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么?”声音再次转变。凰遐秋的身边,又出现了一脸怒气的厉念乔,接着出现了一脸冷漠的厉睫玉,再出现憨笑的木人杰,亲和的秦筱洁,轻摇折扇的余严冬……厉芜荒记忆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将厉芜荒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们都说着那句“你忘了么?”“你忘了么?”声音层层叠叠地压向厉芜荒。厉芜荒头晕目眩,双耳中嗡嗡作响,他惶恐不安,倒退两步,几欲跌倒。
厉千翔忽然从黑暗中出现,一把抓住厉芜荒。
“爹?”厉芜荒惊愕茫然。
厉千翔嘿嘿冷笑,突然双目深陷,七窍都流出血来,他长大着嘴,一只黑色的蚕从他口中钻出,张口便咬到厉芜荒的脖颈上……
厉芜荒猛然坐起身来,大声喘息,伸手拂去额角的冷汗。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只是这次,他厉芜荒彻底醒过来了。
厉芜荒这几日一直在昏睡和半迷糊状态中,只知道自己那日晕倒后,似乎被人提着到了这间屋里,有个人给他喂药敷伤口,却记不清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终于清醒了,厉芜荒按了按还有些昏胀的脑袋,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环顾四周。自己却是躺在一间布置清新淡雅的房间里,空气中是淡淡的沉香味道。
“这是哪里?”厉芜荒心中疑问。
这时,他听见悠悠的琴声远远地传过来。他仔细地听了一会,听出来正是那曲“梦回廊”。这曲子他怎会记不清,那一日,自己就是在醉红楼看了谢无双的“梦回廊”后,被汤莫问给抓走的,自己的命运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厉芜荒略一提气,但觉丹田之中气息平稳,似乎内伤已经好了十之八九。但是就在他提气之时,却隐隐觉得丹田中有些刺痛,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刺在自己的丹田之中,压制了内劲。也许是内伤还没完全好罢,毕竟与那两个恶人相斗时受了颇重的内伤,想必也不会好得那么利索。
厉芜荒试着活动身体,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是却已经能活动自如了。他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自己原来是赤身露体。他瞥见床边的椅子上已备好了一套衣衫,他穿上一试,倒是比较合身。自己的佩剑胤蘅也好好地躺在桌上。
厉芜荒心道:“是谁救了自己?”他拼命去回忆,却哪里回忆得起,脑海里所有的场景都是模糊的,只是有一个白影仿佛是在他眼前曾经出现过。他正思索之时,那琴声又悠悠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厉芜荒打开房门,屋外乃是走廊,走廊尽头便是一个院门,琴声正是从院内传出来的。
厉芜荒缓缓走过去,待来到院门前,眼前豁然开朗。却见院子正在湖边,草木青葱。院内有一间竹亭,亭中却有一名女子,正在石桌前抚琴。那女子乃是背面对着厉芜荒,厉芜荒仔细看那女子,却不禁觉得痴了,那是一个多么超凡脱俗的背影。美人在如此美景中抚琴,是一幅多么美丽的风景,厉芜荒不敢做声,生怕惊了这秀丽的背影,扰了这画的唯美。
厉芜荒没有做声,那女子似乎也陶醉在琴中,并未理会厉芜荒,只是如葱十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奏响那曲“梦回廊”。
清风昨夜过长廊,晚笙只为诉花香,才子弄乐佳人舞,烛光剪影月朦茫,无酒自有人痴醉,一颦一笑诗意狂,欢歌不觉天已晓,人去了,痛上心头,思念纷扰人感伤,今夜春风依旧在,独留花月孤自赏,魂牵梦绕哪去了,有酒难醉是愁肠,一吟一唱无人和,佳人倚栏望何方,几多情意几时话,泪卧榻,梦里回廊此生只你共天涯待曲抚完,那女子按下琴弦,道:“既然醒来了,就走吧。”原来已经发现了她身后的厉芜荒,却依旧只是背面对着厉芜荒。
这女子的话,才让还陶醉在那琴声中的厉芜荒回过神来。厉芜荒心中暗道:“好美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温柔委婉,被厉芜荒听在耳中,宛若清风拂面。这般动人的声音,也不知那张脸转过来,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色?厉芜荒定了定神,方才拱手道:“小生厉芜荒,见过恩人。”
那女子道:“我于你无恩,是我哥哥救的你。”厉芜荒道:“那敢问小姐的哥哥何在?”那女子道:“我哥哥不在,他说过只要你醒了,你什么都别问,要你即刻离开这里。”厉芜荒心道:“就这么走了可不行,不看看这小姐长得什么样怎么成?”当即笑嘻嘻地道:“既然小姐令兄于我有救命之恩,小生必须得当面拜谢才是。”那女子道:“我说过不用了,你走吧。”厉芜荒道:“小姐你不转过身来,小生这怎么能当面拜谢?”说着便向院内迈了一步。那女子连忙道:“你不能进这院子,快退出去。”声调已然提高,似乎有些急了。
厉芜荒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不敢违了她的意思,悻悻地道:“那小姐可否留下芳名,小生日后有机会也好报答才是。”那女子并不回答他。厉芜荒道:“小姐不愿告诉我也罢,不过我看你背影如此迷人,想必有倾城的容颜,我瞧你定是天上下凡间的仙女吧,我就称呼你为小仙女如何?”那女子道:“你这狂徒,这般花言巧语,你若再不离开,我便叫人来将你轰出去了。”
那女子既然如此说来,厉芜荒知道自己决计是不能招惹她了,便道:“既然恩人如此,那小生只有告辞了。”向那女子鞠了个躬,便要离开,那女子突然道:“你等等。”厉芜荒以为事有转机,心花怒放。那女子却道:“哥哥说你体内藏有余毒,无法清除,要是你还想活命,就去大理国找鬼医治你的伤。”厉芜荒惊道:“余毒?什么余毒?”那女子道:“哥哥只告诉我这些,却没说是什么毒。”厉芜荒道:“那鬼医又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那女子道:“你这人真是,问来问去问个没完,你快点走罢,不然宁婶婶来了,将你舌头也割去了。”也不再理他,只是拨动琴弦,又奏响了另一首曲子。厉芜荒见她如此,知道没有机会了,只得悻悻离开。
厉芜荒回到走廊时,已经有两名下人在适才他出来的房间门口等他。左首却是一位中年妇人,一身劲装,面色阴狠。右手却是一位笑眯眯的老妇仆人。那中年妇人见厉芜荒过来,冷冷地瞪着他,道:“若不是瞧在小姐的份上,你这小子这般乱走,老娘早将你双腿锯了。”厉芜荒听她说得难听,心中立时生起火来,但转念一想别人救了自己,自己何必跟下人置气,权当没听见。那中年妇人道:“你这小子既然能动了,就赶快滚出咱们这儿。”说着,便向那老妇仆人道:“万婆婆,带这小子走。”老妇万婆婆点头答应,向厉芜荒行了一礼,示意他跟随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