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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放鹤亭前

云龙山东北方向约一里地有一座小山曰户部山。公元前206年,西楚霸王项羽定都彭城,曾在山顶建戏马台,而成为徐州的第一胜迹。户部山久负盛名,黄金宝地,徐州古代水患频繁,宋代以来,黄河夺泗入淮,流经徐州,往往泛滥,淹没州城,给百姓带来了巨大灾难,但户部山因地势较高而免遭覆顶之灾。户部山因靠近城池,有钱有势的官宦之家和富贾豪门纷至沓来,成为了富户们争相趋居之地,久之,在户部山居住便成了富贵和身份地位的象征,所以有“穷北关,富南关,有钱人住户部山”之说。

户部山西山坡翠绿丛中零散分布着十几座雅致别院,不似山顶那些豪门富户大宅门阔气,却也有几分恬淡静逸。许姐儿的别院就坐落其中。自那日令狐春军春宵一度,就再也舍不得离开,程步林一行人离开徐州后,这里就成为他和许姐儿幽会的场所。许姐儿确是杭州人氏,自小被卖作使唤丫头侍候程步林(不止许姐儿一个),被调教的也颇通文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样样在行,虽比不得秦淮名妓,比寻常女子却也出色不少,卸去浓妆的许姐儿也有几分清新脱俗,丽雅灵动,这比起令狐春军的村妇般发妻,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他本就一介武夫粗人,哪里受得了这温柔乡的诱惑?从一开始偷偷摸摸隔三差五到天天厮守,索性也不回自己家了。世生万物,相克相生,这女人就是专克男人的存在,任你纵横千里的将军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抑或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一旦倾心女子,无不服服帖帖,甘败石榴裙下。令狐春军往好了说是云龙堡后辈中的佼佼者,江湖后起之秀,往低了说他也就和乡野村夫无异,几番缠绵后已对许姐儿言听计从。

这些时日江湖名门正派汇聚云龙堡,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小帮派,一时间云龙堡门庭若市,蓬荜生辉。当然这其中许多人是听到了雷子鸣的名头,慕名而来看看这位江湖后起俊才的。这种情形令令狐春军已不仅仅是醋意了,他开始变的对雷子鸣妒忌继而敌对。按说这么多江湖朋友造访,作为第三代的大师兄,他理应主持招待,承上启下,可他却完全被边缘化,甚至他在不在场也无人关注,他感觉连平时和他亲近的一干小师兄弟也有意无意疏远他,这令他更是愤怒。只有在许姐儿的温柔乡里,他才能找到男人的存在感,只有在酒后的牢骚中,他才能尽情舒展自己。看着令狐春军一日日颓废,许姐儿不能不管,这背离了程步林扶持他的初衷。

跟随程步林多年,许姐儿也练就了城府心机,一面极尽温柔缠绵侍候程步林,让他对自己痴迷难舍,一面极尽言语之能事,极力怂恿他想尽一切办法毁掉雷子鸣而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地位。色令智昏这个词就是令狐春军现今的写照。

慧能等人来云龙堡的目的前文已述。几日的观察试探,大家对雷子鸣的武功人品都交口称赞,尤其是慧能那日试探雷子鸣内力,感觉他内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已是当今武林顶级的存在。武当玉瑶子和少林慧空为人心胸坦荡洒脱,通过交流切磋,又将武当“贴身十八手”、“太极八卦掌”、“少林罗汉拳”和等外家拳教授雷子鸣,为照顾云龙堡面子,不能明着教,只能通过比武切磋的方式暗授,其实大家都看的出来。雷子鸣因任督二脉早已打通,内力基础雄厚,学起来也能举一反三。武当和云龙堡拳法始出于道家一脉,“少林罗汉拳”和“云龙北辰手”都是至刚至阳,两者融会贯通,功效增加不止一倍。

泰山执掌武林盟主已近二十年,于清明人品武功在江湖上自是没的说,但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明年退位让贤势在必行。大同武林大会闹剧,使这些江湖正义之士感觉事态严重,一定要推选出一位得高望重能服众的人领袖江湖。近百年来,武林盟主都出自八大派,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致使一些小帮派或者没落的大派优秀人才被埋没,本着武林正义,江湖卫道,慧能和玉虚子等打算打破门禁,博采众长。

其实,就算八大派内部也各有各的打算,少林武当等高手乃化外之人,一直无意于盟主之位,但话语权却很重。华山派曾鼎盛一时,也出了几位盟主,但近年来内部纷争不断现已式微,人才凋零,只是近来才听说一个叫华均的人当了新掌门,整肃内外,但短期内也难以再崛起。谢家庄庄主谢贤二十几年不见踪迹,上次武林大会也没参加。黄山派这些年一直热衷于功名(据说后来赫赫有名的东林书院即脱胎于黄山派),大搞书院,武功却好像废弛了,也不屑于武林盟主之位。南少林远在福建,这些年甚少参与中原武林事务。云龙堡梅友勇倒是对盟主之位非常上心,人品威望也没的说,可武功不高,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江傲峰,又割袍断义而去,消失了三十年。泰山派虽一直积极入世,匡扶江湖正义,但已经轮值盟主十几年,于清明胞弟又在当朝位高权重,如再恋栈盟主之位,不要说江湖中人看不惯,恐怕朝廷也不答应。

