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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黑云压城

程步林知道了白天雷子鸣大闯喇嘛寺,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些愚笨的喇嘛僧,一点不会权变,被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气归气,事情还要做,连忙安排手下众人明日子时一过,立即封锁所有水陆交通,定不能让雷子鸣活着出杭州城,雷子鸣三番五次破坏他的好事,对雷子鸣的恨确是发自肺腑。

袁四清等人回来后,告知程步林周见山已经除掉,可周登峰却不肯归附。老爷子已年事已高,不愿过问江湖中事为由,任袁四清磨破嘴皮也不答应。其实,程步林看中的并不是周登峰,淮河船帮虽也是一个帮派,但庙小僧寡,多了不多,少了不少。他看中的是周清璇,她的医术江湖鼎鼎大名,尤其善治跌打外伤、疑难杂症、解毒,只是周清璇很少在江湖走动,武林中人多是仅闻其名,没有多少人见过本人。

袁四清和周登峰怎么会有交情?这要从当年汉王朱高煦叛乱说起。明仁宗朱高炽当了十个月的皇帝突然驾崩,宣宗朱瞻基刚一即位,朱高煦感觉时机已到,就联合赵王朱高燧起兵造反。按计划朱高煦率部攻打北京,朱高燧率兵攻打中都凤阳。此时的袁四清隐藏在赵王军中,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大军一到,给养是大问题,凤阳一带本就贫瘠,兵祸一来老百姓都跑了,军队只好打船帮的主意,周登峰老先生当时正值壮年,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怎肯拱手送人?老人家个性耿烈,誓要拼死护卫船帮。胳膊怎能拧过大腿?灭顶之祸眼看不可避免。也是袁四清有心结交周登峰,给领头军官使了好处,周登峰也象征性的置办了些粮草算是暂时躲过祸事。没想到此次造反很快便被朱瞻基平定,赵王也被押解回京,兵祸自然消弭。但因此一节,二人也就结为朋友。此后二十多年袁四清在江湖销声匿迹,直到去年大同武林大会,周老先生接到他邀请,自觉欠他人情,不好推辞,才带着周清璇等人赴大同参加武林大会。

“不为我用就除掉,再不能有妇人之仁,四叔,知道吗?”程步林狠狠说道。

“知道了,如何做,何时做,请公子吩咐。”袁四清回道。

已是二月,周见山仍不见回来,派了许多人去找也杳无音讯,雷子鸣也毫无消息,梅友勇感觉不妙,可也无计可施。

令狐春军此时正春风得意。接到周见山被害的消息,他内心着实挣扎了一番,恐惧、内疚、庆幸......总之是五味杂陈,刚开始,他也十分警觉害怕,毕竟死未见尸。仍旧正常主持云龙堡事务,小心谨慎,思虑甚全。对外,他还假惺惺的派出不少人马去寻找周见山和雷子鸣,甚至以堡主的名义致书其他门派说明情况,什么云龙堡管教不严,出了叛徒败类,一定严加管教之类。对内,他对梅友勇及仅存的师叔万集表现的尤为恭顺,办事处处从大局着想。对待同辈师兄弟也是友爱帮护,俨然一个十足的当家人做派。

梅友勇虽已老朽,但并不昏聩,令狐春军的这些做法,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怀疑,但再怎么怀疑,他也不会想到令狐春军会杀害周见山。令狐志清本就憨直之人,见儿子好像一夜间变的成熟起来,心中无比高兴。梅燕极少来云龙堡,她被令狐春军限制了自由,根本没有看爷爷的机会。

此时的令狐春军真正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原来内心仅有的一丝愧疚也荡然无存,权力可以改变历史、掩埋真相,现在云龙堡被他上下一统,是非黑白都是他说了算,梅友勇此时已经被他架空。被架空不代表梅友勇愿意被架空,云龙堡上下几百口人并非不认他,原因是除了雷子鸣回来那段时间外,令狐春军一直以来都是被当成未来堡主培养的。雷子鸣残害同门又勾引师姑,此时已经坐实而且尽人皆知,原来看好雷子鸣的一部分人,现在全部追随令狐春军。要说云龙堡上上下下都是令狐春军的人也无不可,他本身就未来掌门人。如果非要说在梅友勇和令狐春军之间有个过渡的话,非周见山莫属,可周见山已失踪了一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月的时间不见梅燕来看自己,一开始梅友勇觉得梅燕是因为雷子鸣的事生自己的气。日子一长他就慢慢就觉得不正常,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这一日早晨还和往常一样欲到云龙山上走走,自然没有人阻拦,令狐春军照常陪同,出了大门梅友勇突然往山脚下走去,令狐春军感觉异常,道:“师公,你老人家不是上山修炼吗?这是下山的路。”

