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八卦帮帮主龙嫚在失踪七天后终于被找到了,其实她一直被拘禁在沈娘家的柴房里,沈娘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是用精钢制成的枷锁限制了她的自由,吃喝什么的倒不曾克扣。
是以我再次见到这位江湖奇女子“千面妖姬”龙帮主时,她的精神虽然有些委顿,但依然不失大家气派。
原来,那天龙嫚并没有和易水寒一起离去,而是在送走了他后自己留在了那个秘密基地里继续整理一个大事件。
过不多久,沈娘自己登门拜访来了。龙嫚早就知道易水寒家里有沈娘这么个人,对她的出现也没表示出多大意外,两个女人进行了一场看似和颜悦色的交心谈判。
龙嫚清楚沈娘不会半点武功,是以对她完全没有戒备,而沈娘是有备而来,随身携带了一种西域迷香,这种迷香味道香甜,浓烈扑鼻,且发作时间需要很久,正常情形下目标根本不会中招,所以龙嫚完全没有想到沈娘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威胁到她,以为那只是其身上的一种香料。
于是在两人对峙的半个时辰后,一代女枭雄就这样中了一个普通少妇的道,不可思议地被她如此轻松拿下。
在将龙嫚绑回沈娘自家的时候,还出了点小意外。
路上沈娘怕龙嫚提前醒来自己控制不了局面,就从易水寒的收藏品里顺手拿了把短刀出来防身,结果马车在经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差点撞上迎面疾驰而来的马匹,马车一个急停,将沈娘差点甩出车厢,龙嫚虽未惊醒,但短刀因此遗失。
沈娘扣押龙嫚,一则为了惩戒对方,释放自己惨遭背叛的怒气;二则以此与相公当面对质,占据主动权,但如今事情的发展显然远远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再留着龙嫚也没有了意义,万念俱灰之下她很痛快地承认了一切,并把人交了出来。
帮主既然安然无事,况且沈娘做法也事出有因,虽然违反了律法,但乔羽做主决定不予报官处理,同时也保证八卦帮包括龙嫚不会对她进行报复追究,毕竟龙嫚接下来的主要精力是需要应对这个足以令自己焦头烂额、名望扫地的丑闻。
回去后龙嫚和乔羽等其他八卦帮高层有过一次密谈,内容不得而知,但最新一期的《八卦月刊》重磅推出了《天才八卦女堕落记》的报道,大篇幅、多角度地详细揭露了龙嫚从巅峰急速跌落的整个历程,彻底引爆了整个武林,话题热度持续了很久,八卦帮“大义灭亲”的做法和他们“揭露真相,报道一切”的态度让八卦帮的形象不降反升,天下第一大帮之争再无悬念。
易水寒消失了,尽管那晚欧阳虹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不过他秘密基地里的家当全被充公之后,也算是丢盔弃甲、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很难再为害武林。
六扇门能及时出现的原因也查明了,他们在重新调查凌珰自杀身亡的案件时发现存在疑点,虽然他的确是死于自己的短刀“避波”之下,但这柄刀没有遗留在自杀现场,后来“避波”几经辗转到了六扇门,追查之下发现它最初是被遗弃在庞各庄兴隆街的(正是沈娘弄丢的那把),六扇门才将断了的线索重新续起,并顺藤摸瓜,锁定了嫌犯。
龙嫚也离开了八卦帮,据说坚持曝光是她自己的主意,虽然她并不后悔与易水寒这段出轨的恋情,她也清楚这个丑闻会令自身的良好形象荡然无存,但她仍希望能最后为帮派做出一份贡献,通过彻底爆料,牺牲自己,引咎下台挽回甚至扩大八卦帮的影响力。
江湖就是这样,你可以嫌弃八卦,但你离不开八卦,换个帮主重新领导,八卦帮并不会受到影响。毕竟探求别人的隐私来满足大家内心的空虚,这是人的天性,只要还存在着好奇心,八卦帮就会永远兴盛。
沈娘最终也走了,事情过去了半个月后,一天我有意无意地再次经过兴隆街时,发现紫嫣阁的招牌已经换下,她的家里也是人去屋空,既然相公一去不返,她离开这个伤心地也是件可以理解的事。
这天,在饭桌上,我有感而发,感慨这个平凡女人所遇到的不幸经历时,王大小姐却有些不以为意,她的表情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有没想到如果沈娘并不单纯是个受害者呢?”
我不解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大小姐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觉得巧识奸情、八卦帮找来这里、六扇门出现、易水寒暴露身份后被吓跑、龙嫚身败名裂黯然下台,这些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和不确定性,但结果却完美实现了一个目标——通奸二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一切就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一样。”
我道:“呃?把话说清楚点。”
王大小姐淡然道:“那咱们这么想,如果一个弱势女子发现自己心爱的男人和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偷情,她会这么做?挽回婚姻是一种路子,但如果极端的话,报复他们,毁掉他们,让其身败名裂也是一种选择。假设沈娘并不是才撞破奸情,而是早就发现的话,那她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和手段来准备这一切复仇计划,如果这是一个完美计划的话,那么透露信息给八卦帮知道,故意遗失凶器让六扇门得到,就可以引得两大势力的介入,她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了。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真相如何只能去问沈娘本人了。”
听王大小姐侃侃而谈,我冷汗都流了下来,若真是如此,沈娘也太精于算计了。
心里也有了疑心,但面上我还在勉强辩解:“不会吧,那沈娘看着挺简单的。”
王大小姐轻轻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女人从来都不简单的,看着越简单的其实越不简单。不过你没看出来也正常,你确实也不是什么机灵的人。”
而同样的话有人也曾经这样说过,就是那个看着温暖、热情、柔弱、时刻挂着笑容的普通女人沈娘。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场景还是将龙嫚从沈娘家救走的那一幕。
两个女人擦身而过,龙嫚看着沈娘,说了句奇怪的话,“你赢了。”
而沈娘脸上充满了忧伤,淡淡回应道:“什么都没了的人,怎么能算是赢了呢?”
说完这句话,沈娘嘴角居然微微扬起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