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延每个月都亲自去海城两三天批货回来,我则在家负责照顾孩子和做生意。阿延脸皮薄,好面子,外人多数两句话,他就拉不下脸,在外面就容易吃亏。
海产干货平时的顾客需求就不高,销量不大,甚至有些不好卖的几个月都卖不掉几斤,变质了只能扔掉,这个生意只能算是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海产干货的生意卖的就是品相多,十种以上的分类才好卖。但阿延他到海市进货,被人多说了两句不好的话或者忽悠他两句,进的货就不对,往往一种货进很多,一种货进很少。进货少的不到一个月就卖光了,品类就变少了。而那些进货多的,积压起来,再加上租的房子在一楼,储存不当,潮湿鼠咬的,日子久了就会变质,只能扔掉处理,造成亏损。
有的时候,我忍不住了便会多说两句。
“你进货不能这么进的,货不要进太多或者进太少,平均一点进,到月底家里就剩四五种货,很难卖出去的。”
他这时就会很生气,他不会解释为什么会这么进货的原因,只会冷冷的,大声反驳我:“你知道什么,你都不懂,不然你自己去进货。”
然后因为这种事,阿延能跟我生气好几天,几天不跟我说话。
1997年,阿延又一次去海市进货时,去了水产养殖场参观,看到养殖场内一个个用砖砌起来围起来的大水池里养的埃及鱼和塘角鱼。回来便兴奋的跟我说。
“我到海市看到人家养塘角鱼,养的埃及和塘角鱼都好大一条,野生那种都是一斤多而已,他们可以一条养到三、四斤重,我也想找个地方养塘角鱼,应该能赚钱。”
“那你会养吗?我怕养不好。”我问他。
“没事,我问过了养鱼场的人了,他们说很容易养的,这种鱼什么都吃,比较好的喂鱼饲料就好了。”他回答很有信心。
我了解他,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我拦着他不让他做,他会记恨我,平时会找理由骂我,甚至吵架时可能会翻旧账,把阻拦他、阻他生意的事来说,好在这几年家里稳定了,有一点积蓄,所以我只能由着他去做。
打定主意,阿延那段时间就到处找场地,终于在城中村的边缘找到了一块二百坪的地方。那个地方旁边就是一个养鸡鸭的养殖场。
定好场地,交了租金,我们全家便搬到养鱼场里住下来。阿延买了水泥和红砖,亲自动手用砖头把水池垒起来,弄了三个大鱼池。然后就到批发市场去进了一批鱼苗和鱼饲料回来,开始了养鱼事业。
养鱼需要耐心和时间,阿延就每天都呆在鱼池边照料鱼苗,而我依旧每天到名湖菜市场摆摊卖东西。刚开始有余钱时买得起饲料回来喂,后面饲料涨价了,喂不起鱼饲料,阿延就到批发市场上买那些便宜劣质的差米回来,架起大锅将米煮熟,再抛进鱼池喂鱼,那些埃及鱼和塘角鱼就会争先恐后的拥在一起抢食。埃及鱼和塘角鱼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很好养活。
从前村里水塘边都会建个小厕所,有人就会在水塘里养埃及鱼,人的排泄物排到水塘里,埃及鱼就会争相跑来觅食。这样既解决了排泄污染问题,又能养鱼,一举两得。
养了两三个月,每条鱼长到八九两重时,鱼却被人偷了。
那天早上起来,阿延照旧先去看看鱼,结果发现最靠近围墙边上的那个水池被人在水池底下凿了一个洞,水池里的水被放干了,水池里就剩下十几条鱼,鱼没了水,有些还在蹦跳,有些已经奄奄一息。我们忙跑到围墙外围看,外围墙边有条排水沟,排水沟里还躺着几条没被抓走的鱼,边上还散落着一些用坏的蛇皮袋,渔网等偷鱼工具,看着围墙下被凿出来的洞,不是一天晚上就能凿出来的,我们的鱼早早就被人惦记着。
抓不到偷鱼的人,又没了一池的鱼,还要时时提心另外两池鱼会不会被贼惦记着。我跟阿延都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我们也不想没日没夜照顾的鱼,最后全被偷走了,辛辛苦苦的为他人做嫁衣,搞得血本无归的惨样。俩人一合计,最后决定把剩下两池鱼转让出去,及时止损。转让告示贴了一个多月,才好不容易低价把鱼池转让出去了,那几个月的养鱼生意,再一次把家里的积蓄亏完了。
因为养鱼场的生意亏完了积蓄,我的小儿子到了读幼儿园的年龄,我们已经没有钱送他到幼儿园,他一直没能念过幼儿园,只能带在我身边,一边带着他一边做生意,到了小儿子六岁,直接送到学前班报到读书。
鱼池转租出去后,我们一家又得离开养鱼场,重新搬家。结婚以来我们前前后后一共搬了四次家,居无定所的漂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