梅友勇没接他的话,径直往山下走去,令狐春军无奈只能跟着,云龙镖局门口几个看门的同门看到老爷子来了后面又跟着令狐春军,哪里敢问?来到大门口,梅友勇突然停住脚步,道:“春军,你回吧,我到镖局坐坐,把这些护院的都撤了吧,自从你三师叔遇害后,生意冷清,还有什么需要看护的?都撤回堡里吧,往后再有什么重要决定要让我知道,一个寻常镖局,需要这么多人看护吗?”他这些话是说给令狐春军的更是说给在场的门人的,那意思,云龙堡还是他说了算,令狐春军只是执行的代言人罢了。这些护院的门人嘴里应承着,却没人挪窝,梅友勇怒目一瞪,道:“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师公的话谁敢不听,你们还不撤回去,师公都七十多岁了,你们要惹他生气不成,去。”令狐春军此话也是双关,内层的意思是梅友勇活不久了。梅友勇当然也听出他的意思,头也不回迈进大门,令狐春军只能悻悻回堡,但心里已生不快。

梅燕见到爷爷当然高兴,一个月来她想去堡里,令狐春军要么推说梅友勇在闭关,要么说在会客,她还以为因上次雷子鸣的事爷爷生她的气,不愿意见她,岂料爷爷自己来了。祖孙见面,梅友勇开门见山,将周见山了解到的事和近来他的察觉悉数告知梅燕,当然朱高烽也在。梅友勇热泪盈眶,愤愤说道:“朱公子,燕儿,我们极有可能冤枉了鸣儿,我怀疑那晚门人被害春军脱不了干系。此事你八叔一直暗中调查,他知道的最详尽,怎奈他年后出门至今未归杳无音讯,只怕他也凶多吉少。近来你大师哥的行为看似光明正大实则虚伪阴暗,江湖上关于云龙堡的风言风语十有八九就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鸣儿不知身在何处,春军已以我的名义向其他门派发出邀请,江湖追杀鸣儿。”

梅燕始终对雷子鸣深信不疑,但爷爷说的这些话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懦懦道:“爷爷,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他为了什么?”

“人心叵测,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你八叔还在,真想一定会大白,可现在......朱公子,我知道你是贵人,燕儿就托付于你,如我有不测定时那畜生所为。朱公子你想办法派人去趟科尔沁,速速请我徒儿脱脱利多回本派主持一切,再有就是送信玉峰谷,让我师弟速归,这是我的手书,拿好了,千万不能让那个畜生察觉。”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爷爷,你怎会有不测?难道大师哥他敢加害于你?”

“我不知道,但活了七十几岁,直觉还是有的,我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或许他不敢,但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他就不好说了。”

朱高烽郑重结果梅友勇的信,说道:“晚辈定不负所托。”

“不要耽搁了,我必须速速回堡,否则那畜生定生怀疑。燕儿你们也不要再回堡里,我生死事小云龙堡存亡事大,公子,如能见到...见到见山和鸣儿,告诉他清理门户。”老人家说话已经哽咽,说罢,他竟深深向朱高烽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令狐春军知道朱高烽的来历,他不敢限制他的自由,何况他身边还有严二派来的人,送信的事自然安排锦衣卫去办。

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转眼七天过去,喇嘛僧确实未食言,林竹音一天天好起来,此时已能行走自如,只是卧病太久,身子还很虚弱。安全也是相对的,毕竟还在狼窝,每天大街上仍有不少武林中人来回走动,说不定就是程步林派来巡查他们的。现在不只是程步林,江湖正道也在追杀雷子鸣颜瑾,如何离开?