武林中得高望重人品武功佼佼者,大都年事已高,推陈出新也理应交给下一代,可中生代武林高人集体断层。泰山于清明的四大弟子于修身、仲修己、孙修心、单修行等人武功人品倒是不错,前述原因理应谦让。云龙堡梅友勇的几个弟子威望倒是够,但武功不算上乘。武当和少林倒是有不少合适人才,但不甚积极。新生代如令狐春军、于天正、雷子鸣等江湖阅历、威望等更不能提及,还需历练。八大派之外,丐帮帮主赵立仁是近几年江湖新近崛起的厉害角色,一套“降龙十八掌”打的虎虎生威,武林威名甚是高岸,也是自乔峰、洪七公之后丐帮几百年来出现的不世奇才。终南派何铁鹰也是不错的人选,武功和江湖威望都不差,只是终南派门庭太小难以服众。但如何打破这百十年形成的八大派门阀壁垒是个问题。毕竟武林大会是明年的事,大家也只是各抒己见,统一想法,具体的事还要届时再定,盘桓了几日,宾客叙旧,切磋武艺,交流感情后,也就纷纷下山回府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颜姑娘,怎么吟诵这么凄凉的词来,这可不似你的一贯行止啊。”梅燕陪着颜瑾、林竹音在云龙山游览,在放鹤亭小憩,看到有苏东坡的题字,不禁吟起了他的这首著名的《江城子》,这是苏轼发妻逝世十周年时,他梦到发妻有感,写下的怀念诗词。

“梅姑娘,也没有啥的,想一想古人,苏东坡对发妻用情之深着实让人感动,我们这些今人倒不如古人。”

“颜姑娘触景生情吧,我和鸣哥自小长大,他的心思我最是了解,这个人啊,有时候正派起来就像个老古董般迂腐,但动了感情的,他用情绝不比苏学士差的,你就放心吧。”因雷子鸣和颜瑾的关系,梅燕一直不称呼她师姑,说出这些话自己心里也是酸溜溜的。

“梅姑娘,你......人家不是想这些。”颜瑾毕竟是个女子,岁数还比梅燕小着一些,听她这么一说,不免害羞,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笑道:“放鹤亭,好诗意的名字,为什么叫放鹤亭呢?”

当年苏轼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被一贬再贬,于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年)四月至元丰二年(1079年)三月在徐州任知州。因是被贬而来,心绪自然不佳,不时到云龙山上喝酒吟诗纾解心中积闷。云龙山有一座大佛寺,明洪武年间改名兴化禅寺,香火开始旺盛起来。寺内供奉阿弥陀佛大石佛,始凿北魏政平(450年)年间,石佛依山石而凿,高约三丈六尺(11.52米),为一露天佛首。

山上有一隐士张天骥,自号“云龙山人”于山顶大佛寺旁建一凉亭,时常和苏轼、寺内住持在此饮酒对诗,一来二去三人结为好友,张天骥养有一对白羽仙鹤,甚通人性,几人人饮酒对诗时,就在旁边趁景。苏轼感慨这一仙境画面,遂将凉亭取名“放鹤亭”,并由苏轼亲自题名。

“原来是这样,梅姑娘,当真要有两只仙鹤在,那真是好玩的很啊,我们玉峰谷后面的沼泽里经常聚集好多水鸟,什么样的仙鹤都有,白的、黑的、红的,唉,好久没回去了。”

说到玉峰谷,梅燕反而有些许伤感,想想当时在漠北遭的罪,对了,还有朱高烽,想到他不觉心中一悸,还有朱红,也不知现在哪里。好些时日没见到雷子鸣了,连朱成杰也没见到,唉...不想这些了,遂笑着说道:“颜姑娘,说道玉峰谷,我听瘦猴说,爷爷即日令宗魁返回,好像还说要把你和三俊一并带回去。”

“我不走,”颜瑾脱口而出,自知自己说漏了嘴,又自圆道:“我的意思是,这边风景这么美,我还没玩够呢,玉峰谷那边现在天寒地冻,我才不要回去。”

“嘻嘻,要不是碍着辈分,我真就像那日一样叫你一声傻妹妹,看你精的像猴儿似的,一说话把自己全部现了原形,放心吧,我有办法。”

“是啊,我也好想叫你一声燕儿姐姐呢,就这么办吧,就像鸣哥一样。”颜瑾提到雷子鸣心中一阵甜蜜又伴着一阵忧愁。

“那可不行,我们维持原称呼吧,你不叫我姐我也不叫你妹,我和鸣哥毕竟不同。但我爷爷思想很顽固的,你和鸣哥的事要从早从长计议。那天碍着众多客人,我当众顶撞了他,万一他哪天真要我们拜堂成亲,可是大事不妙了。”

“不许你们......你爷爷真是顽固,明知道你们是兄妹,还硬往一处扯,真是真是,哼。”颜瑾急的简直要哭了。

“哎呦,看把你急的,真和鸣哥那样,我还不别扭死?你放心,我誓死不从,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梅燕说着话心里却很酸楚,纵是和雷子鸣不可能,和朱高烽更是毫无希望。

“就是嘛,我的好姐姐。”

“还叫姐姐,万一被人听到了,连我也说不清楚了,怎么帮你们啊?”梅燕故意愠怒道。

“就叫,就叫,不怕。”

“你想不想见见鸣哥?我有办法,今晚我让丫鬟叫他来给我煎药,爷爷一准放他来,除了我父亲,就是他会煎我的药。”

“真的啊,姐姐你真好。”颜瑾高兴的几乎蹦了起来,转而继续道:“不对啊,你的病不是我给你开的方子都好了吗?”

