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韩迁察觉到这房外有人探头探脑，韩迁眼皮子微抬，露出威严之色：“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有事就进来说。”
来人是个小书吏，伛偻着身子，等他抬起头来，韩迁依稀认出了他，这似乎是通政司那边的负责给政事堂传信的。
小吏谄媚的笑道：“见过诸位相公，有好消息呀，太子殿下和晋城伯世子苏昊弄出了一种叫煤球的东西，如今已经在洛阳城里大卖，生火取暖比木炭效果还好，价格只有木炭的四分之一，天天供不应求。”
价格只有木炭的四分之一？这个季节取暖困难，凡是能烧的东西都涨价了，连柴火都三四文钱一斤，那个煤球既然效果那么好，价格却那么便宜，显然已经是良心价了。
只是干这事的人是太子和苏昊，让大家心里有些没谱，这两个人间渣滓，能干出这么高尚的事情来？我幻听了吗？
韩迁在乎的不是谁弄得这个煤球，他在乎的只是每天到底能供应多少，要是数量足够的话，今年冬天洛阳人民可有福了，就算不像这个书吏说得这么夸张，只要有木炭效果的一半，那也是功德无量了。
要真有这么种燃料，数量足够的话，自己这相位还真是能坐的稳稳的。韩迁拔腿就往外跑，那身姿那速度竟然看不出来是五十多岁的老汉，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太子和苏昊确定一下，到底这事是不是真的，自己的椅子还能不能保住。
他刚出门迎面碰上了一个太监，这家伙似乎有点眼熟，这不是太子府里的太监头子任伯和吗？
任伯和一脸谄媚地笑着说道道：“见过韩公，这几日突降大雪，天冷得厉害，太子殿下挂念着三位师傅，所以特遣奴婢来，给三位师傅送些炭火取暖。”
韩迁一愣，转过头去和谢文运、陈辅国面面相觑。
太子平时顽劣异常，可以说是皇室之耻，如今竟然也知道怎么做一个人了？
太子殿下平日里看见了三人就躲，连招呼都懒得打，更不用说主动的表示亲近之意了。今天这是哪根筋犯抽抽了，居然关心三个老家伙会不会受冻，不像他的风格呀。听说他最近跟晋城伯世子走的挺近乎的，莫非这脑残也是传染的么？
但是无论如何，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人家是关心你来着。
韩迁马上做出一副欣慰的样子，捋须颔首：“好，好，好，殿下终是懂事了啊，大梁后继有人矣。”韩迁不但是内阁首辅，同时还兼职太子太傅，三公是虚职，虽然没教过太子一天课，不过在名份上，也算是太子的老师，所以太子此举很是招人喜欢，作为学生，难道你不应该孝敬自己的老师吗？
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殿下终于像个正常的人了，难道他要脱离人间渣滓的行列么？
谢文运眼中神采奕奕，眼角竟有些湿润，储君啊，那是未来的皇帝也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这个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居然会体贴老臣了，真是令人欣慰啊。
倒是陈辅国，似乎觉得这事情味道不太对，太子也是个人，变化不应该这么大呀，莫非有什么阴谋？他当然不能明着说出来，只是拱手道：“请转告殿下，臣等谢殿下所赐。”
任伯和眼珠子滴溜溜得转了好几圈，就是不肯回去复命，笑吟吟地道：“三位相公，殿下让奴婢给添完炭火再走。”
这孩子还真懂事了，让咱们都有些不适应了。
韩迁便抬手：“那就添吧，添完正好和老夫一起去东宫，老夫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一下。”
“好嘞，殿下还吩咐过，要让奴婢亲自为三位相公换火盆。”
说完一招手，跟班的两个小宦官一齐抬着一个火盆进来，火盆里的‘炭火’已经烧的旺旺的，冒着兰花般的火焰。
“慢着！”陈辅国终于发现是什么不对了，他眼睛盯着那火盆，皱眉喝道：“这根本不是木炭！这是石炭！”
石炭？
这下政事堂里如同炸了锅一样，太子殿下这是想一勺把三位相公全烩了？这可是石炭呀，年轻人尚且受不了，何况三位相公都年过半百，可以说是三把老骨头了，这盆石炭烧完，三位相公就该去见先帝了吧？
韩迁脸色骤变，太子越来越不着调了，这也是能闹着玩的？
谢文运鼻子差点给气歪了，恨不得当场呕出几十升血来，储君也太缺德了，小小年纪心咋这么狠呢。
烧石炭取暖，形同于老寿星上吊，这是常识。
众相公怒气冲冲，正待要撸起袖子去找皇帝讲道理。你儿子有计划的谋杀国家重臣，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任伯和一看就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了，笑嘻嘻地道：“几位相公且慢，这可是太子专门给几位相公弄的兰花炭，无烟无味，火焰似兰花，可谓是石炭中的极品，连陛下那里现在都用这个呢，自然是无毒，不信您看，这里哪有烟？”
听任伯和这么一说，韩迁等人才注意到，果然，这石炭烧起来，竟然一点黑烟也没有，不像平常的那些石炭，也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这老半天了，似乎也没觉得呛人。
嗯？世上还有石炭不呛人的？
韩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个兰花炭，既然是石炭中的极品，定然是极为昂贵吧？”
“哪里，哪里。”任伯和回道：“比木炭还便宜一半，二十个大子一斤，而且兰花炭比木炭耐烧，一天也用不了多少。太子和小爵爷还弄出了无烟煤，比兰花炭要差一点，不过价钱更是便宜只要十文钱一斤。”
听到这里，韩迁突然激动起来，自己的春天来了，太子殿下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这次可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现在木炭的价格，四十钱一斤高居不下，还经常有价无市。倒不是因为木炭多么珍贵，实在是这东西要烧制费时费力，不但需要伐木，还需建窑烧制，之后还需有人从深山中运出来，时间和人力的成本实在是远远超过原料的价值。
韩迁觉得，自己的春天提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