周清璇年龄毕竟长几岁,阅历丰富的多,想要离开不如声东击西,现在她的身份并没暴露,最好的当然是回到正阳关。目前可行的是出杭州城往东,走海路北上盐城,再入淮河返回寿州。但走海路非常危险,有明一代,东南沿海一直倭寇猖獗,江浙沿海又是倭患最为严重的地方。明朝早期为抵御北方草原民族,没有多余兵力剿倭,便施行禁海令,只开放朝贡,民间私人不许出海。所以走海路也是十分危险的,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其实所谓倭寇,其中大部分是大明子民,这些人有的事为了生计,有的是逃犯,也有的是为了做生意,总之倭寇成分复杂。复杂就有漏洞,办法就是使银子,沿海一带有专门做此道生意的中间人,银子使够,海路就通。

待林竹音身体稍稍恢复,四人乔装改扮,一路向东直奔沿海,除周清璇外,其余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顿时被大海的广阔震撼了,苍茫的大海,翻滚着白色的浪花,从天边滚滚而来。深蓝色大海,悠然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颜瑾和林竹音看的甚是惊奇,都是从北方大漠来的人,从没见过如此广阔的水面。正在几人看的出神的时候,走来一位渔民模样的老人,这人在远处已经观察四人很久了:一个中年书生、一个美貌公子,一个华贵夫人和一个书童。那人笑着道:“诸位有劳了,敢问是要出海还是只是观海?”

“哦,怎么说,朝廷不是有严令禁止出海吗?”周清璇笑着问道。

“这位夫人请了,朝廷当然有禁海严令,可禁海我们吃什么?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朝廷一句话,难道我们都得饿死?”那渔民从容答道。

“说的也是,朝廷不是令你们内迁分发田地吗?”周清璇仍在试探。

“七山二水一分田,这就是我们浙江的真实情况,朝廷又不会凭空造田地出来,皇上旨意是好的,可是到不了我们老百姓这里啊。”那人说着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可是这里有倭寇啊。”

“是有倭寇,但我们不怕,怕也没用,其实这都是朝廷造成的,哦,我看你们也不是官府中人,如果朝廷不禁海,放开海上贸易和打渔,哪里还有那么多倭寇?真有倭寇,不要朝廷出兵,我们老百姓自己也能剿灭。”那渔民抱怨道:“可是朝廷一禁海,断了许多人生计,被迫当起海盗,慢慢就变成了倭寇。”

“哦,原来如此,老人家,我们一家四口欲到盐城访亲,走内陆太远太绕,不知能否搭上海船?”周清璇这才说明本意。

那老者心中一怔,随即说道:“哈哈,我早看出来了,不要说你们是去干什么,也不要说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你们随我来,无论是包船还是搭船,只要有银子,都能满足。”

“不会遇到倭寇吧?”颜瑾问道。

“哈哈,这位小兄弟莫非怀疑我们是倭寇?”那渔民笑着反问。其实颜瑾还真有这层意思,如真在海上遇上海盗倭寇,任凭雷子鸣他们武功再高也是白搭,何况除了周清璇、雷子鸣稍通水性,她和林竹音都是地道的旱鸭子。那老者继续说:“各位放心,所谓行有行道,我在此揽生意几十年,从没出过岔子,至于倭寇,现在不是季节,等东南风信来了,别说你们,我也不在这里呆了,现在刚进二月,没事的,请随我来。”

四人随这渔民辗转来的一个小渔村,星星点点的散落着几户人家,路边的凉亭里已有十几个看似也要出海的人在等待着。老者道:“诸位先在这里休息,我们要趁晚上才能出海,沿途官家卫所可盯的紧,抓到就是死罪,对了你们是包船还是搭船?”