“唉,傻妹妹,什么叫撒谎?在我病的问题上爷爷从不敢马虎的,放心吧。就冲你开方子救命的份上,我也要帮你。”

二人自顾自说话,都没在意林竹音。她只是静静的听着,眼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这时她秀发已经长出很长,几个月的江湖生活,使她身上退却了尼姑的斋素,却多了几分灵动与妩媚。正对兴化禅寺,在云龙山西下坡有一处不大的尼姑庵堂,此时传来木鱼声。林竹音遁着木鱼声慢慢走去,嘴里还念念道:“我是谁?我是谁?我要回家了。”

林竹音的神态吓坏了二人,颜瑾赶紧拦住她,用手在她眼前晃动道:“竹音姐姐,你怎么啦,喂,姐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颜瑾的叫声,唤醒了迷惘中的林竹音,定定神,笑着道:“妹妹,我没事,刚听到庵堂的木鱼声,我仿佛回到了竹林庵,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怎么样了,妹妹,我该回去了。”

“竹音姐姐,怎么回啊,你师伯还没找到呢,他们倒是想让我回玉峰谷呢,唉,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了。”颜瑾说这话脸上又有一丝忧愁。

“妹妹,师伯不知道是生是死人在哪里,茫茫人海怎么寻找啊?你们是尘世中人,有追求幸福的自由,雷大哥这么好的人,他不会不管你的,唉,我该何去何从?”林竹音从一个封闭的单纯的尼姑庵来到这花花世界,加之正直妙龄,春心不动是不可能的。

“竹音姐姐,别乱想了,今晚见了鸣哥,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事,你别着急,定然帮你寻到师伯。还有,姐姐,我看你还俗算了,找一个像鸣哥一样的人嫁了,岂不更好?这么美的一个人儿,陪伴青灯古佛一辈子岂不白瞎啦?嘻嘻。”

“又胡说,看我不打你。”林竹音嗲呻的说着,抬手作欲打状,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其实颜瑾话虽有调侃的成分,但也确实说的林竹音春心荡漾。

“你俩都别乱说了,今晚我叫鸣哥来,事情总能商量一个法子出来。”梅燕打断两人道。

“师伯,师伯,唉,要是疯病犯了,可......”林竹音又怅然道。

梅友勇六弟子脱脱利多是蒙古科尔沁人,前元统治中原时,其祖上在徐州为官,此人早已被汉化,却每年有大部分时间住在科尔沁。他收了一个徒弟叫晁西兆,外号“瘦猴”,此人尖嘴猴腮,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头发却掉了不少,已经谢顶。虽然武功不高,但为人精明狡猾,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什么都有,鬼点子甚多。因为师父常年不在,就委托大师兄令狐志清代为管授,因此晁西兆跟令狐春军关系很铁。令狐春军这人喜欢训斥人,尤其是云龙堡第三代弟子经常被他没来由的训斥一番,嗓门还特别大,喜欢说一些假大空的词调,此人也都随声附和,这些时日令狐春军反常,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云龙镖局就在离云龙堡不远的山脚下,这里也是梅燕的家。雷子鸣过来朱成杰当然跟着,这些时日雷子鸣忙着招待客人、和师兄弟交流武艺,确实怠慢了朱成杰,这位公子爷也早已无聊透顶。一行人来到镖局时已是傍晚,朱成杰却不似往常,看起来心事重重,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黑影尾随而来。

梅燕支走随侍的丫鬟,众人纷纷落座,雷子鸣首先开口,道:

“朱兄,几日来多有怠慢,我看朱兄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出什么事了吗?”

“有吗?”朱成杰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自问又像似问众人,“我闷闷不乐了吗?呵呵,刘贵来了。”

“刘贵?他怎么来了?”众人都知道刘贵是锦衣卫,齐声问道。

“老爷子造反了,呵呵,联合晋王和沈王,刘贵说大军已快出山西,直奔北京打去了。”朱成杰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他却没事人一样。雷子鸣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才说?”

朱成杰看着众人惊讶的眼神,笑笑道:

“刘贵来了有几日了,这些时日雷兄弟忙得很我就没告诉你,起兵有半个月了吧,我早已不是世子,造反成功与否都与我无关,朝廷大军也已出京,父王啊,唉,我的请罪折子也已委托朱高烽递给于谦于大人了,不用担心。雷兄弟,不能老是窝在这徐州吧,我可是出来闯荡江湖的。什么时间下江南啊?”朱成杰的话一下把大家的思路拉了回来,是啊,今天来是说雷子鸣颜瑾的事。

“朱兄,你倒洒脱豁达,这些时日忙着堡里的事情,师公他老人家明天还要有要事相商,这里的事只怕......”雷子鸣看看颜瑾、梅燕,那眼神有怜爱又有愧疚,继续道:“只怕短期内还离不开。”

