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图书馆大厅,四壁都是林立的书架,中央是安安静静的阅读区域。
这里是乡下女孩苏韵,课余时间呆得最多的地方。
苏韵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室友们那种打发时间的现代模式。只有学校图书馆是她最大的乐园,这里有她采集不完的花蜜,有她摄取不完的知识。
她现在又坐在她固定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入神的阅读。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同学江伟,这个时刻要充当苏韵保护者的男生。
当然,苏韵也是他学校里唯一的好朋友,他不跟她跟谁?
他们现在就在一起讨论他们专业课程中的一些问题。
江伟说:“我最近读了一本著作,上面描述了我们宇宙的未来。他说,宇宙的未来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亡。他说,最先是我们的恒星太阳死亡,接着是太阳系行星一个个被吞噬死亡,于是整个太阳系死亡;接下来是整个银河系死亡;再接下来是一个个的星系死亡,直到数以亿计的星球统统死亡;最后宇宙只剩下一样东西,黑洞,一个死气沉沉的巨大黑洞;再过上亿万年,这个黑洞也最后死亡;最最后面,宇宙只剩下一样东西,无序的光子,整个宇宙归于永久性的寂灭。宇宙再也没有了生命,因为没有了生命依附的星球。你对这个观点怎么看?”
“这个描述太黑暗了一点吧,我表示很难接受。”苏韵说。
“假如这个推理是科学的,你不是也该老老实实的接受吗?”
“我觉得一点都不科学。”
“哦,怎么说?”
“万物都有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这一点我非常承认。根据这个原理,宇宙最终死去,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啊,我也非常赞成这一点。”
“但是,他说的是,宇宙最后,归于永久性的寂灭,永久性。这一点,我表示质疑。”
“为什么?”
“因为他忽视了自然规律的另一个事实,有生必有死,有死也有生。生生死死,是循环无尽的。宇宙也一样,既然有死亡,也应该有新生。我们甚至可以猜测,在我们现在的这个宇宙诞生之前,宇宙或许已经死亡过一次了。”
“所以,你认为呢?”
“所以,我认为,宇宙不会归于永久寂灭,它一定会再次重生。只是死亡和重生之间的时间跨度,可能是一个漫长漫长的岁月。”
“哦,你这个思路,超出我的想象了。”
“你别当真,这是几亿亿亿万年以后的事,所有推理都可以说是无稽之谈。”
“那你说,在下一次的宇宙死亡和重生之间,人类失去了可以依附的星球,又将如何继续生存,维持文明不灭呢?”
“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这里,我们的智慧也象宇宙一样,没有尽头。我想,到那时,人类会有能力来重造一个人工宇宙。就算宇宙已死,人类的文明依然不灭。”
“哇,真是振奋人心。那些‘一切最终毁灭,一切都没有意义’的言论,就将终结了。”
两人正聊着,他们旁边的座位,又走过一个人来,那是张欣……。
张欣很少上图书馆来,他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安静的气氛。不过今天,他开天劈地的,也走进来了。
他其实不是来读书,他是跟踪苏韵,来看苏韵的。他一开始还不敢靠近苏韵身边去,只是拿了一本书,坐到离苏韵较远的一张座位上,装模作样着阅读。
他一手撑住额头,总是偷偷侧眼去看那边的苏韵。平时很难有机会遇见苏韵,终于发现图书馆这里,是一睹苏韵风采的好地方。
自从认识苏韵以来,两个人鬼使神差的不断闹误会,矛盾越来越大。然而矛盾越大,张欣越被苏韵吸引,到了根本摆脱不了的地步。
他多么希望跟苏韵象老朋友一样,亲密无间的交往,或者象一般同学那样交往也行,至少可以象熟人那样,能够友好的打声招呼。
可是,他们偏偏就成了最糟糕的“仇人”关系。每次相见,都是“势不两立、分外眼红”。两个人不是友好握手,却是横眉怒目。
他走进图书馆之前,就想好要去接近苏韵,跟苏韵热情攀谈,一定要化解跟苏韵的矛盾。可是一到了里面,他的勇气又泄得一干二净,他怕苏韵又跟他在图书馆里打了起来。