“包船吧。”雷子鸣不想再生枝节,反正也不差银子。

“先生,包船要一百两,海上慢,而且要在里海航行,顶着杀头的买卖啊。”那老者狡黠说道。

“一百两就一百两,我们会不会有危险?要最好最大的船,老人家。”颜瑾紧张问道。

“哈哈,小兄弟放心,几十年了从没出过事,我去准备,这天也就要黑了,对了,这一程要好几天,你们带有干粮吗?没带船上有,银子,哈哈。”那老者笑着说完就走了。

所谓大船,和来时的船可真是没得比,船体破旧,船舱又小又窄,掌舵的是个中年模样的汉子,还有一人为他打下手。海上航行和运河完全不同,需要掌舵者娴熟的技能借助海风扬帆,而且船体随着破浪起伏不定。才出海不到一个时辰,几个人就晕的哇哇大吐,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或许到了深海,才风平浪静,船体平稳。四人向舱外看去,却不见了那个打下手的。那掌舵的中年汉子将帆绳系在桅杆上,来到舱内,向四人说道:“哪位是雷子鸣?”

四人顿时惊呆,这船老大怎会知道几人身份?难不成又是程步林的人?那船老大见没人答话,继续说道:“挑明说吧,我们是程公子的人,你们也真不简单,我们几乎翻遍了杭州城,水路陆路都堵得死死的,还是没发现你们。你们有伤者,程公子料定你们还在杭州城,不大可能离开,所以一直没放松警惕。走海路我们没料到,但为防万一,我还是在这里等了七八天。下午本想在渔村了结了你们,怕引起其他乘客的警觉,后来想想在海上更好,哈哈。”那人话没说完,就听到船底有“咚咚”的声音,这船老大便迅速把舱内油灯吹灭,原来那打下手的在凿船底,继而就听到“咕咕”的冒水声。

那人哈哈大笑,道:“诸位,少陪了,我也不愿沾血,你们认命吧。”说罢就要跳海,雷子鸣反应极快,虽然站立不稳,还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了那船老大,那船老大大意失荆州,想要挣脱,哪里是雷子鸣的对手?雷子鸣心道,今天就要葬身鱼腹,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一掌劈下,一声惨叫而死。船下那人似乎听到了声音,一个跃身跳到甲板,由于天黑分辨不出敌我,他还以为那一声惨叫是雷子鸣他们发出的,说道:“大哥,不是说好不占血吗?直接让他们葬身鱼腹多省事?既然动手了,我也不费劲巴拉的凿船了,我们快跳海走吧。”

“哪里走。”雷子鸣将那船老大尸体望海里一扔,飞奔过来一掌击向那人天灵盖,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倒下毙了命。

“兄弟,快快快堵住窟窿,水一直往上冒。”周清璇焦急叫道。

黑暗中,几人都能感觉船在下沉,船舱水已没了小腿。

“瑾儿,快,快点上油灯。”雷子鸣边说边来到船舱,慌乱中颜瑾取出火石,点亮油灯看到水已经没过小腿。

“兄弟,快看看,想办法堵住窟窿。”

雷子鸣伏下身去,用手摸到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怎么堵?几人都没有行船的经验,慌乱中还是周清璇清醒,问道:“几个窟窿?”

“一个,我就摸到一个。”

“妹妹,你身上有没有匕首?”

“有有有有。”颜瑾拿出那日在峡谷中捡到的匕首递给周清璇,周清璇来到甲板,迅速割掉那死人的胳膊,说道:“兄弟,就用它堵,是它凿穿的船底。”说着扔给雷子鸣。雷子鸣接到仍旧鲜血直流腥臭无比的胳膊吓了一跳,林竹音更是吓得闭上眼睛。

雷子鸣顾不了那么多,迅速将那血淋淋的胳膊手朝下堵上窟窿,这时水才稍微止住。

“两个妹妹,别闲着,我们赶紧往外泼水,这条胳膊肯定堵不严实,水还会往上冒。”这船内泼水的物件倒是不缺,雷子鸣使劲摁住那条胳膊,三个女将拼命往外刮水,就这样四人在大海上任意飘零了两三天,好在船上不缺淡水吃食。到第三天临近天亮,船也没沉下去,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岛,周清璇再怎么说也是淮河船帮的人,门里出身不会也懂三分。她来到甲板,操纵船帆向小岛驶去。

等船靠岸,天已接近午时,四人跳船走向小岛,刚一登陆都摊到在地,折腾了一夜,从鬼门关爬出来,四人也不管这时什么地方,纷纷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阳光先是刺醒了雷子鸣,他睁眼一看,船被潮水冲走了,忙叫醒其余三人,道:“周姐姐,我们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荒岛是哪里,船又被冲没了,怎么办啊?”