“鸣哥,”梅燕看出颜瑾面带忧虑,打断雷子鸣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每天接待一些江湖人士吗?那些事让长辈们应付,你不还要追查杀我爹爹的凶手吗?那程步林已经离开了徐州,眼下也就这一条线索,等到仇人有了准备,反倒不好查下去。”她心里想着,先离开云龙堡再做计较,在这里爷爷、众师叔伯断然不能同意雷子鸣和颜瑾交往,凭她爷爷的性格,棒打鸳鸯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走一步算一步吧,最好找个没人找的到的地方隐居起来,生米煮成熟饭,若干年后,等这些老人百年,也就不了了之了。

“梅姑娘说的是,雷兄弟,我看我们还是启程去杭州的好,你俩的事,”朱成杰看着颜瑾,坏笑着说道:“依我说,就给他生米煮成熟饭,这一帮老顽固也就无可奈何,哈哈哈,兄弟,你顾虑太多,不洒脱。”

“朱兄,休要乱说,杀害师叔伯的凶手是一定要追查的,只是,我们也不能这样不辞而别吧。瑾儿,我......”雷子鸣愧疚的看着颜瑾,一时语塞,不知道说啥。

颜瑾此刻已经目眶含泪,索性不看雷子鸣,此刻众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鸣哥,颜姑娘,要不这样,明天你们先偷偷离开,爷爷真问起来我来解释,昨天听瘦猴说,宗魁不日就要回玉峰谷,他要让颜姑娘一起回,还有给师叔公写的信,你们先离开,去杭州也好,去哪里也好,再做计较。”这晁西兆虽是师兄,但平时行为猥琐,奴颜婢膝,没大没小,是以云龙堡一干三代弟子少有对他尊重的,当面也有喊他瘦猴的。

“我看行,雷兄弟,快刀斩乱麻,不要犹豫了,梅姑娘说的是正道。”朱成杰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本正经的说道。

“只是,只是这样不辞而别,唉......”雷子鸣怜爱的看着颜瑾,咬牙说道:“也只有如此,毕竟追查师叔伯凶手重要,已经一年多了,一定要让他们瞑目啊,竹音妹妹也要寻她师伯,我们答应过慈心师太,总是要帮她,去江南也是个方向,总在这里待着不是个事。对了,瑾儿,三俊呢?”

听到雷子鸣下了决心,颜瑾破涕为笑,悠悠说道:“那三个家伙整日在云龙山上转悠,丢不了,竹音姐姐的师父师伯都是江南人,我们一路走来也没见她师伯踪迹,去江南准错不了,程步林也已回杭州,看来杭州热闹了,我们就去闯一闯吧。”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聪慧灵便。

雷子鸣心道,只要有颜瑾在,凡事总有办法,报仇事虽大,但他内心也是想能和她天天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云龙堡天天不是之乎者也就是江湖道义,原来他并没觉得不对,经过这一年多江湖飘零,再回来才感觉到无比压抑。林竹音也有这样的感觉,她一生未离开过竹林庵,以为世界就是竹林庵的样子,走出来后才知道,远远不是,甚至感觉竹林庵的生活是怪异的。

朱成杰笑道:“兄弟,这就对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婆婆妈妈的,说走就走,明天就离开,我的行踪锦衣卫已经知道,如果父王造反失败,呵呵,我这个前世子十有八九会被处死,抓紧让我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吧。”他说这些话看似轻松,但众人都听出话里透着哀伤寒气。

“谁在门外,”颜瑾大呼一声,一只猫“喵”的一声穿门而过。

梅友勇这几日都在招待不同的客人,着实累的不轻,直至今天才算清静。将客人陆续送走,自家的事该议一议了,首先是追查黑衣人,这只有从程步林入手,他打算让周见山带着雷子鸣和令狐春军查访。二是雷子鸣颜瑾的事,虽然没挑明,但大家都知道,他也年轻过,知道这种事必须果断制止,否则夜长梦多。那日梅燕当众顶撞他,因有客人在他不便发作,但心里还是想着要速速把他俩婚事办了,也斩断颜瑾的念想。第三就是明年武林大会的事,这些年因云龙堡人才凋零,他从没幻想过去当武林盟主,但今时不同往日,雷子鸣江湖崭露头角,还有江傲峰重出江湖,云龙堡这次要在江湖大大的露脸,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心里正盘算着,令狐春军来报,说雷子鸣要带着颜瑾等私奔,这如何了得?他盘算的这几件事都和雷子鸣相关,如若真的带着师姑私奔,江湖传扬出去,云龙堡立马有灭顶之灾,就是将雷子鸣逐出师门甚至清理门户也断不可让他们闹出这等乱伦丑事。

翌日,梅友勇不露声色,将令狐志清、万集、周见山、令狐春军、雷子鸣、颜瑾、梅燕等一干人召集大殿议事,朱成杰也在场。先是讲了如何追查黑衣人的事,大家都没异议,从程步林入手,继而追查程步林背后的势力及图谋。这件事铺垫后,才说道重点,他先是讲了一通大道理,继而说道:

