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云心里想是这样想,恨是这样恨,但真要对姨妈罗英怎么样?她又做不到,她也不会去做,这不是她冯雨云做人做事的风格。
“啊!啊!啊啊……”
罗英的那只能动的右手在空中比划着,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嘴,一边比划着,一边不停地发出“啊啊”声。
冯雨云的眼光就望着她。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你也有今天,活该!
冯雨云八岁时那年的一个夏末,放暑假在家,那是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晒得通往村子的那条石板路冒着火焰,路边的树叶变成了焦黄色,小草卷了叶……
邻居家的小露就悄悄的跑到冯雨云家,拉着冯雨云的手,对着她的耳朵悄声说:
“你想不想吃李子?”
“当然想啊!可哪里有?”
冯雨云听到有李子吃,嘴就馋得不得了,于是就回答小露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摘!”
小露神秘地说道。
“不会是去偷吧?”
“哪能呢?那是山上野的。”
“走,那我们去!”
一听说是山上的野李子,冯雨云就放下了一百个心,又蹦又跳的踩着那条冒着火焰的青石板路走出了村子,跟着小露又走到了一座小山旁。
小山旁有一块地,那棵碗口大的李子树就长在山旁跟地边交界的一个陡坡上面,黄灿灿的李子挂满了李子树的树梢,很是惹人眼馋、诱人。
“还真有李子呢!小露你没有骗我?”
“我们俩是好朋友,好邻居,我怎么会骗你呢?”
小露很得意。
“你怎么晓得的?”
“昨天我哥带我来摘了!”
“那你哥今天怎么不来了呢?”
“他和小胖两个到田垅钓青蛙去了。”
冯雨云仰着脖子望着那高高的李树上挂着的那一颗颗金黄色的李子,
“这么高,我们俩怎么爬上去摘呀?”
“昨天是我哥爬上去的!你不是爬树挺厉害的吗?比男孩子差不了多少!要不我怎么会叫你来?”
“原来你叫我来是有想法的?你这鬼丫头,还说我们是好朋友,骗我的!”
小露就“咯咯咯”地笑。
“想不想吃了?不想吃我们就回去了,我都被太阳晒死了!”
小露也学会了激将法。
“当然想吃了!来了总不能白来吧!”
冯雨云说着就爬上了陡坡,扶着了树杆。
她张望了一眼树杆,然后就运了一口气,双手抱住树杆,双脚就蹬上了树,而后就像小猴子一般,攀着树杆往上爬,不一会儿,就爬上李子树的枝节上。
“哇,小云你真棒!”
小露在地上拍着双手夸赞。
“别出声了,你在下面捡李子吧!”
冯雨云说完,就在树上开始选大个的、熟透了的李子摘,并把它扔到地下来。
小露就笑嘻嘻的开始在地下捡。
“你们昨天来偷了,今天又来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正当冯雨云在树上摘得起劲,小露在地上捡得兴起时,罗英骂骂咧咧地走来了,并且已经到了树下。
小露眼尖脚快,还没等罗英走到跟前,就往山里面跑去了,这一跑,就跑得无影无踪。
树上的冯雨云可就傻眼了,自己在树上,想跑,已经来不迟了。
“你老老实实地给我下来!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青天白日敢来偷我家李子吃!看我今天怎么样收拾你!”
“不许你骂我娘!”
冯雨云知道自己今天惨了,凶多吉少,必死无疑,就从树上往下爬。
“你还嘴硬!”
罗英在树下望着冯雨云恨恨道。
冯雨云一落地,罗英就像老鹰抓小鸡般地双手捉住了冯雨云,顺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我看你这小嘴巴还硬不硬!”
冯雨云就哭了,哭得眼泪“叭哒叭哒的”。
“走,送你娘去!看你娘怎么管教你!”
