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红色的身影穿过纷飞的雪花踏着齐着脚踝的积雪,如同一团火焰般不疾不徐的走过了两军间百丈有余的空地,来到少年将军的马前一丈定住身形。
年轻将军也在细细打量来人,只见来者脚踏棕色兽皮靴,身着绛红色僧衣,头戴黄色喇嘛帽,花白的络腮胡须的一位老僧人,正站在乌骓马前微笑的看着自己。
老僧人就那么平平无奇的站在那里,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一汪流动的秋水,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奇异魔力,不禁让人心里对他升不起一丝敌意。
牛油和松明制作的火把快要烧完了,发出噼啪的轻微爆响,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这个突然出现在两军阵前的吐蕃老僧人脸上。
老僧人他虔诚的双手合十,对马上的年轻将军微微一躬身,如晨钟一般浑厚的声音响起:“僧人陌蔓见过将军。”
什么!这个僧人就是吐蕃国师陌蔓!?
大胡子副将闻言一惊,连下巴胡须上的霜都惊散了。他本能的反手握住了刀柄。原本被火把下眯着的眼睛瞪成了两个灯笼,灯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一股浓烈血腥的森森杀意从大胡子副将的身体里迸发而出,额头上爆裂的青筋扭曲跳动着,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砍出惊天一刀,将眼前的这个白胡子僧人斩成两段。
年轻将军扭过头,用冰冷的目光看了自己身边的大胡子副将一眼,鼻翼抖动,鼻孔里轻轻传出一个声音。
“哼!?”
听到自家将军这一声提醒的大胡子副将,仿佛被惊雷劈中了一般,猛然吓出了一身冷汗,竟是连明光铠甲里穿的兽皮袄都湿透了。
大胡子副颤抖着将已经痉挛的手慢慢的放开了满是汗水的刀柄,苍白的脸上带着一脸不甘的拨转马头退回了本阵。
陌蔓好似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依旧风淡云轻的微笑着,对年轻将军说:“这位将军,可有兴趣解答我一个问题?”
年轻将军左手握紧缰绳,右手将垂落的马鞭收起,利剑般的眉角向上挑起,俯视着眼前的老僧人。
“请讲!”
老僧人扭过头伸手一指山下王宫里的狂欢晚宴,问:“将军你看那里!你看到了什么?”
顺着陌蔓手指的方向看去,山下宫殿里灯火通明,其间不时传来丝竹歌舞以及热烈的喝彩声,一派其乐融融的欢乐景象。
年轻将军沉默了一下:“我看到了鲜血和死亡!”
陌蔓摇了摇头:“将军你错了!我看到的却只有爱和守护!”
“我错了!错了?”恍惚间的年轻将军陷入了回忆中,过往的一切像突然打翻的储物柜,里面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孩提时同伴的欢笑,对敌时袍泽的怒吼,以及那个流泪离开的决绝背影……
似乎!年轻将军手撑着马鞍翻下马来,对着陌蔓满心真诚的深深行了一礼。
陌蔓连忙回礼,笑了:“既然将军懂了,说明将军也是深具慧根之人。陌蔓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一睹将军的风采,也是因为贫僧受人所托,将一样东西带给将军,请将军收下。”
说到这里,老僧人翻开合十的双掌,手心里有一物小心翼翼的慢慢露了出来。
“相传此物本是上古时落下的陨星制成的天珠。曾流转中原诸侯,后藏禁宫宝库之内。直至三国乱世流入吐蕃,已历千年。今赞普迎娶公主,吐蕃将此物赠予公主作为贺礼。公主托我将它赠予将军,作为一路护卫的答谢。并有些话拜托我转告将军,公主说:今生再也看不到长安城了,也不知蓝田里种下的那些金线菊还在不在?麻烦将军有空的时候,去看看那些花儿开的美吗?那个曾经答应带我去看海的人,是不是还在那里等我?吐蕃太冷了,将军早日返回大唐吧!告诉那个人,回去吧!不要再等了!”
说到这里,老僧人陌蔓停了下来,带着歉意的低下头,将天珠朝圣般的捧在双手上,举到年轻将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