“这些时日,堡里来了许多武林英雄,云龙堡也是蓬荜生辉。鸣儿这一年多来虽然历经苦难,却也进步斐然,江湖上也算有了名头。想我云龙堡几十年来江湖凋零,这些年甚至连一下小门小派也敢轻视于我,唉,忝居八大派之列,实在有愧于历代先师。好在鸣儿崛起江湖,明年又是武林大会盟主推举的时日,云龙堡要有作为,鸣儿你责无旁贷,将来振兴云龙堡还是要靠你啊。”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雷子鸣早已坐立不安,旁边的令狐春军却是脸色铁青,心中忿忿。梅友勇并不管众人表情,继续道:

“云龙堡第二代中,论武功进儿和见山出众,可惜进儿已被歹人所害,见山,报仇之事不可懈怠。”

众人称是。

“第三代中春军年龄最长、武功最好,只是春军进来心神不安,还要努力上进,要向鸣儿看齐。”

令狐春军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只是众人都看着梅友勇,谁也没有察觉,他只能诺诺称是,心中却是极端的羡慕妒忌恨。

“鸣儿再不是江湖中的无名小子,今年也有二十了吧,今后行走江湖要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要时时维护云龙堡的名声,切不可做一些越礼违法之事,鸣儿?”梅友勇目光如炬逼视雷子鸣。

“徒孙谨遵师公之命。”

“那就好,颜师侄,你来云龙堡时日已多,新年将至,你也该回去陪陪你师父师娘,明日宗魁宗大侠就要回玉峰谷,你随他一起回吧,也好有个照应。”梅友勇说话斩钉截铁,不容置否。

“梅老前辈,现在漠北天寒地冻,玉峰谷恐怕早已大雪封山,晚辈只怕想回也回不去,如若云龙堡不欢迎我,小女子这就离开。”因梅友勇宣布雷子鸣和梅燕婚事,颜瑾从见他第一面就没有好感,甚至极其讨厌,再加之她生在漠北贫寒之地,礼教本就荒疏,江傲峰高玉儿也不是尊教守礼之人,所以颜瑾对梅友勇的回话不是甚恭敬。梅友勇听颜瑾并不叫自己师伯,反而称前辈,心中也是一怔,但毕竟这么多晚辈在场,他也算是老谋深算之人,当然不会流露出对颜瑾的不满,笑着说道:

“师侄,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愿住多久就住多久,作为师伯的怎么会不欢迎?只是你离开玉峰谷这么久了,怕你师父师娘担心。真不想回去,就等喝了你两位晚辈师侄的喜酒,明年开春再回也可,我给你师父写信说明,让他放心,还有......”

不等梅友勇把话说完,颜瑾焦急的抢话道:“他俩不能成亲。”

“师公,我......不能和燕儿成亲,师公,瑾儿她......”雷子鸣也焦急的语无伦次。

“爷爷,你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爹爹的仇一日不报,我绝不嫁人,你再逼迫,我就,我就......”梅燕气的一跺脚背过身去。

“胡闹,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远在北京,作为师公还做不得主?瑾儿,瑾儿也是你叫的吗?乱了辈分,春军,把他带到后山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自小至大,雷子鸣从没有忤逆顶撞过梅友勇,今天是第一次,梅友勇看似生气了。

令狐春军心中窃笑,说话却在为雷子鸣求情:“师公,饶了师弟这一次吧,他和师姑一起江湖患难,想必有很多难言之隐,或许是一时想不通,说了错话,凭师弟的聪慧,他定然能想明白。”

“是啊,师父,这个时候可不是云龙堡出事的时候,如若传了出去,鸣儿将来如何江湖立足?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也不必过急,对鸣儿适当惩戒也就是了,不必去后山吧。颜师妹也是初来乍到,好多事我们慢慢说与她听,相信师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周见山看问题一向老道,他说的“这个时候”当然指的是雷子鸣近来风头正劲,明年武林大会是要雷子鸣大显身手的时候,家丑不可外扬。

这后山思过处乃云龙堡惩罚门人的地方,严厉程度仅次于逐出师门,是犯了极大的过错才会有的惩罚。堡内人都知道,一旦进了思过处,那这个人基本在江湖的威望也就降落谷底了。

令狐志清等众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替雷子鸣求情,雷子鸣颜瑾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当然没有赞同的。

“哼,没大没小,没尊没长,这还是小事?他已经二十,这些基本规矩礼教难道不懂?”梅友勇虽是训斥雷子鸣,但谁都听的出来这是在说颜瑾。

“梅前辈,你不必指桑骂槐,这事跟鸣哥无关,我是不懂得许多规矩,我只知道我和他是我们之间的事,谢谢周大侠的好意。”颜瑾转而对雷子鸣说道:“鸣哥,我就听你一句话。”那眼神了充满悲伤哀怨,更是充满期待,雷子鸣看的心如刀割,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玉峰谷那个调皮的丫头,峡谷底那个温柔聪慧的弱女子,大同那个机智体贴的知心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说过定不负她,此刻一个他曾发誓要保护的心爱的人却被众人围攻而他却无能为力,他必须要有态度,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敢对着众位前辈顶撞说话:

“瑾儿,对不住,师公,我谁也娶,我断然不能和燕儿成亲,我,我孤独终身。”

“不像话,鸣儿,怎么这么对师公说话。”周见山见雷子鸣还在顶撞梅友勇,赶紧打圆场。

“八叔,你也别说了,”雷子鸣情绪激动,不觉流出眼泪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谁也不娶,总行了吧?你们别再逼我、别再逼燕儿,也放过颜瑾吧,打罚我都认了。”又转而对颜瑾道:“瑾儿,对不住,我有负于你,你回去吧,雷子鸣就是天下第一号龌龊之人。”

