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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肝肠寸断

于天正一众泰山弟子吃了雷子鸣的亏,却还在江湖上极尽吹嘘之能事,把自己说的多么伟岸,为江湖除害反遭邪魔暗算等等,把雷子鸣描绘的多么奸诈邪恶,还拐带着把颜瑾侮辱一番。确实在不明真相的武林中人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纷纷赞扬泰山不愧是武林盟主轮值派,江湖有担当。方少波受伤并不甚重,当时雷子鸣并未发力,只是本能自卫,所以没多久也就好了。众人沿着运河一路南下,沿途登岸均受到当地武林褒奖。

他们这些吹嘘或者故意宣扬当然也会传到程步林耳朵里,知道雷子鸣并没有死,他恨的咬牙切齿,直骂手下这些人废物,一个小小的雷子鸣令他费尽心机,却屡屡逃脱,再不除去必是大患。好在现在有云龙堡的武林追杀令,任他武功再高也难逃整个武林的围剿。云龙堡现已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正想着怎么对付泰山派呢,这于天正却自己送上门来。

在沿途一路武林中人的吹捧下,于天正等人愈发膨胀,忘乎所以。于清明三番五次派人送信让他们回去,他就是不听,继续往杭州走去。他哪里知道,越是繁华富庶的江南,江湖环境越是复杂。到杭州后,七八人就迫不及待登岸游玩,甚是高调。他们不知道,自打登上杭州的土地,一言一行都在程步林的掌控之下。

七八个人都佩刀携剑很是显眼,又不知道收敛很容易出事。这一日一众人游玩西湖天已接近傍晚,这些人仗着人多并不回客栈,而是继续往西南山里走去,天色已晚游客渐渐稀少,想回去时才发现已进入山里很远,游玩了一整天,这些人又饿又累,正欲回转,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位老头陀。于天正和方少波自然认识赫连三石。要说这赫连三石也确是和泰山派梁子结的很深。前两年泰山派把他逼得很紧,那日在破庙要不是雷子鸣和颜瑾的出现,他这条老命已葬送在于天正等人手里了。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于天正虽然狂妄无知,但并不愚笨,知道今日必有恶战,遂想先发制人。剑阵摆起,还是老套路。赫连三石可不是雷子鸣,虽然程步林有命令不要伤害这群人,但狠狠教训一下还是可以的。

过程就不说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泰山后辈,轻易就被赫连三石制服,而且都还受了伤。程步林将这些人“请”到山谷大院,他们发现这里住着不少武林中人,其中就有那日在大同武林大会见到的西藏喇嘛僧。

程步林想用对付令狐春军的办法对付于天正却行不通。于天正虽然狂妄无知,自高自大,但终究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忠孝廉悌、仁义礼智信”,尤其是忠、义。家族中又有于谦这样的当世大忠、大勇之人,这一点岂是令狐春军这个莽夫所能比拟的?最为重要的是,于清明、于修身是他的祖、父,这跟令狐春军有天壤之别,梅友勇再怎么说也只是他的师公。虽说“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毕竟不同,而且差的很远。一招不行,再换套路,既然于天正等人在程步林手里,就会把他们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令狐春军的“登基”大典搞得有声有色,甚是隆重,长辈中再没有掣肘之人,同辈中他年龄最大,又是大师哥,向来都是一言九鼎。背后还有许姐儿代表程步林当参谋。中原七大派都派来了代表,加上其他门派、当地乡绅足足有上百人的宾客。令狐春军显得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当众宣布周见山已经遇害,害死他的凶手和暗害梅友勇的黑衣人、杀害同门小师弟的凶手都是那个万夫所指的叛贼雷子鸣,云龙堡上下誓要清理门户为逝者报仇。令狐春军不再提颜瑾和雷子鸣乱伦的事,因为江傲峰虽然不在现场,但已来到中原武林,他不得不忌惮。非但不能得罪还要极力拉拢,按照程步林的计划,江傲峰的武功和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将来或许是一步重要棋子。仅凭现在云龙堡这些人,绝对撑不起来江湖的地位,还要靠江傲峰。