冯雨云一路被罗英抓着、押着,真跟一个小偷似的,被罗英硬是押回了家里,来到了妈妈罗莲的跟前。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跑到我地边去偷李子吃,被我抓个正着,你管还是不管……”
罗英咄咄逼人的看着妹妹罗莲。
罗莲正拿着一把扫帚在扫地,见姐姐罗英那样说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还没等罗英把话说完,就从罗英手里把冯雨云抓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冯雨云的腿就是几扫帚打过去,差点儿连扫帚把都打断。
可怜的冯雨云,双腿就跪了下来,话也说不出,哭也哭不出……
“姑娘,你姨妈她想要喝水了?”
对面病床的家属阿姨提醒冯雨云。
冯雨云从记忆中缓过神来。
“哦,是吗?我还不知道她在比划什么呢?”
“要不是有人在,我就让你渴死都活该!”
冯雨云这样想着,但又无奈的去床头柜上取杯子倒水,端了过来,重又坐下。
“张开嘴!”
冯雨云没好声气的说道。
冯雨云就很不情愿地一汤匙一汤匙亲手把温开水喂进姨妈的嘴里。
“雨云,你慢点喂!怎么?你不把床头升上来?那样喂不噎死她才怪!”
罗莲倒完尿盆重又回来了,看到女儿那样子给罗英喂水,就责怪道。
“噎死才好!”
冯雨云生气的回答道。
“她现在是病人了,我们就要把她当病人看待和对待,现在跟她计较,怄气还有什么用?”
“是的,我们是不可以跟她计较!但她的家人呢?她的老公和儿子呢?他们就不与我们计较了吗?”
“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那一家子人!你姨父就是那个不讲道理,蛮横的姨父;你大表哥呢?又是那种十巴掌也拍不出一个响屁来的人,怕老婆怕得要命,一切都是老婆说了算;你大表弟呢?是个聪明人,但聪明有些过了头,总是想算计别人,可算计来算计去,结果还是把自己算计到别人家里做了上门女婿,顾了那头的娘,哪还顾得了自己的娘;你小表弟呢?一个人自由惯了,满世界的跑,满世界的闯,结果闯到武汉,又跑回家里,现在被隔离在家,想管也管不了娘!”
罗莲一一列举着。
“妈!你这是在为他们一家人开脱,他们会领你的情吗?”
“他们不领情是他们的事,我们做到当之无愧就是!”
“你那是好心无好报!一辈子活受罪!”
“妈叫你来是帮我的,不是叫你来成心跟妈过不去的!”
“我就是气不服!”
“好了,叫你爸来吃饭!吃完饭我要回家一趟!”
“不用叫了,我来了!”
冯先楚就一直在503病房外面门口过道上的一张长木椅上坐着,清清楚楚地听得到妻子跟女儿说话的声音,于是,第一时间走了进来。
冯先楚跟罗莲两个人就开始打开包装吃饭。
“妈,你回去了,这里谁来照顾姨妈?”
罗莲咽下一口饭:
“还不由你跟你爸两个!”
“我?”
“不你,还有谁?”
“妈,你没搞错吧!”
“搞错你脑壳!别啰嗦了,就这样决定了!”
“我店子里面就王涛一个人在,我不要回去管店子了?”
冯雨云跟丈夫王涛,早在十几年前就在县城的北环公路旁开了一家汽配修理加洗车店,王涛不仅懂得精修各种车辆,还会洗车等技术,生意十分的火爆,因此,还招收了几个学徒。因疫情期间,生意比较清淡了些,就暂时把顾来的学徒安排放假在家休息,自家两口子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现在疫情期间,哪里还有人,还有车上你店子里去!你不是在欺骗你妈吗?”
“反仅我不管,要管你在这里管,我回家去帮你拿东西!”
“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倔了呢?我回家去不仅要带些东西来,还要喂鸡、喂鸭;还要去找一下你姨父!”
“好了,雨云,我跟妈早商量了,还是让你妈回去吧!她怕我,也怕你回去跟姨父会吵架!”
“吵架?我还想拿刀呢!”
一提到姨父,冯雨云心中已渐渐熄灭了的火,又燃烧起来了。
“所以,她才非要自己回去,不让我们两个回去的!这下你可明白你妈的心思了!”
“我就不明白,我妈的心怎么就那么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怪不得我们一家总是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