那时,女孩合作的一家动画公司正面临倒闭边缘。
公司的员工,为了让公司能够起死回生,正拼了命在制作一部原创剧场版动画,而女孩正是负责动画原画的重要人物之一。
可现在,女孩因为车祸受伤住院。难以继续自己负责的原画工作。所以,她那个时候心情很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冬云又跑来拜师,正好刺激到了女孩内心的痛楚。所以,她毫不客气的将冬云给骂走了。
那么,冬云放弃了吗?
不,他没有。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三次。
三次不行就四次。
自那一天之后的每天,冬云都会坚持找女孩拜师,然后被其果断拒绝。
日历翻过一年来到2019年年初,冬云的坚持不懈和认真努力终于得到回报。
因为介护工作的认真、努力、勤奋,被所在科室护士长注意到并记在心里。所以,护士长向医院领导推荐冬云,有意将他纳入科室做一名正式护士。
而医院领导采纳了护士长的意见,在2019年1月末的时候,把冬云安排入综合外科做一名正式护士,享有正式护士应有的待遇。
因为这件事的鼓舞,本来受到三十七次拜师不成打击的冬云,再次鼓起勇气向女孩进行第三十八次拜师。
这一次,女孩因为惊叹于他的执着以及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终于答应冬云的拜师请求。
这就是,女孩和冬云相知的开始……。
也正是这个决定,女孩和冬云两人往后的人生迎来了彻底改变。
那时的女孩,严格来说并不是漫画家而是原画师,虽说她是画同人漫画出道的,但比起漫画她更擅长单纯的原画绘制。
所以,她其实并没有能力教导冬云画漫画,因为她此时也正在向职业漫画家的方向迈进。
女孩之所以答应冬云拜师请求的原因,不过是想要利用他做免费的劳动力,协助自己绘制原画罢了。
当然,这件事冬云并不知情。他只是在女孩的指导下,过着读作“学习画漫画”,实则是“协助工作”的生活而已。
历经数个月的住院生活后,右腿骨折、头部和右手受轻伤的女孩,伤势终于痊愈可以出院了。
同时,抗下朋友劝告、父母反对的女孩,也终于在有绘画功底的冬云帮助下,完成了自己负责的原画工作。
对于女孩来说,冬云自此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为了可以干脆的摆脱冬云,她对冬云坦白了,他并不适合做漫画家这个事实。
虽然不可否认的是,女孩心里的确是想以此为借口摆脱冬云。可同时,这也是她经过数个月观察所得出的事实结论。
漫画的故事和画风等要素姑且不说,冬云在漫画的分镜设置上始终不得要领,而且他还存在其他问题。
所以现实就是,冬云没有成为漫画家的才能。
然而,让女孩意想不到的是。
冬云对她的否定只是苦笑了一下。
而后,仍旧心甘情愿继续做她的徒弟,当她工作上的助手。
哪怕。
女孩抵不过良心谴责,对他坦白了自己之前不过是在利用他这个事实,冬云的决心也没有一丝动摇。
后来,女孩也有问过冬云,为什么执意要成为漫画家。
因为在她看来,冬云想做漫画家就和数学学渣相当物理学家一样,是无比天方夜谭的事。
而冬云的回答是:“我有一个心愿想要实现,而漫画正好是最适合实现它的形式。”
然后,女孩再没有动过否定冬云执着的念头。
就这样,女孩和冬云做为漫画师徒、做为雇主和助手走过了2019年。
期间,女孩辞掉了自由原画师的工作,在冬云的协助下正式向着职业漫画家的道路努力。并于同年五月,出版了自己作为职业漫画家的出道作品。正式成为一名职业漫画家,获得了一批自己的忠实粉丝。
而冬云,也在不懈的努力下渐渐改正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跟梦想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两人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渐渐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公元2020年,这是一个不管对全世界,还是对两人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突然爆发了一场变异禽流感病毒引发的流感瘟疫。
瘟疫以韩国、东南亚为起始点向全亚洲蔓延,又以亚洲为跳板向全世界传播,造成了大量被感染的家禽和部分被感染的人类死亡。
在这场流感瘟疫中,漫画家之路正值如日中天的女孩,和她的外国人父亲不幸被病毒感染,并被送往冬云所在的医院进行隔离治疗。
女孩的父亲因为是身强体壮的白种人,在经过医院积极治疗后病情稳定下来。
但是,女孩就不那么幸运了。她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的缘故,体质远不如父亲。
虽然因为有医院的治疗,但病情依旧在缓慢恶化。
为了对抗这场瘟疫,东京全部医院联合组成专门小组研制抗病毒的疫苗。但是,这就需要有活人做人体实验。
毫无疑问,做为实验体的活人要承受巨大风险。所以,专门小组在全东京范围征求志愿者,成为研制疫苗的实验体。
而冬云,为了挽救女孩这个亦师亦友的朋友,毅然牺牲自己成为了志愿者。
在包括冬云在内的一群志愿者的付出下,瘟疫疫苗被成功研制出来。然后,推广到全日本。
就在日本的瘟疫疫情得到全面控制时,包括冬云在内的部分实验体,以及被治愈的部分感染者体内的病毒产生了变异。
短短几天时间,这些病毒变异的感染者就被病毒折磨的奄奄一息。纵然医生用尽办法,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病情极速恶化。