作为梅友勇的嫡系后代,梅燕一定是要参加这个典礼的,纵然她心中充满愤恨。朱高峰和朱成杰自然是贵客。朱高烽一直注意观察各路人的神态举止来判断哪些是敌人,哪些还良心未泯。朱成杰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正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才能不让人设防,反而能靠他的直觉从另外的视角看问题。当然云龙堡发生的一切已通过朱高烽身边的锦衣卫传递给身在正阳关的雷子鸣等人。

令狐春军得意忘形,他不知道,此刻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因有大批武林中人来徐州参加令狐春军接任掌门的典礼,怕有麻烦,雷子鸣他们便选择走陆路回正阳关。陆路虽多山不太好走,却比水路近了不少,也不易被人发现。不到两天便来到了八公山下的落石坡。雷子鸣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这险峻之地。天不黑便来到了正阳关镇。

几人远远的便看到大门外秋歌在等候。才离开两个来月,周清璇就感觉秋歌又长高了不少。秋歌是孙文斌的远房表弟,父母都不幸离世早,便寄养在孙家,本希望让他从小就跟随孙明理一家学医。怎料孙家却险遭灭门之祸,那时他才四五岁。孙明理一家搬离时由于惊惧悲痛,匆忙中竟然把他给忘记了。周清璇便把他留在身边,教习医道。

见周清璇等人回来,秋歌大老远就迎了过去,兴奋说道:“姐姐,姐姐,你们总算回来了,你可知你们走了几个月吗?姐姐,告诉你一件事情,那个解药让我给配出来啦。”

“解药,什么解药?”周清璇边走边问道。

“姐姐,你怎么忘记啦,就是这个姐姐中的毒啊?”秋歌指着林竹音说。

周清璇忽然停住脚步,惊讶说道:“你说你配出了解藏毒的药?说说看。”

“周姐姐,已经到家门口了,不急于这一时。”颜瑾也颇通医道,这事又是她引起的,虽然现在林竹音不需要了,但还是很高兴。

一行人给周登峰等长辈请了安,简单说了此次外出的情况便回到周清璇的药圃。三俊闻言颜瑾等回来,早就兴奋的蹦蹦跶跶出来等候,只是胡风伤势虽然已基本痊愈,腿却有点瘸了。

刚一坐定,周清璇就迫不及待问:“秋歌,快说说,怎么回事?”

“姐姐,其实当时你差一点就配出来了,可能当时这位林姐姐伤势严重,你太着急了,你不是说差一味药吗?”秋歌故意卖关子。

“快说,知道给姐姐卖关子了。”

“其实这一味药极其简单,当时你老是往名贵稀有药材上想,尽是些千年老参啊,雪莲什么的,你走后,我除了照顾这位大侠,就遍翻医书,发现缺的是一味太寻常的草。姐姐,你猜是什么?”秋歌骄傲的说着:“其实就是戈壁滩骆驼吃的芨芨草嫩芽。”

“啊!这种草怎么可能入药?”周清璇和颜瑾同时惊讶。

“我找到这草后,林姐姐身上沥干的毒药泡水,在你配方的基础上加入芨芨草,你猜怎么样,那紫黑的一碗水,不到半天就变清澈了。”

“颜妹妹,毒针还在不在?秋歌,你去淮河抓几只蛤蟆或者水獭来,我试试。”周清璇吩咐道。

秋歌和三俊就抓来了十几只大蛤蟆,周清璇示意颜瑾用毒针刺中其中一只,不一会,那蛤蟆墨绿的背部就变黑了,变的异常狂躁,“呱呱”大叫。

“秋歌,把你配的解药敷在蛤蟆背上。”周清璇静静的观察着,果然,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那只蛤蟆的背部就由黑变紫,明显看出中毒减轻。周清璇激动的热泪盈眶,道:“我的好弟弟,姐姐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将来你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去吩咐厨房搞些河鲜,今晚姐姐要犒劳你,咱们好好喝一杯。”学医之人在于精研,能攻克一个难题成就感甚高,何况是配制出了解喇嘛藏毒的药?这些喇嘛靠着这些藏毒横行无忌,从此有解了。

三俊在此呆了三四个月真的是闷坏了,好在秋歌也是个少年,能和他们玩到一处,胡风腿脚稍微能动,他们便天天在淮河边撒野。秋歌甚是灵动,还跟三俊学了不少功夫。三俊此次见到颜瑾甭提多高兴了。自从和颜瑾在漠北认识七八年来,此次是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颜瑾看到胡风恢复尚好,心中也无比欣慰。虽然有点瘸腿,但比起当初她预想的要好的多。