“兄弟,我们没死在海上就已万幸,别管船了,只要人活着,就有办法。我们四处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四人往岛上走去,看到大片大片的桃树,像是有人栽种又像是野生的,乱糟糟的长在一处,有的桃树根茎竟有水桶般粗,也有新生出的小树苗,此时已是二月,桃花虽未盛开,但已经坐蕊,含苞待放。再往里走,突然感觉桃树会动,似乎按照八卦乾位移动。树当然不会动,是人进入这片桃林后,不自觉的按照间隙走动,一动一静,感觉上却是树在动。颜瑾细细观察,感觉似曾相识。江傲峰没少教她一些七星八卦、奇门遁甲,只是她不用心学而已。走过桃林,便是一片破败的坟茔,当前的一座墓碑还甚清晰,写到:嘉兴柯老英雄镇恶之墓。周清璇见识丰富,心里琢磨,难道这里便是传说中的桃花岛?靠近西南角的坟茔最大,墓碑亦不清晰,隐隐约约认出一个“冯”字。越过坟茔,是一个已经破败的祠堂小庙,四人小心翼翼走进来,当中矗立一座美貌少女塑像,颜瑾看的塑像发呆,雷子鸣也呆呆看得入神,二人同时转脸说道:“周姐姐,这个塑像好像你啊?”

周清璇也发现了塑像确实和自己酷似,忙说道:“你们别只顾看,找找有没有什么字迹之类的。”二人来到塑像跟前,隐约看到有字迹,只是累年不打扫,被尘土厚厚盖住。拨开尘土见上面赫然写到:丐帮帮主黄蓉。

果真是桃花岛,按时间推算,这里已败落近一二百年,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四人竟漂流至此。四人对着黄蓉雕像拜了几拜,周清璇说道:“今日我们四人有缘来到桃花岛,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桃花岛?周姐姐怎么回事?”颜瑾问道,其实这也是其他二人想知道的。

“我也是听老辈们说的,南宋时有一对夫妻大侠叫郭靖黄蓉,一生行侠仗义,保家卫国,为抵御蒙古入侵,最后牺牲在襄阳。这桃花岛是黄女侠出生的地方,他父亲就是当时一代武林宗师黄药师。刚才过来的那座大坟茔应该就是黄蓉母亲冯蘅的。”

“哦,确实可敬可泣,大丈夫理当如此。那郭大侠和黄女侠殉国后没有留下后人吗?”雷子鸣问道。

“有,具体情况不知道,听爷爷讲,郭大侠的女儿郭襄创建了峨眉派,独子郭破虏流落民间,就在淮河一带。”

“周姐姐,你怎么这么像黄女侠呢?这塑像又是谁立的?”林竹音一直没说话,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才问道。

“呵呵,林妹妹,我也不知道,都是听老辈人说的,一二百年前的事,谁能知道,说不定我们周家祖上和黄女侠有亲戚呢,要不上天也不会让我们到这里来,别问了,其实我也就知道这么多,既然来了,天色不早,我们抓紧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再来清扫一下这里。”

四人继续往北走去,约有一里地,是一片大大的空地,空地北边,是一片废墟,像似残败的石屋、竹楼之类,又在四周转转,也没有什么生机。淡水随破船被冲进海里,四人都多半天没进水,口干舌燥。还是颜瑾聪明,说道:“姐姐,既然你说黄女侠在此生活,附近一定有水源,我猜想那片废墟就是当年他们居住的地方,我们到那边看看。”几人穿过废墟,后面是一座不高的山崖,还没走近,就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几人兴奋的奔了过去,远远看见一条小溪逶迤穿过,泉水清澈甘甜。几人美美享用一番,天已稍黑。周清璇道:“天就黑了,我们赶紧动手,今晚就住这里,颜妹妹,这里不缺干柴,你去生火,兄弟,我们几个收拾一片干净的住处,这桃花岛在大海深处,阴晴不定随时可能下雨,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做计较吧。”