颜瑾眼泪夺眶而出,失望的看着雷子鸣,久久不能平静,咬牙说道:“鸣哥,我走了。”说罢掩面而出。

“颜姑娘,你等等。”梅燕怕出事赶紧跟了出去,林竹音也随着追了去。

“不成体统,春军,带他下去。交你严加看管,如有差错拿你是问。”梅友勇语气不容置疑。

此时,门房来报,有圣旨。

众人更是惊了,本来和官府都极少打交道的江湖门派,怎么会惊动皇帝?朱成杰却心中有数,十有八九是代王造反失败了。

果然,传旨太监宣旨道:

“朱成杰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继位以来,百般恩恤诸王,奈何代王朱仕壥不感皇恩,私下联合晋王、沈王图谋造反,朕派钦差劝其罢兵,仍不知悔改,朕谨记列祖列宗训诫,不是万不得已绝不相残于朱姓宗室,及天兵一至,晋王、沈王幡然悔悟,叛军悉数投诚。代王仍不知悔改,着将晋王、沈王贬为庶人,代王押至京师严加审理。代王世子朱成杰识大体、重大义,不与乃父为伍,自请辞世子爵位,令朕甚慰,着朱成杰即刻进京面圣,不得耽搁,钦此。”

朱仕壥为这场造反,着实准备了好久,担心自己几万卫队兵微将寡,又联合山西的晋王、沈王,以替英宗复位的旗号率部造反。朝廷对代王起事早有预防,先是派人分化瓦解晋王、沈王,再派于谦率二十万大军平叛。朱仕壥大军还未出山西即被团团围住,晋王、沈王卫队临阵倒戈。众将士一看大势已去,朱仕壥被那个姓林的军官绑去交给朝廷邀功。整个造反过程就像儿戏一样,于谦兵不血刃就平了代王叛乱。

传旨太监将圣旨交给朱成杰,又从袖口抽出一封信交予他,由于众人都跪着,是以都没看到他这个举动。等众人缓过劲来,都看着朱成杰,他倒无所谓的样子,领旨谢恩后,看着雷子鸣,做了个甩头的动作,那眼神表达的意思是:兄弟,哥哥不能陪你去江南了,你要逃出去找颜瑾。

三个姑娘来到放鹤亭旁,远远的看着三俊在比武戏耍,要是搁在平时,颜瑾一定会过去调戏他们一番,可此刻她心情低落到极点,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尼姑庵,悄声说道:“竹音姐姐,我也落发算了,我谁也不怨,只怨这世俗。”

“妹妹,你别这样想,我很笨的不会劝你,但落发出家绝对不行,唉,你看看我。”林竹音幽怨道。

“颜姑娘,唉,此处就我三人,我就叫你妹子吧,妹妹,你不要太难过,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吗?”梅燕劝道。

“塌不塌还有区别吗?他都那样说了?”颜瑾依然目光呆滞。

“呵呵,妹妹,你不了解云龙堡这些人,都自称是礼教中人,鸣哥能说出那样的话已是很难得,你们毕竟碍着世俗辈分,难道让他在那种场合说非你不娶吗?”

颜瑾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身道:“姐姐,他是什么意思?”

“缓兵之计吧,我想鸣哥已有计较,今晚你不要回去,就在这尼姑庵等着,我想办法把鸣哥放出来,你俩等着就是,然后你们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玉峰谷也不要再回,江湖也不要再踏入半步。”梅燕说着话时心中也甚是凄凉,她和雷子鸣自幼一起长大,想不到却落得如今下场,心中黯然,咬牙继续道:“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终老吧。”

梅友勇也并非真心要惩罚雷子鸣,云龙堡这些年来才出这么一个武林奇才,他爱还爱不过来呢,他的目的是要劝退颜瑾,目的达到了,明日就安排宗魁带她回玉峰谷。至于雷子鸣,只要两人不在一起,又有这么多长辈不断劝说,不屑时日便会收心。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适当惩戒还是要的,毕竟自己的威严还是要维护,再说,这些时日江湖中人都慕名来看他,挫挫年轻人锋芒也是好的。思过处肯定不能去,一旦去了,不要说雷子鸣在江湖的名声,就是云龙堡内部也会一落千丈,想培养其为未来掌舵人就绝无可能了。

令狐春军近来变的不再冲动鲁莽,会动心思了。也不再动不动训斥师兄弟,他现在有一个参谋——许姐儿。原来他是隔三差五去许姐儿那里幽会,现在变得天天厮守,那个村妇般的老婆自然是能发现自己男人的变化,可也是敢怒不敢言。凭他的阅历,当然知道这是程步林安排的,但人一旦着迷了,就什么也不顾了,色迷心窍就是这个道理。

令狐春军、晁西兆带着雷子鸣来到一处偏房石屋,宽慰雷子鸣道:

“师弟,你暂且在这里委屈一下,师公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待他消了气就会放你出来,此事包在大师哥身上。瘦猴,师弟的饭食由你来安排,不可有半点不周。”

“放心吧大师哥,你是未来的堡主啊,你的话小弟定当遵守,师弟,你也委屈一下,那颜姑娘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们燕儿呢,嘻嘻。”晁西兆叨叨叨叨。