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接到朱高烽的来信,告知云龙堡发生的一切,雷子鸣苦笑道:“果然,八叔的死又算在我头上了。”此时的雷子鸣已经没有当初的心灰意懒,他需要考虑如何反击,一定要为云龙堡昭雪。

雷子鸣心中还惦念建文帝的嘱托,这可是关系国计民生、亿兆生灵的大事,个人荣辱生死事小。可此时他哪里也不能去,虽然可以乔装易容,但也是权宜之计。于谦是身居高位,人也正义浩然,但近期自己在江湖中的事情他必有所闻,加之他又是于清明的胞弟,自己打伤泰山们人的事确是事实。无论如何于谦不会接纳一个乱伦师姑、忤逆杀师的人,如何完成这一使命?

令狐春军虽说感觉到梅友勇对他的怀疑,甚至是敌意,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暗杀梅友勇。他的目的就是把梅友勇架空,甚至自然老化死去,不挡自己的路也就行啦。最好能天天闭关不过问云龙堡和江湖的事。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如果说江傲峰孤傲不羁的性格不屑于这些俗事,梅友勇则恰恰相反,他是一个积极入世的人,七十几岁的人了,雷子鸣的一战成名还激起了他做武林盟主的雄心壮志,想把他孤立谈何容易?然而梅友勇确实死了,最大的障碍扫除了。令狐春军对梅友勇的死也颇感蹊跷,但无论如何他的死对自己是好事。所以虽有疑问,毕竟和自己无关,还能赖到雷子鸣身上,又有了一个诛杀雷子鸣的极好由头,至于调查梅友勇死因,他没有兴趣,好生厚葬也算对的起他了。

江湖此时风云突变,少林和武当元气大伤,南少林因驰援北少林也已伤筋动骨,黄山派此时醉心文学,热衷功名,对江湖中事已经不大热心。华山派在华均的带领下虽有起色,但离江湖豪门还差的很远,云龙堡又是这个样子。其他门派如丐帮、昆仑、终南等都是二流门派,哪怕是丐帮帮主赵立仁这几年在江湖上威名远播,无奈帮内底蕴不够,影响不了大局。谢家庄依然神秘,也就剩下泰山派还算坚挺。谢贤仍然没有浮出水面,知道他和程步林关系的就雷子鸣等少数人,可现下雷子鸣自身难保,谁又能信任他的话?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程步林感到颇为顺利,为了能让令狐春军更好驾驭云龙堡,他还派了不少旁门左道的武林中人加入云龙堡,协助令狐春军,有些便拜在令狐志清门下,算是令狐春军的师弟。

送走江湖客人后,令狐春军需要好好打算以后的事,今时不同往日,当了掌门人就该有更高的追求,即使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但人是会幻想、会膨胀的,他急需许姐儿的指点。

由于忙着堡里的事情,令狐春军已多日不见许姐儿,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赶往户部山别院,此时他想名正言顺的把许姐儿接到云龙堡。但他却严重高估了自己在许姐儿心目中的分量,虽然许姐儿依然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那也紧紧是为了做好程步林交代的任务,像令狐春军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粗俗莽夫,她从心里不齿。离武林盟主推举还有几个月,许姐儿要他做的是阻止江傲峰和雷子鸣见面。但现在二人行踪他都不知道,如何阻止?听泰山派讲江傲峰曾去过泰山又离开了,但纵是他人在跟前,令狐春军又能怎样?难道用命令指使江傲峰吗?想阻断他和雷子鸣见面的唯一办法是找到并除掉雷子鸣。

那日朱成杰和梅燕、朱高烽去快哉亭,令狐春军派出的人虽没跟着梅燕,但也猜到他们绝不是简单的游玩,根据许姐儿分析,一定是和什么人见面。既然不能明着问朱高烽和朱成杰,但可以暗访。本来令狐春军就在他们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盯紧了不怕没有线索。

朱高烽在徐州已几个月的时间,本打算把梅燕送到徐州后,去江南寻找朱红的,可谁知云龙堡却发生这么多事,他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计划专心陪护梅燕。现在周见山和梅友勇相继去世,令狐春军如愿登上了云龙堡掌门人的位置,他再也不想压抑的在此呆着,梅燕当然愿意和他一起离开,最亲近爷爷、父亲、八叔相继去世,雷子鸣被冤枉到万劫不复,此地已再无留念。