石屋虽成废墟,但毕竟是曾经住人的地方,雷子鸣又到旁边山上砍了几根毛竹,加固原来的柱梁,一间简单的房舍就收拾出来了。四人对着火堆却都睡不着,一天没进食了,腹中打鼓。雷子鸣不断用竹筒打来泉水,直喝的打嗝也不管饿。及至下半夜,四人实在熬不住了,纷纷磕头打盹。雷子鸣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随即飞奔过去。

这一声把三位女人吓的够呛,纷纷起身追向雷子鸣。雷子鸣身前一个黑影飞奔,他紧追不舍,来到一处矮山脚,那黑影突然停住脚步,转向雷子鸣奔来。雷子鸣蓄势准备,但见那黑影突然跃起撞向雷子鸣。雷子鸣不敢怠慢,眼见那黑影就要撞到胸口,雷子鸣提起真气,全力击出一掌,正中那黑影头部,那黑影“吱歪”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这时三个女人也已赶到,悄悄围拢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头野猪。

桃花岛曾经美如世外桃源,黄蓉等人故去后,原来的哑仆继续生活于此直至全部死掉,想那塑像也是哑仆所立。人都死去后,原来的牲畜没人照料变成野的了,百多年来没见过人得模样。白天看到有人不敢靠近,晚上才敢来这唯一水源喝水。这岛上风调雨顺,植被茂盛,除了野猪,野狗、野猫、野兔、野果等等也不少,吃食自是不愁。

四人走遍桃花岛,发现这岛甚大,他们住处恰是在一个峡谷里。依次清扫了柯镇恶和冯蘅的坟墓,又打扫黄蓉的祠堂。这祠堂虽不甚大,经历百年风雨也破败不堪,但看得出当初建祠堂的工匠颇为用心,塑像昂首站立,面带微笑看向大海,左手像是撰着一条棍状物,由于年久所撰之物已经腐朽不在了,但手的姿势却能很容易看得出。右手下垂,食指指向地面。整个人栩栩如生。几人再次叩拜,周清璇嘴里念念有词:“黄女侠,今日机缘巧合来到桃花岛,实在是打扰了,既然有缘,我们就帮你打扫一下仙居。”说罢再拜,之后四人忙碌起来,一个时辰的功夫,破败的祠堂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原来这地面还是用上好的大理石铺设的。颜瑾看着塑像发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来到塑像右手食指所指的地面,矮身敲了敲却是空的。众人一惊,颜瑾道:“姐姐,鸣哥,这下面似有玄机,鸣哥,你用匕首慢慢撬起这块大理石,要小心,防止机关。”

雷子鸣小心翼翼撬动地砖,猛一用力将地砖掀开,突然“嗖”的一声射出几把飞剑,随即一股寒气袭来,片刻后便没了动静。雷子鸣探头往里看,果然是一处地宫。颜瑾取来火把,四人尾随拾级而下,里面寒冷异常,却很干燥,地宫并不很大,约三丈见方,里面放着几个大箱子。四人眼神交错,要不要打开看看。周清璇道:“前辈先人的遗物,最好不要动,我们上去吧,把这里原样封号,如可能我们再把祠堂外沿给修缮一下,兄弟,你说呢?”

“姐姐说的是,我们原本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没被淹死、冻死、饿死已感激不尽,不管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我们都不要去动,这也是对郭大侠、黄女侠的尊重。”雷子鸣凛然说的。

“看看也不打紧的,我们既然有缘到这里,,说不定是黄女侠在天嘱托呢,不然为什么食指指地这么强烈的暗示呢?我们只是看看,绝不打歪主意,这样不算不尊敬吧。”颜瑾说的也有道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林竹音居然“嗡嗡”诵起经来。

“竹音姐姐,快别念经了,这么久以来我早当你还俗了,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尼姑的样子?”