雷子鸣愤怒瞪了晁西兆一眼,并不答话。

“瘦猴,少说话,师弟这一会心绪不佳。”令狐春军训斥瘦猴,又对雷子鸣说道:“师弟,你且这里委屈一下,我安排两个小师弟在门口候着,你也别介意,应景的事嘛。我去给师公复命。”说着向晁西兆使了个离开的眼色,大门落锁。

雷子鸣一个人呆着,这些天来他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这么静静的想问题,师叔伯的仇自然是云龙堡的事,现在无需他单打独斗。可颜瑾呢?他耳边不时响起周清璇的话“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不必一味遵循礼教伦常,唉,这世间,兄弟不要拘泥太多,江湖大义、大是大非做到做好就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是了,颜瑾肯为自己千里遥远追来,不顾一切跟随自己,自己怎能辜负?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所谓的辈分、世俗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两人本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难道自己真就为了所谓的江湖地位、云龙堡的名声而置颜瑾不管不顾吗?听老人们讲,蒙古还有儿子娶父亲小妾、弟弟娶嫂子的习俗,难道他们就不乱伦?何况他和颜瑾只是名义上的师姑师侄关系。

如果真要和颜瑾在一起,师公怎么办?父亲那里怎么交代?云龙堡会不会因此贻笑江湖从此一蹶不振?难道自己真的可以自私到不管不顾吗?可瑾儿怎么办?她那么伤心的跑了出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不行,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石屋里,得出去,得出去。想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加之这些天确实劳累,雷子鸣不觉就睡着了。

梅燕找到令狐春军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直抒来意,让这个大师哥连夜放了雷子鸣,当然她不会直接说让雷子鸣和颜瑾私奔,只是说要让他为父亲报仇,只有雷子鸣见过黑衣人。只有报仇后她才肯和雷子鸣成亲,了却爷爷的心愿。

令狐春军在许姐儿的引导下,已非以前那个莽夫,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看出梅燕的言不由衷,也不说破,只是一个劲的说些什么纲常伦理,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其实内心他极其想促成颜瑾雷子鸣,只有这样雷子鸣才会身败名裂,一切再回到他原有的轨道上来,笑着对梅燕道:

“燕儿,你说的这个我懂,可师公他老人家正在气头,放了雷师弟,我担不起这个责啊。”

“鸣哥犯了杀人放火的罪了吗?他不过就是顶撞了爷爷两句。”

“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和师姑,就是那个颜姑娘毕竟不成体统,唉,不过话说回来,他俩倒也很般配,燕儿,你别多想。”令狐春军斜睨着梅燕,看她的反应。

“唉,多情自古空余恨,那个颜姑娘也确是痴情,如果没有这些辈分世俗碍着就好了。”梅燕并不看令狐春军,自然自语道。

“燕儿小小年纪也懂得体贴人啦,其实我也看着两个有情人不能在一起,还硬生生的被分开,心里难受。”令狐春军这时想到了许姐儿,颇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继续道:“也不是不能放了他,可是放了又能怎样呢?”

梅燕并不知道许姐儿的事情,还想着这个大师哥近来变的懂人情了,感激的看着他说道:“大师哥,你说说怎么放?放了后你就不管了,爷爷那里我来解释”

“这样吧,既然去查访杀害三叔九叔的凶手,我自然不能拦着,我武功不如雷师弟,否则我也必然同他一起前往,你也知道堡里还有好多事情都要我来处理,唉,离不开啊。”

“大师哥,别卖关子,快说。”

“好的,你回头劝劝雷师弟,出去后寻访黑衣人,千万不能再跟那个师姑纠缠,好在她明天就随宗魁回玉峰谷了。过会天黑,你到石屋告诉雷师弟,我开门去看他,让他佯装打我和瘦猴一掌往后山跑去,沿途我让瘦猴把巡山护院的人都撤回来。”令狐春军很认真的继续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将来无论如何都要烂到肚子里,你也知道我爹那个脾气,他知道了非把我活剥了不成。”

“大师哥,记下了,我这就去,钥匙呢?”梅燕感激的看着令狐春军。

“钥匙在瘦猴那里,我安排他去开门,记住此事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雷子鸣和梅燕、颜瑾、林竹音、三俊连夜来到下邳码头,远远的看到码头停着一艘大官船却并不开动。天已蒙蒙亮,他们也不知何去何从,颜瑾提议按原计划去杭州,雷子鸣想现在冬季,往北去很不方便,就去杭州。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大家这会都累了。无论如何现在又和雷子鸣在一起了,颜瑾非常感激的对她说道:

“燕儿姐姐,谢谢你,我们即已到码头,以后的事听天由命吧,天亮了,你也回去吧,你那个爷爷你要小心点。”

“没事的,我也不回了,让他们着急一下也好。”梅燕平静说道。

众人都一惊,雷子鸣道:“燕儿,为什么不回,这天寒地冻的,你再犯了病怎么办?”