梅燕有心去正阳关找雷子鸣,可又怕被令狐春军的人跟踪,把雷子鸣给害了。心想那个周清璇姐姐为人仗义又机智聪慧,淮河一带是不错的归隐之处,雷子鸣就和颜瑾在那里终老吧,一辈子再不要重出江湖。她唯一担心的是令狐春军不放自己离开。

令狐春军愿意让她走,虽然梅燕知道当初雷子鸣逃走时的详情,但他认为一个小小丫头翻不起多大的浪,再说那晚主意还是她出的,雷子鸣打伤他们她也看到了,虽然是演戏,如果晁西兆和自己一口咬定没有假装这回事,就咬死雷子鸣真的把他们打伤逃走了,梅燕也百口莫辩。如果梅燕离开,最好是永远离开,那云龙堡就再没有梅家任何印记,往后的云龙堡可名正言顺的姓“令狐”。

再说,这朱高烽老是带着几个锦衣卫在云龙堡蹿上蹿下,武林中人会看不起的,还以为他们和官府有什么勾结。还有那个朱成杰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令狐春军在他面前老是感觉低三分,恨不得立马把这两尊神送走,他心里才能痛快些,都走了,也省的他费精力派人老盯着。

令狐志清、万集、脱脱利多却不同意。朱高烽和朱成杰离开他们没意见,甚至他们也看着这两人别扭。但梅燕不行,师父尸骨未寒,新掌门刚刚接位,如此时就把老掌门的嫡孙女扫地出门,从人情世故、江湖面子上也说不过去,无论她是自愿还是被迫离开,无论是短暂还是长期离开。再说云龙堡又出了叛徒,在没清理门户之前,梅燕还是在云龙堡最安全的。但梅燕是坚决的,无论几个叔伯怎么挽留,她执意要随朱高烽去江南,掌门人令狐春军只好假惺惺的说一些冠冕堂皇挽留的大道理,算是同意了她出去散心。

在正阳关已经住了有小半月,除去江湖的风尘,在这里倒是非常惬意。每天雷子鸣除了练功外,就是带着颜瑾和林竹音等畅游淮河,还时不时指点秋歌一些武功。秋歌好几次想拜雷子鸣为师,雷子鸣都苦笑拒绝,自己一摊子烂事都摆不明白,还能带徒弟?秋歌确是学医的料,不出意外将来他在医药界必有大成。

胡风的臀伤已经痊愈,虽然腿还是有点瘸,也不妨碍他们三个撒欢,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斗嘴、打架,天一亮几人就跑出去闲逛。

已经进入春季,经过一个冬天的修整,淮河船帮开始忙碌起来,周登峰老爷子虽已隐退,但威望仍在,还需时不时到码头去关照一下。老爷子虽年近八旬,身子骨仍硬朗,每日还在习武练功,淮河上大小船只基本都是他帮派的,有老爷子镇着,这些年没有出过差错。

这一日周登峰像寻常一样徒步来到淮河码头和各船家打着招呼,发现远处有一个船队向码头驶来,凭他的经验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本地的,停靠在淮河两岸的船帮的船纷纷避让。待船靠近,才看清为首的大船上悬挂这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云龙堡”三个大字。令狐春军等赫然站在船头。老爷子大概猜出了所以然,但他毕竟江湖阅历丰富,懂得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的道理,是以并不慌张。令狐春军也看到了周登峰,虽然不认得,但从气宇上感觉这老者不一般。遂拱手道:“老前辈,在下云龙堡令狐春军,带领堡内众人拜会淮河船帮周老帮主,还请老人家给指条路。”他说罢便令船靠近码头,率部登岸。

“哦,令狐堡主,稀客,淮河船帮小门小派,怎好烦劳令狐堡主亲自登门?老朽就是周登峰。”令狐春军接任云龙堡掌门人,广发邀请帖,是以周登峰知道云龙堡发生的事。

后面的船只陆续靠岸,登岸的足有二三十人,除了云龙堡的一干子弟,还有泰山单修行、少林寺慧能方丈弟子合修、武当玉虚子弟子白玉周等人。令狐春军没想到眼前这位老者就是周登峰,遂客气道:“周老帮主,实在是打扰了,既然都是武林中人,我也就不转圈子了,我们此行是为云龙堡叛徒雷子鸣而来,此叛贼残害同门,欺师灭祖,又祸害武林同道,云龙堡已发出江湖追杀令,老帮主应该悉知,我们得到消息,他就藏在贵船帮,还请周老帮主行个方便,把他交与我们处置以谢天下。”

