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凉子回到了雾广。
“奶奶,我回来了!”凉子拖着行李箱,跑进了四季餐馆。
“凉子,你回来了呀!来来,我们回家!”春子奶奶看到了几个月没见的孙女,喜不自胜,立刻带着她回家。
“奶奶,您身体还好吗?”在客厅坐下后,凉子立刻问道:“家里和店里,一切都好吗?”
“好好,一切都很好,”春子奶奶笑着说,“你和向云怎么样了?”
“奶奶,我们也挺好的,”凉子昨晚在列车上,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整夜都想着自己和向云的那个热吻,她又一脸激动地对奶奶说:“向云对我说了,等到今年七月份,小凌姐去世一年后,他会做我的男朋友的,然后再过一年,他大学毕业后,就会来雾广和我结婚,到时候,他会来接手餐馆的工作,奶奶您就可以休息了。”
“哎呀,这可是太好了!”春子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我就可以正式退休了,凉子你也可以结婚嫁人了!”
凉子又说:“向云这几天在上海陪父母过春节,然后在开学前一个星期,他会再来雾广看望您的。”
“这孩子可真是有心了,不错不错!”
“啊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向云的父母,带给您的礼物。”
“真是不好意思了,凉子你下次见到向云的父母,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奶奶,我肯定会的。”
春子奶奶又看着凉子的黑眼圈:“你去屋里睡会儿吧,好好休息一下。”
“奶奶我不困,我现在去前田先生的诊所看看,再过半年,我就要去那里开始工作了。”凉子说完后,又一溜烟跑了出去。
凉子心里的激动,是无法言语的,未来的生活,早就已经构画好了,她只要按着规划,一步步去实施就行了。
而另一边的向云,和父母在第二天下午回到了上海。
回到上海后的向云,同样没有闲着,他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秋铭园,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接着在当天下午,去给杨姿凌上坟。
开往市郊陵园的大巴上,除了司机就只有向云一个人,明天就是小年夜,没人会在这时候来上坟。
“凌,我来看你了,”向云把一束鲜花,轻轻放在了杨姿凌的墓碑前,哽咽着喃喃低语:“你现在......还好吗?”
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阵阵寒风不时吹过,片片枯叶在风中无力地兜兜转转,一片萧瑟落寞的景象。
墓碑上杨姿凌的照片依旧美丽如初,静静地凝视着她最爱的向云。
“凌,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寂寞?这个冬天,你过得好吗?有没有觉得冷?对不起,我从冬至后,直到现在才回来看你......”
向云脱下了他的外套,盖在了放置杨姿凌骨灰盒的石板上,他的双眼早已模糊:“凌,披着我的衣服,你就不会觉得冷了。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不论多少年后,哪怕我和小凉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也永远爱你,小凉也会永远爱你想念你。”
“在日本读书的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忙着学习和打工,都不太有时间想起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现在,就让我多陪陪你吧。”
向云坐在地上,盘着双腿,继续和杨姿凌絮叨着:“你离开我和小凉,已经半年了,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么漂亮,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能和你过上一辈子......我真的很想永远陪着你,看着我们一起慢慢变老。但这已经不可能了,我们现在是阴阳两隔,或许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们就能再见面了,但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变得又老又丑,而你,应该还是25岁那年,最美最动人的模样。”
他的眼泪早已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凌,你知道吗,我宁愿我们俩现在已经分手了,那样的话,你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还会有另一个男人,比我更加疼着你爱着你,而我,也还可以在远处偷偷看着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孤单一个人,独自生活在......我根本到不了的地方......”