“那好吧,兄弟你去打开那几口箱子,要小心。”周清璇吩咐道。雷子鸣悄悄走过去,这几口箱子并未上锁,他怕再有机关,远远的用一根竹棍轻轻挑开,并无任何异样,又分别把另外几个箱子一次打开,走进去看,里面全是一些珠宝字画、生活用具,在最远端的箱子里面,赫然摆着一本书《大丹直指》和一张地图。听江傲峰讲过,云龙堡《查汗经》就是脱胎于这本书,丘处机所著,但原著早已不见,后人根据片段整理仍是不全。江傲峰说,只有见了原著,才能洞察《查汗经》的精髓。当年丘处机和黄蓉多有交集,这本经书在这里被发现了也就不奇怪了。颜瑾央求的看着周清璇,道:“姐姐,这本经书对鸣哥十分重要,这里的珠宝字画我们一样不取,这本书,还请姐姐成全。”

周清璇知道经书秘籍对习武人的重要性,何况雷子鸣所修习内功心法的《查汗经》就源于此书?便默默点点头。那地图却详尽注明了桃花岛的各处地貌及出岛的航线,根据地图指示,此地离嘉兴最近,也有五百来里。

几人在岛上待了几天,察看了岛内各处,修缮了黄蓉的祠堂,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一张简易的地图只能标明大致方向,最关键的是船。岛内倒不缺乏竹木藤蔓,可要渡过五百来里的大海,小竹筏肯定不行,须得打造一艘坚固的木船。周清璇对于造船见得多了,并不生疏,于是几个人动手砍伐一些粗大的树木、竹篙制作船身,因缺少铁钉,船身全部用木榫链接,又用藤蔓竹枝编制了一帆帆布,也就七八天光景一艘三、四丈长、一丈来宽的船就造好了。为了躲避风吹雨淋日光暴晒,他们还在船上搭建了一座竹屋。雷子鸣用竹筒收集了足够的泉水,又考了些野味,拜别了黄蓉的祠堂,打算第二日借着东南风信,按照地图所示驶向嘉兴。

当晚几人就在黄蓉的祠堂里休息,来岛上十余日,明天就要离开,几人还有些恋恋不舍,都也没有睡意。颜瑾不时的对比着黄蓉雕像和周清璇,好奇的问道:“周姐姐,你这么美丽,又医术高明,可为什么不嫁人呢?是不是看不上这些臭男人啊。”她无邪的看着周清璇,却又有调侃雷子鸣的意思,毕竟此处就他一个男人。

本来大家有说有笑的,颜瑾这么一问,周清璇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变的极为苦楚凝重。颜瑾一看,感觉自己唐突了,肯定是周清璇有莫大的苦衷,遂说道:“周姐姐,你别难过,我就是随便一问,我们还是睡一会吧,天亮就要走了。”

“也没什么的,你们还年轻,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所以我说你们既然相爱就无论如何不要分开,很难得的,幸福一定是靠自己争取的。”周清璇哀怨的说道:“我也曾经有过美好的憧憬,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周清璇的父亲周映光有一郭姓玩伴自小一起在淮河边长大,二人十分要好。周映光自幼随父亲在淮河跑船,而那个玩伴却读书极好,考中了进士。朱明王朝科举取士向来对中都凤阳一带学子有所偏颇。那玩伴进京赶考前和周映光有过约定,将来两人如有儿女就结为夫妻。当时周清璇尚未出生,之后二人多年未见,周映光也就忘了这个约定。

此后周清璇出生,在淮河边长大,江湖儿女没有多少禁忌,并不像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养在闺中,而是随着父祖江湖闯荡,大约十岁左右的时候,周清璇拜师淮河一带有名的药王孙明理为师,潜心学习医术。孙明理有一儿子名叫孙文斌,长周清璇两岁,二人青梅竹马暗生情愫,随着年龄的增长,双方长辈也都默许了这门亲事。待周清璇十八岁那年,老帮主周登峰欲退隐江湖,也就想趁此机会将二人婚事办了。凭孙、周两家在淮河一带的影响,这枚婚事简直是天作之合,及大婚临近,各路亲朋纷纷赶来祝贺,一片祥和气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大婚的前几天,周家却接到凤阳新任知府信函,欲与周家结为亲家,完成当年指腹为婚的约定。这知府不是别人,正是周映光当年郭姓玩伴。周映光这才想起二十几年前的约定。孙周两家在淮河一带都是有头脸的人家,大婚在即怎么可能接受这突兀的要求呢?尤其是孙文斌和周清璇二人感情笃深,周清璇又是性格刚烈女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孙文斌也态度坚决,都是江湖儿女,誓死不同意解除婚约,两人本打算远走高飞躲避祸事。可孙、周两家都以为他们在淮河一带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周登峰还是船帮帮主,那郭知府又是周映光的玩伴,此事又过去二十多年,郭家怎么着也不会不讲人情道理的。孙文斌和周清璇也没再坚持私奔,相信了礼法人情。