对他来说,苏韵是一支真正带刺的玫瑰,他只有远远的、偷偷的观赏着,而不敢往前靠近。他越是偷偷的欣赏着苏韵,越为苏韵着迷,觉得苏韵简直是越凡脱俗,魅力四射。
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如此的神魂颠倒、傲气尽毁。
他这么悄悄观察着苏韵的时候,苏韵也终于发现了他。她是一个敏锐的人,张欣那双“贼眼”瞒不过她的眼睛。
苏韵第一次在超市门口遇见张欣,就把张欣当成了坏人,对张欣没有好感。但是这么久,两个人见过那么多次面,她又感觉,她和张欣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羁绊与牵连。对她来说,他也成了一个小小的迷。
她发现,这个男孩身上,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吸引着她。使得她不得不要对他多一份关注,多一份惦念。
但是,她出身贫寒,天生对这种富家公子怀有偏见。她听母亲说过,有钱人都是些仗势欺人的坏蛋,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她很反感张欣不可一世的表情,反感他自恃优越的作派。她不习惯他奢侈的衣着打扮,更看不惯他耳垂上的耳钉。
她看出来,这个张欣有点喜欢她,想方设法的希望接近她。要是一般的女孩子,被一个如此“高富帅”的男孩主动追求,早就兴奋得晕倒过去,那是多大的虚荣和幸运啊。
然而苏韵不一样,她从不确定那是张欣真诚的感情,她更愿意相信,那只是一个花花公子好色的天性。
尽管她的理性意识里,如此的反感和戒备张欣。但她的感情其实没有那样强烈的抗拒张欣。我们的内心里,矛盾真的无处不在。
有时候,她觉得张欣一旦露出笑容,的确有些迷人。
慢慢的,她发现。张欣的人还没有接近她,他的影子却早已经霸占在她的心灵里。她被迫每天都会想起他。
她发现,她那颗从未被任何男人俘虏过的心,居然被这个花花公子给偷走了。她为此感觉害怕,担心自己是不是被一种虚荣而庸俗的力量征服了。
我怎么会喜欢上他?是不是到了城市,我莫名其妙也变堕落了?她悄悄问自己。
她希望自己不要去留意他,当他是个陌生人,当他空气一样看不见。但是做不到,她的视线总是不听话的,从书本上移出去,投向张欣的那个方向。有时候,他们的视线碰巧会接在一起,一刹那,电线短路,火星四溅,弄得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心里狂跳。
再过一会儿,她再抬头的时候,张欣突然不见了。她心里居然“喀噔”一下,咦,人呢,他去哪儿了?她不禁抬头,视线在整个大厅里四处搜索。
我为什么会紧张,我紧张他干什么?她又心里暗骂自己。
张欣很快又回来了,他只是到书架那儿换了一本书回来。他如此坐立不安,一本书看了没三页,又去换一本。他其实就是惴惴不安,犹豫着怎么去跟苏韵打个招呼。他讨厌这样,只是把喜欢放在心里,而不敢付诸于行动。
他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没有了一点儿男子汉气概,畏畏缩缩象个害羞的小姑娘。
他再一次跟苏韵目光相遇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勇敢迎上去,跟苏韵打个招呼。哪怕苏韵又误会他,给他一顿泼头泼脸的臭骂。
他想着站了起来,拿上书,假装出过路行走的样子,往苏韵的座位走了过去。他打算走到苏韵身边的时候,再装出偶遇的样子说:“咦,这么巧,又碰见你们。”
可是他刚离开自己座位,那边江伟抬头发现了他。江伟立即警觉的拉一拉苏韵衣袖:“看,快看,那个坏小子又跟踪你了。走,我们快走。”
江伟拉着苏韵,催着她离开。这个坏蛋他们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苏韵看见张欣朝她走过去,一下子也紧张了。他离她越近,她的心就“嘭嘭”跳得越急。她不知道张欣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话。
她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他的温柔;她也不愿意,一见到他就对他动武。
她于是身不由己的任由江伟拉着她,赶紧逃离那个“坏小子”。
张欣望着他们离开,嘴唇动了动,想喊一句什么,却还是没有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