雷子鸣的事江湖尽知,云龙堡也已发出江湖追杀令,如果再有哪个帮派藏匿就是破坏江湖规矩,是需要承担责任的,周登峰纵横江湖几十年这个道理岂有不知?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周清璇当然给他详细说过,果真如江湖传言,周登峰也不敢私藏雷子鸣。今天云龙堡既然敢兴师动众来要人,定然是掌握了绝对证据,现在就是通知雷子鸣离开也来不及,矢口否认更不是君子所为,他并不着急,缓缓笑道:“令狐堡主到此原为此人而来,不错,雷子鸣现下正在鄙帮做客,云龙堡发出的江湖追杀令老朽当然知道。”周登峰说话不疾不徐。

“那就好,老帮主,既然逆贼在这里,请老帮主行个方便吧,淮河船帮也是江湖名门正派,定然不会袒护恶贼。”令狐春军说道。

“老朽刚才说了,雷子鸣是鄙帮的客人,他的事老朽当然知道,这里面恐怕有好多误会,我当然不会袒护恶人,但是不是恶人还不能就此定论吧。贵派内部的事老朽自是不敢插手,不过,老朽听说这雷子鸣已被贵派逐出师门,也发了江湖追杀令,按武林规矩,雷子鸣已不是贵派的人了,能不能带走他却不是老朽可以过问的。”周登峰看对方来者不善,也不能在言语上失了风头。船帮帮众见这许多武林中人聚集围在周登峰跟前,纷纷聚拢过来,不一会就聚集了上百人,其中就有周登峰的几个儿子:周映光、周映辉、周映广和周映月。

令狐春军一看这架势是不愿意交人,这是他就任掌门以来兴师动众干的第一件大事,不能失了面子,便笑道:“周老帮主,雷子鸣虽然被逐出师门,他的事还是我云龙堡内部的事,就算是你的客人,但此人作恶多端,你老也不该阻止鄙堡清理门户吧。当着这么多江湖名门正派,还请老帮主不要过分介入此事为妙。在下既然来了,定要有个说法。”

淮河码头离周府并不甚远,也就一两里地距离,码头上发生的事不一会就传到周清璇这里。她第一反应是如何走漏的消息?得赶紧让雷子鸣几人逃走,不能耽搁。可雷子鸣不愿逃走,该面对的始终需要面对,他让周清璇安排把颜瑾和林竹音等送出去,他不能连累船帮。既然他不愿意逃去,颜瑾等更不可能走,一行人来到码头,听到周登峰正在和令狐春军理论,心道,此事无论如何不能牵扯淮河船帮,这些船户虽名义上市帮派,其实就是自食其力的本分人,果真染上江湖门派纷争,必定后患无穷。

自从上次逃离云龙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门人,逃离之前他在云龙堡还是大英雄,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短短几个月,已从云端跌入淤泥,再见面已成为人人喊打的叛贼败类。令狐春军即已看到雷子鸣,就不再和周登峰理论,转而对雷子鸣道:“雷师弟,念在曾经同门的份上,我今天再叫你一声师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同门一场,你、你、你就自裁吧,四叔啊,侄儿对不起你,没看管好雷师弟。”他说着竟还假惺惺的悲伤起来。

“不行,雷子鸣须回到徐州问问清楚再加处理。”一向不问江湖事务的万集突然说话:“雷子鸣,我们今天为你而来,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二伯,我......”雷子鸣一句话没说完,竟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二叔,还有什么可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雷师弟即已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为师公计、为八叔计、为小师弟计,我虽不忍心,可不如此我云龙堡怎么向堡内几百人交代?怎么向江湖交代?江湖追杀令也已发出,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不能再迁就了,否则这些江湖同道会怎么看我们?”令狐春军悄声向万集说,许姐儿给令狐春军出的主意就是见到雷子鸣最好别辩驳,直接处死就好,免得夜长梦多。他继续说道:“雷子鸣,虽然你狼子野心凶残成性,但我们也不忍心杀你,你还是自裁吧。”说罢丢出一把长剑。

“大师哥,我......”雷子鸣情绪仍很激动,本来是想对令狐春军说话的,转念一想这一切如果都是他所为,给他说又有何用,转而向万集道:“二伯,弟子冤枉,弟子确实没残害同门,更没有杀害八叔和师公啊,二伯......”