向云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种难言的悲痛,没有人能体会向云此刻的心情,凉子应该会懂,但她现在并不在这里。
过了很久,向云站起身抽了根烟,然后给父母发去了短信,说自己晚上和几个同学要在外面玩通宵,今晚不回家了,接着他又跑出陵园,找到了那辆来时乘坐的大巴车,和司机说过会儿有朋友会来接自己,让司机不用再等自己返回市里了。
他已经决定了,今晚自己就留在这里,陪着杨姿凌。
他走回杨姿凌的墓碑前,继续陪她说话:“凌,我现在在福田医大念书,那里的教学内容,比国内的课程要难得多,我学得有点累,不过还好,小凉总是会在周末给我讲书,我的期末成绩在班里排第三,我觉得还算不错,但是你可别骂我,我知道你肯定希望,我的成绩是排第一位的。”
“小凉的成绩还是他们班的第一,她和你一样,都是个学霸。我决定等你去世一周年后,就正式对小凉表白,要她做我的女朋友,我想到时候,她肯定会答应我的,然后等我大学毕业后,我就会马上去雾广,和小凉结婚,到那时,我负责经营四季餐馆,小凉就在诊所工作,我和她,应该会生两个孩子......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已经爱上小凉了,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因为小凉对我,真的很好很好。你肯定会祝福我们的,会替我们高兴的,你其实也是非常希望能看到,我和小凉过得幸福快乐的样子。”
“凌,你知道吗,我爸妈也很想你,他们现在提起你的时候,都直接称呼你为女儿,你应该觉得很开心吧?他们现在都随身带着你的照片,我们家的客厅和书房里,也放着你的照片,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永远永远都是......”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陵园里的夜晚是没有灯的,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半轮月亮,不时透过云层,射出些许微弱的光芒。
周围阵阵阴风刮过,夹杂着时有时无的呜呜声,伴着墓区周围特殊的环境,令人顿感毛骨悚然。
“凌,对不起,原来你每天晚上,都是在这种地方,一个人熬过来的......”泪水自从向云进了陵园之后,一直就没有停过,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石碑:“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的,我想带你回秋铭园,那里是我们的家,那里有温暖的床和被子,你饿的时候,我会给你做饭,你一个人孤单的时候,我会陪你说话解闷。而在这里,又有谁,能陪着最怕孤独的你......”
一个孤独的身影跪在墓碑前,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瞬间响彻冰冷漆黑的陵园夜空。
凉子在今天傍晚,给向云发过消息,但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在临睡前,她想要和向云打个电话,但向云竟然关机了。她心里觉得不安,就想等明天再联系他,但关灯躺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突然浮现在了脑中,她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江芝的电话。
“伯母,我是凉子,非常抱歉打扰您休息了。”凉子很小心地酝酿着措辞。
江芝对凉子的突然来电,感觉有点意外:“凉子啊,那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向云在家吗?我找他有事,但他一直关机着。”
江芝一愣:“向云他关机了?他今晚没有在家,说和同学们出去玩通宵了。”
“伯母,向云的生活作息一直非常规律,我觉得他不可能因为贪玩,而去熬通宵的,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爱玩的人,”凉子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而且向云的朋友很少,他一回国,就出去玩一整夜,我总觉得......”
听凉子这么说,江芝也感觉到了问题,向云在下午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也没多想什么,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注意安全,她相信向云那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但听凉子说向云关机了,又听她刚才这么一分析,立刻就担心了起来:“凉子,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再给他打电话发消息,问他到底在哪里。”
凉子极力克制住心里的焦急,继续问:“伯母,您知道向云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去了哪里吗?”
“他一早就去了秋铭园,中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说下午会去给你小凌姐上坟。”
“伯母,我知道了,向云他......他......”一股剧烈的心酸和难过,反复冲击着凉子的喉咙,让她瞬间就哽咽了:“向云他是想念小凌姐了,他现在,应该还在陵园里,陪着小凌姐......”
“什么?你说向云会在陵园?”江芝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他肯定在那里......”凉子轻轻抽泣一声,“他是想多陪陪小凌姐,但问题是,那个地方又阴又冷,我怕他的身体会......”
“凉子,谢谢你了,我马上去和你伯父说一下,然后我们就去把向云接回来,你快点睡觉休息吧......啊对了,你可别再大晚上地从日本赶过来啊,向云应该没事的,我们找到他以后,就马上给你发消息,好不好?”
“嗯,伯母,我先不过来。你们去接向云的时候,请多带几件厚衣服,再带点热水和吃的东西,我怕向云会饿着冻着。还有,请千万不要骂他责怪他,因为他,真的是想念小凌姐了,可以吗?”
“凉子,你放心好了,我和你伯父不会怪他的。”
向建成和江芝开车赶往陵园的路上,向建成问:“你觉得,向云真的会在墓地里过夜?”
“我想应该是的,凉子最了解向云对我们女儿的感情了,她说向云在那里,就肯定会在那里......过会儿如果见到了向云,你可别骂他。”
向建成叹着气,微微点头。
此时的向云躺在水泥地上,头的旁边就是放置杨姿凌骨灰盒的位置,他的风衣在自己身上盖了一小半,另外一大半,盖在了骨灰盒上。
凌,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冷了,今晚我陪着你,我陪你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