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车来车往,桥下人来人往,三个人刚往路边一战,一个群骑着摩托车的人,象苍蝇一样唿啦一下围了上来。三五个人把一个圈在中间,三个人被分开了,摩托车“突突”的响着。马达发动着,油烟冒着,泥浆溅起,不同的噪音一齐问道。
“小姐去哪里啦?车带你去啦!”,二个人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惊慌又反感,大声道:
“不去呀,行开啦,让我出去!”
这些摩托车并不退让,依旧固执地包围上来。车轮碰上了她们的衣服,沾上了泥浆。凌波最先从人群里冲出来,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子和车子挤出来的。她一手拉住苏蒙,一手拉住柳絮儿,摩托车依旧把她们包围在中央。
“不去啦!我们回家去,没听到吗!”凌波大声用广东话叫着,灵机一动就往公路中央挤,挤了一阵子,摩托车被抛到了后面,她们三个人手拉手地过了马路,到了路这边。
忽地,新的和旧的车子又围上来,逼得几个人不敢靠边。站在了路中央。
终于拦到了一台邻市的的士,本地像是没有出租车。
“六十元。”停下车的的士佬开头就是一句,不容商议。
反应过来的时候凌波非常冷静的回敬了一句:“你没见过钱呢!”
司机佬没有意料到地呆了一下,逼着她们喊了一句粗话。几个人骂了几仑来回,又好笑又好气,刚刚靠的人行道又有摩托车围上来。
“五元。”他们喊。
“倒不贵,可不完全,”苏蒙说:“一台车带得了三个人吗?"“讲啥啊你!”
终于等到一台本市的土。
“四十元。”
“不打表吗?”
“上车就是四十元,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华丰酒店,不远,可不可以少些?”
“三十元吧。”
车只拐了个弯,就到了。几个人讽刺司机一通,苏蒙也后悔的直拍脑袋,应该想得到的,大山不会跑到更远处去开房,唉,这些鬼地方,这些讲鬼话的人!
大山在房间里迎接这支疲惫大军,说实话来回A市多少回,他都不情愿住在这里,他向苏蒙探问消息。苏蒙则叽叽喳喳的发了一通牢骚。
“我早该想到的,越是这样的工业区,劳动就越廉价,女孩儿就越低贱。一切只能对有钱阶层更有利而对我们更不利,真傻,抱那么大的幻想,毫无理由,无根无据地跑到这个地方来!”
大山看了看那两个蔫做一团的人:
“你们先休息,我再去订间房。”
柳絮和苏蒙歪歪斜斜倒在床上,恨不得马上睡去一般。凌波却整装待发:
“还去不去?”
“去哪儿?”苏蒙早忘记了要干什么,她哪里也不想去了,推辞道,“要不你们去吧!”
“我也不想去。”柳絮儿犹豫了一下,推脱道。
忽然苏蒙发现凌波在床前抹眼泪,她紧张了。尽管自己一天态度都不好却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而凌波又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来幽默。
“怎么了?”
苏蒙心虚的问了一句,凌波抽抽噎噎哭得更凶了。独立的凌波,没有爱的,凌波从来不肯轻易掉眼泪。这么久了,担惊受怕,吃苦受辱,她累,她怕,她惊慌失措,可是她没有沮丧流泪。现在她哭了,对她自己是件大事,对别人也是件大事。
这些日子的苦闷,烦恼,悲哀以及忧愁在这个饱经挫折的一天后全部堆到心头,让她有万念俱灰之感,而朋友们不同的意见也让她感到无奈和无从。她哭了,伤心,委屈、忧愁又不知向谁发,她懂得就没有哇哇张着嘴对人哭泣的权利了。离开父母,虽有阿明,那时候没有事情让她哭,可现在面对苏蒙和柳絮儿。两个与她同等甚至更为不幸的入,她只是抑制不能对她们发泄。
“哎,怎么了?”苏蒙跳了过去,拢了拢凌波的头发,她的秀发被泪水打湿了,在瘦小的肩膀上,肩膀还一颤一颤,委屈个没完。如果凌波是以别的方式发泄的,或许不会感动苏蒙,可是从凌波沉默的泪水里,苏蒙看到了一种内在的坚强义富寸忍耐的东西,她的心碎了,她的眼睛酸了,由她到己,也分不清是为她还是为已,她无尽地悲哀和忧愁,这么小的孩子,在父母身边原还可以撒娇任性,却因为不甘心拗着性子来闯世界,还要扮出小大姐的样子,处处喜欢保护别人。也难怪凌波,她正处于多梦年华,又由于知识阅历限制,容易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因而行为总是直来直去,她还有资格犯错误,因为没有人告诉过她一切应该怎么办。
“好了,”苏蒙说,她对于凌波的哭泣只能是猜测而不便深入,“今天的事让它过去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凌波的眼泪几乎止住了,柳絮儿从洗手间出来,老大姐似的说:
“你也真是的!出来找工作,这么点小事情就哭!”
“我哪里是为这事哭!”平静下来的凌波又爆发了,眼泪重新掉了下来,“我走南闯北、吃苦受累的时候,你问我哭过没有!我为这点事情哭吗?鬼才要哭!”
“那你哭什么?”
“我哭是想到我自己的伤心事,我弟弟就要开学了,我爸爸又在四处借学费。我都不能给他交学费!”
凌波说着又哭了。
“哦,呆了一下;带着欠意劝解道,“谁都有难题了,我哥哥几年前读书欠下的钱还没还清呢!我小弟弟早失了学,在工厂打零工。我呢现在生活都难,跟他们断了联系好久了……大山进来了,以为她们在争吵,拉过苏蒙道:
“你呀你,这时候了还吵什么!”
“她没吵。”凌波擦着眼泪说,“我们在商量事。”
“是呀,一柳絮儿也说:“我只是告诉她们,出来找事不是那么容易。”
“谁都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啦!还用你说!别看你出来的时间长,经历的事未必有我多,还用得着你来告诉……”
好了,好了!”苏蒙打断了她们,“今天的事都倒霉,就算了吧!”
“好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下次见的时候,你们不要问三问四的。”凌波擦干眼泪结束语似的说,倒还透着无尽的委屈。
“你说什么?”一句话惹得苏蒙火冒三丈,本来此行就是盲目的。而一天的瞎折腾又在;己在凌波的不闻不问下告终。她认为她会领悟到些什么呢,谁知道在心里她还在怪自己问得太多。
“你去一个地方见工能不了解这个公司的情况吗?”苏蒙叫道。尤其是这一行,不是我找不到工作,而是怕找到生意不好的,交那么多按金,走又走不掉,被困在那里,一月挣一两千,既然解决不到实际困难,又担惊受怕,隐头藏尾,身心受多大摧残哪,桑拿间规定不一,小费差别又大,你怎么能问都不问就白白交了按金去干呢?你是有时间还是有钱能赔得起?我们各人都有燃眉之急,不能盲目,狗急跳墙……”
“可是你问,人家是不会对你说实话的。”凌波说。
“是啊,一两个不会说,总有实话,就算是撒谎,十句话里也总有两句是真;还有规章总是死的,总能给你一点信息吧!什么都不问。现实依旧存在,生意好韵依旧好,没生意的依旧没生意,顶多是迟早知道的问题,早些知道,总好过你被困在那里。
凌波并不表态,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柳絮儿想了一会儿,又吱吱唔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