“雷子鸣,道现在了你还抵赖吗?那晚你逃走,是不是你亲手把我们几个人打伤的?”巢西兆质问道。

“是,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大师兄,你知道啊?那晚,燕儿......”雷子鸣突然不再说话,那晚逃走是梅燕的主意,现在八叔和师公都死了,如果自己说出真相,势必把梅燕也牵扯进来,到时候令狐春军再以里通叛贼的名义难为梅燕可就不好了,毕竟那晚自己确实动了手,今天无论如何是解释不清的。

“说不出了吧,雷子鸣,到现在还冥顽不灵,你罪恶滔天,只是让你自裁已是天大的开恩,你竟然还想狡辩,那你和颜师姑的事怎么说?”令狐春军似乎脑子一下子变得非常灵光,将话题扯到这里来,雷子鸣确实无话可说,他和颜瑾的事江湖已是沸沸扬扬。

“大师哥,给他废什么话,我们是来清理门户的,不是来讲道理的,你是掌门师兄,你说怎么办大家遵命就是。”晁西兆煽风点火,最近他和许姐儿走的很近,许姐儿的心思他最清楚。

“雷子鸣,你还不肯就戮吗?”令狐春军看似义正言辞。

“我......我......”雷子鸣看到眼前都是名门正派,此刻却都落井下石,没有一个主持公道查明真相的,唉,罢啦,死就死吧,省的再连累淮河船帮、连累颜瑾和梅燕,想到此就去捡地上的长剑。

“鸣哥,你醒醒,不要糊涂,他们这是在激怒你,千万不可上当。”颜瑾一把拉住雷子鸣,继续道:“令狐春军,你现在是掌门啦?梅老前辈和周大侠的死,还有那个小师弟,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今天就算你们逼死鸣哥,真相也会大白于天下的,我告诉你,我们在杭州见过程步林了,你做的那些事他都说了,你要不要听听?鸣哥,少跟他们理论,与虎谋皮,你能谋到吗?”颜瑾愤愤说道。

“兄弟,我颜妹妹说的是,你切不可自怨自艾就这样认命了,那可真就遂了他们的意了。”周清璇也说道。

“颜师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长辈,还请你自重。”令狐春军心虚,不知道颜瑾掌握了什么。

“哈哈,你怕啦,万大侠,这里你是他们的长辈,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程步林的父亲就是谢贤,谢贤就是杀害你两个师弟的凶手,还有这令狐春军就是程......”颜瑾还没说完,那边晁西兆就大声道:“大师兄,不要听他们胡扯,你不要犹豫了,我们既是来清理门户,动手便是。”一句话提醒了正在愣神的令狐春军,他想也是,不知道这颜瑾知道了什么,如果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一些什么不利的话来,就算是杀了她也于事无补,遂说道:“周老帮主,请你稍微让开,我们要清理门户。”又转而向中武林中人说道:“单大侠,今天大家随我来清理门户,刚才我已仁至义尽,奈何雷子鸣仍然冥顽不灵,大家一起上,今日就维护江湖纲纪。”他重点叫道单修行,无非是因为雷子鸣打伤了泰山弟子,有点同仇敌忾的意味。

“春军,你让颜师妹把话说完。”万集道。

“二叔,不要听她满口胡说,杀了他们为师公和八叔报仇。”万集平时极少过问云龙堡的事,今日能说几句中立的话已属难得,他见掌门人杀意坚决,明哲保身的心态便不再说话。那边令狐春军吆喝众人一拥而上。单修行和合修、白玉周等人团团围住雷子鸣,令狐春军却挥剑向颜瑾刺来。他感觉颜瑾好像知道他很多事,这个人活着对他大大不利,也不管许姐儿的交代,反正今日乱战,失手杀了颜瑾也好向江傲峰交代,何况她和雷子鸣的事也确属乱伦。

