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闹幺蛾子的就是果果。它作为在家里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宠物狗的那种娇气和自私开始发挥作用,四只小腿像四根小钉子钉进了地里一样地,说什么也不动了。如果你再继续拖绳子,那么它就索性躺在地上耍赖皮了。我们通常管这种状态叫“拖死狗”。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无赖一样地躺在地上,随便你怎么拖着它走它就是不站起来。它心里很清楚,你舍不得它的,一会儿你就得抱它起来或者顺着它想去的方向走。而现在,毫无疑问它想回家了,想洗个热水脚,擦个热水澡,然后上沙发上吹着空调吃着肉干干。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打骂都是白白浪费时间和体力,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抱着它走。对的,我必须只能抱着它走,这只十六斤八两的,肉肉的,脏兮兮的大狗。我们走出了后门,开始一间一间地找。听邻居说,保安是把它们扔在了门口,当时,她祈祷着,“阿尼陀佛,希望他行行好,把它们扔在屋檐下面,别让雨把纸箱子淋湿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心酸。忽然间,我觉得人类挺残忍。刚生下来的小狗狗,为什么要去找物业投诉它们呢?它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是那么懵懂,连看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兴奋和惶恐,为什么连一个巴掌大的冬青丛也不允许它们占有呢?当然,从法律上来讲,人们在买房子的时候上缴了一部分的公摊费用,但从情感上来讲呢?我透过细雨,抱着沉甸甸的果果,忍着酸疼的胳膊。当时,我忽然感到,或许我能把握的只有好好地对待我怀里的这只小狗吧,这只原本也差点被逼去流浪的小家伙吧!我的能力毕竟有限,今天如果找不到它们,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可能它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路过了大概十几家网点房,都没有看到一点迹象。那些店铺里的人看到我在门口四处地看,以为我有什么不对劲儿,便礼貌地出来,问我:
“您有什么需求吗?”问这个话的是房屋中介。或者,他们会说,“您想买房还是租房?”
顺便提一嘴,如果你绕着我们这一圈楼盘下来,大概会发现有三分之一的房子是干了房屋中介的买卖了,另外有三分之一是各种商店——小超市,水果蔬菜店,花店理发店,另外三分之一呢?就是少儿教育了,教舞蹈画画的,课外辅导的,幼儿游泳的,还有智力开发的。基本上,看到这些就能大致把握这个城市当下的产业状况和经济走向。
另外的店里会这样问:
“进来看看吧美女,刚到的草莓。进群有优惠……呦!真可爱的小狗。怎么还抱着?”
我当然知道他们对于果果的夸奖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拉客户。我趁机问:
“你们看到一个纸箱子里装着两只小狗吗?”
“那没看到。”店员回答完毕就转身回店里了。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很多遍之后,我开始打退堂鼓了。因为在这个时候,我已经走到了一片刚刚竣工,还荒着的地方,虽然也是一行网点房,但看上去没有一点人气儿,建筑垃圾还未及时清理,撒得到处都是。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废弃的加油站,路面没有铺水泥或者沥青,现在被雨水泡过的黄土路已经形成了一个个水坑。要不要过去呢?我犹豫着。果果在我怀里开始挣扎,可能是我抱它的姿势让它感到不舒服了。我放下它来,问它: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呢?”
果果看看我,又看看前方。
“如果我们现在就回去了,说明我们放弃了一半的可能性。”
果果看着前面,尾巴略微地摇了摇。
我知道,它现在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想着再继续浪一会儿。
“那走吧!”
我们飞快地跳过那些水坑,到了那片没有人的地方。
同样地,我们一个一个房子门口找去。
就当我们找到一家已经挂出了广告牌,但还没有开张的房屋中介门口时,我看到了一只根本不起眼的小纸箱子,而那里面呆着的就是两只狗崽崽!
那个时候,我记得我没有感到那种预想中的兴奋,或者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的释然。因为当我看到它们时,这两个家伙在一起瑟瑟发抖。我抱起其中的一只,另一只便扯着嗓子“嘤嘤嘤嘤”地叫,声音虽然不大,却那么撕心裂肺。当我找到它们的时候,雨已经开始越下越大了,那箱子已经很潮湿了,所幸它们在屋檐下,没有被雨淋着。我心一横,把两只小狗揣进棉衣里,带着果果回了家。
其实,我带它们回家需要很多的勇气。我没有办法去喂养三只小狗,因为家里的空间实在有限,而且果果天生是个醋精,眼睛里容不下除了人类之外的任何小动物进到它的领地。况且,我们每天都要上班,我那时经常出差,实在是力不从心。而当时没有找到任何的寄养家庭,如果找不到,就意味着我要一直收留它们,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幸,事情不久便有了转机。家里长辈的朋友有一个胖胖的宝贝闺女,最喜欢小狗。她爸爸本来想着给她买一只,后来听到家里人跟他说的情况,就答应领养其中的一只。然而,当他和他家小萝莉看到两只狗崽崽的时候,便决定把两只都带走了。因为,女孩的父亲认为还是不要让它们亲兄妹分开。
就这样,大概一天的功夫,两只小狗找到了归宿。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半是因为小狗有家了,一半是因为我也没有了压力。其实,就在人家两只小狗崽在家里暂住的那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果果时刻地守着放在门口的它们,只要它们往屋里里面爬,果果就立刻开始吼。我们再次感叹,霸道到这种程度小狗也的确是很少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