这时那官船走出一个翩翩公子,却是朱成杰,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原来,昨日朱成杰手里拿着传旨太监给的信,来到无人处打开见是朱高烽写来的,信中说了皇帝对他的态度,让他放心,但他老爹不被处死也得被终身圈进。信上委托朱成杰代问梅燕好,把他妹妹朱红带回京城,如方便梅燕能来更好。其余介绍了他在北京安好等。朱红在哪里他不知道,太监催着上路,圣旨讲明不准耽搁,但朱成杰还是有办法,哄的老太监喜笑颜开,当然银子是不能少的。争取了半天时间找到梅燕,告诉梅燕朱高烽的委托。梅燕心里惦记着雷子鸣的事,不能立马答应,让他在码头等到天亮,如不来,朱成杰就起锚回京。

朱成杰向众人简单说了朱高烽的来信,朱红这时十有八九跟程步林在一起,见梅燕来了,看来是要随他去北京,便问雷子鸣道:

“兄弟,你们怎么打算?随我北上北京如何?来时我们一起走时还在一起,多好?我早告诉过你和这些老夫子讲不出道理来,就像我父王,告诉他不要动造反心思他不听,非要搞得家破人亡。”他说到自己父亲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又对颜瑾道:“颜大小姐做的对,逃出来自由自在多好,哈哈。”

“朱兄,你此去面见皇上可要小心,至于我们,唉,我们也不知道,先去杭州寻访黑衣人吧。”

“按朱兄弟讲,我应该没啥事,父王可就惨了,此次面圣尽可能求情把这一大家子百十口人性命保住,你们去江南也好,如若我此行无恙再去寻你们。”

“世子,时辰到了,该启程了。”船内那传旨太监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

“呵呵,这老太监,收了老子一万两银票,还不听话,”朱成杰向船上叫道:“知道了,刘公公,碧儿,翠儿你们来一下。”两位丫头应声来到人群中,朱成杰一伸手,碧儿从褡裢里拿出一个锦盒,朱成杰交予雷子鸣小声道:“这里是我全部身家,一百万两银票,去北京后不知凶吉,留着也无用,你先帮愚兄看管着,沿途大城市找几个大钱庄分别存下,我此行若无恙定来寻你,如果,如果我有不测,呵呵,就当我送给你和颜姑娘的成亲贺礼了,走了,有缘再会。”说罢也不看众人,带着两位丫鬟和梅燕径直朝官船走去。

“慢着,朱兄,我在杭州等你,你一定要来。我跟我妹子说句话。”雷子鸣拦住梅燕,将她拉到一旁问道:“燕儿,你真决定去北京?”

“我,我,家又不能回,去哪啊?”梅燕倒是吞吞吐吐了。

雷子鸣思忱着道:“燕儿,你既然不愿意回云龙堡,干脆跟我们一起去杭州吧,也好有个照应。”

颜瑾走了过来愠怒的对雷子鸣道:“鸣哥,你让燕儿姐姐去吧,那朱公子人很可靠,又贵为王爷,不会有岔子的。”

雷子鸣其实早已看出朱高烽和梅燕两人暗生情愫,只是这些时日事情着实忒多,他又不似颜瑾般细心,就没多想,颜瑾这么一提醒,倒真觉得那朱高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身份地位太过悬殊,再说现今是朱高烽落难,就算是真的两情相悦,万一有一天朱高烽复国成功,梅燕能受得了漠北的苦寒吗?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自己的一团乱麻还没斩断,于是道:“燕儿,北京气候干冷,世子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个好人,这一路你自己多照顾自己,我们还不知道将来怎样,大家各自珍重吧。”

“好了,我的兄弟,不要婆婆妈妈了,我这里不还有翠儿、碧儿吗?不会让你妹妹受委屈的,我们确实要抓紧动身,过几日运河封冻可是不妙了,就此别过吧。对了,那些银子你们可随意取用。”朱成杰对雷颜二人耳语道。

第二天云龙堡上下就都知道雷子鸣打伤令狐春军和晁西兆连夜和颜瑾私奔了,当然,消息之所以散播这么快,拜瘦猴晁西兆之功。其中有一个把门的小师弟居然被打死,这事就闹大了,打伤同门师兄弟本就铸成大错,再打死人,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

当时雷子鸣按照梅燕安排,在令狐春军到来时故意和他争吵两句,随即就动起手来,本来大家说好的,也就是比比架子,雷子鸣分别在令狐春军左肩和晁西兆右肋出击出一掌,令狐春军佯装后退跌倒,晁西兆因武功基础薄弱,人又瘦小,就算雷子鸣收着力也着实被真打伤了。雷子鸣见状,转身就出屋。把门的小师弟本来已被晁西兆支走,哪想到其中一人又回来了,雷子鸣不知何故,以为也是说好的,当胸推出一掌,那人“哇”的一声随即跌倒,但无论如何不会致死。雷子鸣赶紧逃去,梅燕紧随其后,谁也没把受伤的小师弟当回事。

梅友勇知道这几个人逃离后气的火冒三丈,欲派人去追,被周见山拦住,他毕竟心思细腻,怎么追啊?如果大张旗鼓去追不是等于告诉江湖中人,雷子鸣打死打伤师兄弟逃跑了吗?再说据对雷子鸣的了解,他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是暂时淡化处理最好,先不要声张,毕竟是失手杀人,大家心里都明白,云龙堡崛起或许就得靠雷子鸣,事情要调查清楚,到底怎么打死的人。梅友勇严令此事不得声张,给死去的小师弟家人报丧猝死暴毙,再赔偿一笔银子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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