令狐春军知道雷子鸣的厉害,将雷子鸣交给单修行等,对付一个颜瑾他感觉绰绰有余,再加上旁边还有程步林安排到云龙堡的一众师兄弟,哪知颜瑾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弱,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姑娘却占不到便宜,林竹音急的团团转,在这种场合,她会的那点皮毛功夫可以忽略不计。周清璇倒想帮忙,周登峰不许,这毕竟是云龙堡内部的事,如果他们插手,性质立马就变了,回头这些所谓的明明正派再来讨伐船帮,船帮可没有实力应对。周登峰倒不是胆小怕事,他也在观察,该救人的时候他自有主张,毕竟身边有一百多条好汉在。周清璇手里已经握好了西藏喇嘛的毒针,打算关键时候救人。

雷子鸣以一敌三,合修是慧能的弟子,在少林合字辈里武功最高,一套“少林罗汉拳”打的出神入化,此次少林遭难,他是为数不多没受伤的。云龙堡来函请援,慧能便把他派了来。单修行是于清明的四弟子,武功仅次于大师兄于修身。白玉周也是武当二代中的佼佼者。三人合力斗雷子鸣,一开始雷子鸣连连退让,心想能不伤和气,尽量不伤人,把他们逼退也就行了。令狐春军是讲不得道理的,但还有二伯万集在,纵然是死,也得容他说话。合修听慧能和慧空提到过雷子鸣,见雷子鸣只是抵挡并不进攻,心道是看不起自己,于是便加了力道,这边单修行和白玉周也是一种心态。可无论他们如何发力雷子鸣依然故我,三人不免着急,最可气的是合修用“少林罗汉拳”攻击,雷子鸣也用此掌法回攻,白玉周用“太极八卦掌”,雷子鸣也是一样,这分明是看不起人嘛。他们不知道当初玉虚子和慧空曾经将本门武功暗授给雷子鸣的事。纵然雷子鸣武功再高,以一敌三也需谨慎,何况这三人都算的上武林一流高手,时间一长就怕雷子鸣体力不支。

周清璇看的心急,大叫:“兄弟,雷兄弟,你这样不行啊,为什么不反击?不要心存仁慈,他们是来杀你的。”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是了,这不是比武切磋,这是你死我活,今天不把此三人打败,别说脱身,死都会很难看,还会连累到颜瑾和船帮。想到此,便不再退让。

单修行等三人均听到了周清璇的喊话,心道,小子可恶,果真是轻视于我,原来我们这势均力敌的态势你还是收着打的,今日如不铲除你,传了出去,我们如何江湖立足?遂都使尽了全力。雷子鸣心想,此三人武功均不弱,三人合力更尤胜一绝顶高手,要想速胜,必须各个击破。三人中,合修的“少林罗汉拳”至刚至猛,如单独对阵,雷子鸣内功远高于他,可以硬碰硬,用内力将其挫败,但现在是要对付三人,不能把功力全用到一人身上。玉虚子所传“贴衣十八手”专以柔克刚。三人对雷子鸣是合围之势,单修行使用的是长剑,其余二人均没有兵刃。雷子鸣看到单修行一剑刺向自己小腹,身子向后一倾,躲过来剑,双膝跪倒。这边合修一掌就打向他天灵盖,雷子鸣并不慌张,使出“贴衣十八手”跪着滑向合修,顺势用右手化解了合修来掌。合修掌力势大力沉,被雷子鸣轻松化解,但掌力却收不回来,一个踉跄向前栽去,这个拆解颇有点太极的四两拨千斤意味。雷子鸣跪着滑行到了合修身后,突然腾空,双腿往后一蹬,正踩在合修背上。合修先前已被晃了一下险些跌倒,这次被雷子鸣狠狠一踩,直接趴在地上。战况瞬间变幻,白玉周看到合修倒地,本能想拉一把却已来不及,但手已伸出去,雷子鸣看准空档,左手一甩,正击中白玉周左肩,白玉周“哇”的一声人仰马翻。单修行看到两个同伴落败,一套泰山剑法舞起,刺向雷子鸣。对于泰山剑法雷子鸣很熟悉,也不硬接,只是左晃右闪,当单修行打出一招“万剑归一”时,雷子鸣看准时机,一个矮身来到单修行身后,右手在其胳膊肘处顺势一推,单修行长剑飞落。