而这个时候,因为冬云对同事拜托过,不要告诉女孩自己去做实验体的事情。所以,痊愈的女孩并不知道冬云就快死了。
只是,对于一度尽心尽力照顾患病的自己以及自己父亲,但中途却突然被征召去支援其他医院而消失不见的冬云。
女孩隐隐有感觉出,他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再次见到冬云时,却是他命悬一线的时候……。
因为治疗手段无效,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对于将死的冬云,医生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未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尽力帮他实现。
冬云的回答是:“我想向一位知心朋友告别。”
那位知心朋友自然就是女孩。
为了不让当时病重的女孩担心,冬云欺骗她自己只是被调到其他医院去支援疫情。
可事到如今他就快死了,他不想再欺骗这位知心朋友。
那种,知心朋友突然不告而别的痛苦。冬云曾经体会过,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难以形容的悲痛。
所以,他不想也不愿女孩去体会这种痛苦。
靠着医院同事的坦白以及治疗冬云的医护人员联络,女孩才见到了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连活动和说话都已成为一种奢望的冬云。
见到女孩到来,冬云在照顾他的护士帮助下,以日语五十音图为媒介,向女孩传达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他对欺骗了女孩的事情道歉,也向女孩做出告别。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坦诚的告诉女孩自己喜欢她。
能够认识女孩,是他方冬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女孩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是寒冷冬季中的太阳一般。在生活最黑暗的日子里照亮了他的人生,给予了他内心无尽温暖和鼓励。
然而这份“告白”,女孩还来不及回应。冬云就再也坚持不住,失去了一切生机。
这样的事实,女孩根本不愿接受。以至于医生前来准备处理冬云的遗体时,遭到女孩的强烈反对。
因为冬云,还有心愿和梦想没能实现。
因为冬云,还没能听到她对告白的回复。
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不辞而别呢!
也多亏女孩反对医生处理冬云的遗体,才有接下来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的事情发生。
在女孩不离不弃的守候下,失去生机七个小时的冬云,奇迹般的再度有了生机。而且,其体内的变异病毒,也遭到突然产生的抗体迅速消灭。
从3月开始,到8月结束。在日本肆虐了六个月的变异禽流感病毒,终于被日本完全消灭。
9月,身体完全恢复的冬云,约女孩到京都岚山游玩。在这里,他向女孩正式告白,希望能做女孩的男朋友。而女孩半是生气半是害羞的答应下来,并解释说:“这是你第二次告白了。”
10月,夏季余热残留的时刻,成为情侣的两人去了伊豆海滩旅游。
11月,冬季严寒来临的时刻,两人去了东京国际展示场游览COMITIA的同人展会。
12月,冬云渡过了在日本第四个生日。而这次,有了女孩陪伴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然后,时间来到了2021年。
1月,日本新年的日子,两人来到女孩的老家一起过年。冬云由此认识了女孩的父母,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
2月,日本情人节的日子,女孩送给冬云一套他喜欢的漫画。而冬云则送给女孩一个绘画用数位板,希望能够减轻喜欢手绘工作的女孩繁重的工作量。
3月,樱花微放的日子。医院发给了冬云数千万日元的贡献奖金,做为表彰他疫情期间为医院和社会做出的奉献。
拿着这笔奖金,冬云毫不犹豫的在女孩生日这天,主动向她求婚了。
4月,樱花盛开的日子。在女孩的亲朋好友以及冬云在日本结识的朋友祝福下,两人正式结为夫妻组建家庭……。
微微呼出一口气,以此做为讲述的结尾,女孩脸上充满了因某种“感情”诞生的甜美微笑。
虽是自己无法理解的感情,但结合如今的情况,这种感情应该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这是人生充满失败的自己,孤孤单单的自己,不曾体会过但又有点向往的感情。
因为受不住烈阳的暴晒,讲述故事的中途女孩就带着我,来到民居附近的一座小型公园树荫下的长椅上避暑。
尔后,因为讲述故事而口干舌燥的女孩,在公园自动贩卖机上买来两罐饮料。
一罐留给自己,女孩将另一罐果汁牛奶饮料递给我。
我摇摇头表示拒绝接受,结果女孩立刻飞来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盯的我内心一紧,并强行把饮料塞到心生抗拒的我手里。
收回悄悄注视女孩的视线余光,我低下头看着捧在手里的罐装饮料。
心里有混杂着震撼、羡慕、惊叹、感动、嫉妒种种情绪的复杂感情在汹涌澎湃,眼里有火热的泪水在流转。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我”和身边女孩的人生经历吗?