郭知府的公子却不是个善茬,此人自幼被父母骄纵,不学无术,还结交了一帮江湖狐朋狗友。又听说周清璇是淮河一带有名的美女,且医术高明,就是不肯放手。在大婚的前一天,纠集一帮武林邪魔歪道到孙家威逼利诱,孙文斌对周清璇感情极深,又是个性倔强之人,岂肯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一言不合双方动起手来,郭公子人多势众竟把孙文斌给打死了,孙明理失去儿子又惹不起官家,悲痛之下带着家眷搬离淮河从此杳无音讯。

孙文斌死后,郭家人也不再闹腾,周清璇却悲痛欲绝,几次要殉情,在家人不断劝慰下才慢慢走出阴影,便发誓此生不嫁。此后,她便一心研究医药之道,但心中一直记着孙文斌被害的仇恨,她知道凭周家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报不了仇,遂极尽生平所学配置出了“七步倒”毒药,时时潜伏在郭府附近等待那个郭公子出现,为夫报仇。“七步倒”还没用上,那郭知府却因犯事被朝廷罢了官打入死牢,郭公子因此失势,再加之他过度放纵,没多久就病死了。

周清璇讲自己的故事甚是平静,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几个人听了无不唏嘘,周清璇还笑着说:“兄弟,所以我说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错过了也就真的错过了,当初我真要和师哥远走高飞躲上一躲,也不至于让他丢了性命,唉,命运如此啊。不早了,赶紧眯一会,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第二天登上木船,颜瑾回望桃花岛,深情望着雷子鸣自言自语道:“此处真是一片隐居的绝佳住处。”

周清璇掌着舵,听出颜瑾的话外音,笑着道:“兄弟,妹妹,好好记下这里,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回来。”

雷子鸣却满怀心事,也不答话,看着茫茫大海哀叹道:“经历这么多事,倒不是说我不能承受委屈,只怕云龙堡会有不测,三伯九叔大仇未报,如云龙堡再遭劫难,真是雪上加霜了。”

“鸣哥,清者自清,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茫茫大海,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在这里愁也没用,等我们登岸后,再一件件查实啊。”颜瑾看着雷子鸣哀伤的神态心疼道。

“我妹妹说的对,兄弟愁也没用,对了,林妹妹,这几日你也没再服用百草冰露丹,身体怎样?”周清璇关切的问道。

“我感觉完全好了,就是肩膀处还有些紫色的烙印,我想可能永远不会褪去了。”林竹音说着不觉哀伤,虽是出家人,毕竟是正值爱美的年龄,身体上留下一处伤痕也是难过。此时的林竹音早已长发飘飘,灵动秀美,和当初那个粗布青衫的尼姑简直有云泥之别。

“不碍事的,包在姐姐身上,等回到正阳关,一定还你一个水嫩的胴体,保你还是娇滴滴水嫩嫩的,嘻嘻,哈哈,”周清璇随口说话,忽视了旁边的雷子鸣,颜瑾和林竹音听她一说,都脸色绯红。

“姐姐,看你说啥呀呢?”林竹音音低如蝇,心中既有高兴,更有娇羞。

“噢,哈哈,我兄弟又不是外人,对啦兄弟,别愁眉苦脸的,一定记住这桃花岛的方位,想一想我们登岸后首先要做什么?”

“我想先回趟徐州,看看家里到底怎样再做计较,瑾儿和竹音妹妹就先随姐姐去正阳关,如何?”

“我不去正阳关,可我也不想和你去徐州,”颜瑾快速说道:“我们不能分开,现在江湖正邪两道都当你是敌人,你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她说的这个“我们”其实指的是她和雷子鸣,但听起来却是四个人。她不想去徐州可以理解,毕竟在那里让她伤心难过,她更不想见到云龙堡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

“颜妹妹说的甚是,这样吧,兄弟,你不要太着急,登岸后我们打探一下消息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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