如若论比武,这时雷子鸣算是胜了,可今天不是比武,是你是我活,雷子鸣不死,三人都没法在江湖立足,所以雷子鸣必须除掉。

这边令狐春军带着云龙堡几位师弟合斗颜瑾,也仅仅势均力敌,不分胜负,看到合修三人落败,心道不妙,须合力先将雷子鸣除掉,至于颜瑾回头收拾不迟,遂招呼几人转而攻向雷子鸣。晁西兆嘴里还骂骂咧咧:“雷子鸣,你这个叛贼,不束手就擒,难不成你把云龙堡的人都杀了?来呀,来杀死你的师兄弟们。”

雷子鸣一看令狐春军带着几个同门师兄弟打过来,心下一愣,打是不打?若打了,一不小心再打死打伤几人,罪责就更大了;不打就等于束手就戮。犹豫愣神之际,合修和白玉周左右夹击分别击出一掌,雷子鸣抬手对上白玉周,却没能躲过合修,左肩被重重击中。白玉周功力和雷子鸣差的很远,雷子鸣回掌,他被推出数丈之外,口吐鲜血倒地昏死过去。雷子鸣被合修击中,也险些跌倒,正欲反击,令狐春军看准时机,对着其腹部就是一剑,直穿透后背。雷子鸣“哇”的口吐鲜血,目光幽怨愤恨的看着令狐春军,片刻跌倒在地。颜瑾直看的目瞪口呆,心道,鸣哥啊鸣哥,你怎么就这么心软呢?你不知道他们是来取你性命吗?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她大哭扑向雷子鸣,却也被令狐春军带去的人一掌打中,昏倒在地。

令狐春军一看一击得手,心中大喜,提剑再刺,剑还没提起就被人打飞了,脸庞还被人“啪啪啪啪”打了十几巴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之间三个黑衣人抱起雷子鸣和颜瑾一溜烟的跑了。

整个打斗过程万集始终没有出手,边看边思考着什么。

周清璇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她本手握毒针打算随时施救,可哪想到变化就在一瞬间?她亲眼的看到雷子鸣愣神的一刹那合修和白玉周偷袭,令狐春军更是趁其不备直取其性命,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雷子鸣就已腹中中剑。林竹音急的眼泪直流,看到雷子鸣中剑吐血,自己也晕倒在地。

令狐春军这一次大闹正阳关,总算没有白来,虽然自己这边也伤了白玉周,但雷子鸣先是被合修全力击中,再加上他这一剑,纵使他武功再高恐也无回天之力,必死无疑。但毕竟人被劫走了,死要见尸。令狐春军立马派人沿着血迹去追,周登峰不干了,这里毕竟是淮河船帮的地盘,整个过程他看的清清楚楚,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他心里门清,于是道:“令狐堡主,淮河船帮虽小门小院,但也是一方门派,你们虽贵为八大派之一,今日到此地杀人,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又想在我的地盘了横行,如若我应允了,我这些兄弟子侄恐不答应,万大侠,你说呢?”他说给令狐春军是因为他是云龙堡掌门人,又问万集,那意思是,你们云龙堡还要不要脸,一群人围攻且不说,打之前根本不让人说话辩解,趁人之危杀了人还要落井下石。

周登峰身边的船帮好汉都看到了刚才一幕,且不论是非曲直,单论打斗来说,雷子鸣算是仁至义尽,君子之风,令狐春军虽贵为一派掌门,不免有跳梁小丑之嫌。众好汉堵住令狐春军等人去往正阳关的路,怒目圆瞪摩拳擦掌。

见好就收吧,既然周登峰点了自己的名字,万集就不得不有所表示,苦笑道:“周老帮主,本门出了家丑,不得已而为之啊,实在打扰,清理门户事急,没能提前告知,改日还要专程赔罪,今日叛徒已除,纵然不死也必将武功尽失成为废人,再也不能祸害江湖,我云龙堡为名门正派,再揪着不放倒显得小气了,春军,就此向周老帮主告辞吧。”

没看到雷子鸣死在眼前,令狐春军虽心有不甘,但自己能亲手刺中雷子鸣,将他刺死或者残废也就够了,明日江湖传了出去,自己刚刚接任掌门,就手刃叛徒,立了威,涨了势,也算可以了。正阳关之行可以说大获全胜,卖周登峰一个面子,就此打住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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