尽管,女孩只是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我”,这四年的经历讲述了一个大概。
但是……怎么说好呢?
这真的是一段普通,却又精彩到让我心生羡慕和妒忌的经历啊。
笔直向前,从不停歇。
无论何种艰难险阻,都绝不轻言放弃。
纵使希望渺茫之事,也依旧全力以赴。
不论遭遇何种苦难,都坚强的面对它。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我”吗?
是个跟软弱、自卑、只会逃避的自己不同的人呢……。
如此认真、努力、坚强的“我”,也难怪可以拥有如今的这一切。
不过……。
原来……我也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吗。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再决绝一点儿……。
是不是往后的人生,就能抵达如今这样的未来了呢?
扪心的自问,并没有得到答案。
只有抑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打湿了自己的双手和裤脚。
“冬云,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了女孩带着一丝惊讶又饱含着关心的话语。
但我,却不敢去面对女孩的关心。
因为,我根本不配!
我不是,那个跟女孩经历了辛酸苦辣人生的“冬云”。
我不是,身为女孩丈夫的“冬云”。
我只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乡人”罢了。
这个世界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不配也没有资格去拥有!
“没什么……。”
一句违心谎言冷静的递出,我伸手擦去打湿脸颊的泪水。但是,止不住的眼泪马上又流淌下来。
“我只是很惊讶。”
“碌碌无为的自己……原来,也能够抵达这样幸福的未来啊!”
说着充满喜悦的话语,但是言语间却挤不出半分喜悦之情。相反,内心还像被万箭穿心般痛苦不堪。
我从不相信“命运”这种存在。
可此时此刻,我却只想用尽全力去诅咒它!
为什么!
要让一介人生败者的我,经历如今这种事情!
难道是想要嘲笑,软弱的我曾经对梦想半途而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
就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身边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孩,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生活,就这么被断送了啊!!
想要嘲弄我的话,冲我来就好!!
为什么要把毫不相关的女孩牵连进来!!
我想要……同情女孩。
可无比讽刺的是,破坏女孩幸福的东西,正是自己的存在。
我是……破坏女孩幸福的罪魁祸首。
我是……最没有资格同情女孩的罪人。
在此之前,对女孩只有陌生、排斥、抗拒的我。现在,对女孩多了一份可能永远也无法赎清的罪恶感。
阳光普照的世界,明明是如此的光明。
但此刻的我,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
艳阳高照的夏日,明明是如此的灼热。
但此刻的我,只能感到冻结灵魂的极寒。
这样一个无有光明的极寒“世界”。
对身为“罪人”的我,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像我这种人,就该待在这种一无所有的“世界”里直至腐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法抑制的绝望狂笑,在内心激烈回荡。
惨烈的狂笑过后。
哪怕明知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空无一物的内心,还是忍耐不住对女孩强烈的赎罪感,苦涩的忏悔道:“对不起……。”
“对不起。”
有清澈悦耳带着歉意的声音,穿透无尽黑暗传递到心里。
但声音表达的话语,却让我满心错愕。
紧随其后。
一双温暖的手落在脸颊之上,轻轻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一刻。
双眼重回光明的世界,冻结灵魂的极寒被淡淡的温暖消融。
宛如天空的蔚蓝眼眸,带着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我。白皙的瓜子脸上,是无法理解的深沉懊悔。
面对,以如此模样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大脑瞬间陷入思考不能的境地。
“对不起,冬云。”
女孩面带愧疚又一次说出道歉的话,像是要强调自己内心对我的愧疚。
不!
不对!
“之前,我只想到了自己。”
话到这里,抿着嘴的女孩渐渐低下头,仿佛无颜面对我一样。
不对!
你根本……!
想要阻止,女孩的道歉行为。
但是,无论自己如何用尽力气,身体都动弹不了一下,更遑论开口说话。
内心无比不安!
内心无比焦急!
想要阻止女孩,可怎么努力也做不到!
我不由得,对这样无能的自己感到灰心丧气……。
不是这样的!
你根本没必要!
对我这种人道歉啊!!
“我忘了你也跟我一样,在痛苦着……。”
“对不起……对不起。”
两声“对不起”道出,女孩脑袋埋得更低了。大腿上,因紧张和不安合握在一起的双手,更是因此握的手指发白。
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让嘴巴张开。
然而,嘴巴却只是无力开合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断尝试着组织语言。
“不……是……的……。”
不知多少次的尝试之后,干涸到不像自己的沙哑声音,终于把内心想法化为语言传递出来。
此话一出,女孩猛得抬起头来,蔚蓝的眼眸里充满惊讶。
“这……不是你的错……。”
你,并没有任何错!
“你……根本……不需要道歉……。”
你根本用不着,对我这种人道歉!
“有错的人……是我……。”
千错万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是……破坏你幸福的罪人!
我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话语说到这里,力气已然用尽。
失去力量支撑的脑袋缓缓垂下,身心被无边无际的痛苦所淹没。
这就是我……罪有应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