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往来的难民中突然有人喊道:“快去青衣庵啊,快去青衣庵啊,青衣庵的法师们在施粥啦,快去啊!”听闻有人施粥,众难民纷纷换了一张兴奋脸色,都是向一个方向匆匆奔去,料来便是青衣庵的方向。余严冬见他们欣喜若狂,心中也是为他们高兴。他心想这世间果然还是多仁善之士,对这从不闻其名的青衣庵不由心生敬意。余严冬心想自己既然并无去处,何不前去观瞻这青衣庵一番,当下也跟随着难民的脚步,向那青衣庵而去。
行了不久,却见辽阔的平原上,却有一波低矮的山丘起伏着,山丘虽然不高,但是也幸得有这点高差,方才能逃过汴河水淹一劫。山丘上绿林青葱,树林掩映中,寺院的一角些许显露出来,料来便是青衣庵了。自古以来名观古寺都是建在山水秀美之处,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山丘而已,何谈秀美。这青衣庵寺庙破旧,瞧来也是平凡无奇。
却见那上青衣庵的石阶下,早已围满了前来讨粥的难民。而众难民之前,也早备下了一个施粥的摊子,几名青色素衣的比丘尼揭开热气腾腾的大锅,扬起大勺子,为那些难民递过来的碗里舀上一碗热粥,又放上一个白面馒头。那些比丘尼还善意地提醒着他们热粥尚未冷却,千万不可烫伤了嘴。但凡是接着热粥和馒头的难民,莫不是喜笑开颜,大是赞颂着青衣庵的法师们慈悲为怀。
余严冬眼见得这般场景,心中不禁滋生暖意,眼见得难民越聚越多,余严冬微微一笑,便向后退去。就在这时,忽见得又是一名比丘尼从石阶上端着一个大蒸笼快步下来。余严冬本未在意,正欲离开人群远去。却见那比丘尼将蒸笼放在粥摊上,向施粥的比丘尼道:“静娴师姐,馒头来啦!”
听得这无比熟悉的声音,余严冬身形陡然一震,僵在当场。
那端蒸笼下来的比丘尼,竟然是朱颜青!
余严冬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的确是不会看错,是的,这张脸他已经深深地烙在自己的心里,又岂能不识?只是此刻的朱颜青,早已不是那余家少奶奶的装扮,而是如青衣庵比丘尼一般的青色素衣,只是不知那青色素帽下,她那一头秀发是否还在?
余严冬情难自己,疾呼道:“青姐!”粥摊前的朱颜青听得,怔了一怔,向难民们望过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余严冬。朱颜青登时脸色大变,扭头便上石阶去。余严冬见她转身而走,连忙叫道:“青姐!青姐!是我是我!”但是朱颜青哪里理会他。余严冬心中焦急,便想向前而来,但是难民们多不甚数,他难以向前再迈一步。余严冬眼见得朱颜青的身影便要消失在石阶旁的树林中,连忙提起气来,从人群中一跃而出,落到粥摊前。
施粥的比丘尼眼见得余严冬跃上前来,还只道他是来讨粥的,厉声道:“施主既然身怀武功,何须上来讨粥?”余严冬哪里理她,叫道:“青姐青姐!”沿石阶追了上去,留下身后的比丘尼的喊声:“施主不可乱闯……”
余严冬抢上石阶,又瞧见朱颜青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一把抓住朱颜青的手,叫道:“青姐,你别走!”将那比丘尼拉转身来,正要拥抱上去,却僵在原地。却见那比丘尼生得眼小唇厚,年纪尚小,哪里是朱颜青。
那小尼被余严冬拉住,一张脸羞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施主,你……你……贫尼是出家人……”余严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去,歉疚道:“这位师傅,对不住,是在下鲁莽。敢问师傅,青姐……不,朱颜青她在哪里?”这小尼支吾道:“什么……什么朱颜青……我们……我们这里都是法号……没……没……”
余严冬见她结结巴巴的,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朱颜青定是沿着这石阶进寺院中去了。余严冬便不再理这小尼,继续向上去。那比丘尼慌忙道:“施主,佛门净地,你是男子,不能上去!”这句话倒是不结巴了。
余严冬一心想找朱颜青,哪里理她,谁知那小尼竟然一跃而上,拦腰抱住了他,大叫道:“师傅,师姐快来啊,有男子要进来啦!有男子要进来啦!”
余严冬被这小尼从身后抱住,登觉尴尬,连忙想将她甩开,但这小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是抱着余严冬不放手,不住大叫着。余严冬察觉到她不会武功,但面对这出家人,登时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极为尴尬。
就在这一闹腾的空当,石阶上又是下得几名比丘尼来,都是手持木棍,怒气腾腾地向余严冬冲来。余严冬连忙道:“师傅们,在下……”比丘尼们哪里听他解释,都是喝道:“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滋扰佛门净地!”将手中木棍纷纷向余严冬打来。
余严冬眼见得这些人分毫不听他解释,知道再这般下去,待会定是找不到朱颜青了,只得道:“请诸位师傅宽恕,在下只好得罪了!”言毕,腾起手来,左右疾点,那几名比丘尼还没落下木棍,就被余严冬封住穴道,僵在石阶上,手中木棍也是锵然落地。
那小尼见余严冬弹指间便封住这几人的穴道,登时大惊失色,放开了他,道:“你……你这么强……强的武功……”
余严冬终于被她放手,如释重负,向这小尼道:“得罪了!”脚下步伐变化,已然上了石阶,进到青衣庵的院中。却见青衣庵里佛像稳坐,烟雾缭绕,哪里有朱颜青的影子。余严冬大叫道:“青姐!青姐!你在哪里?快出来见我!”声音在庵中回荡,却没有人答他。
这时又是几名比丘尼现身出来,向余严冬呵斥不止,要来拿余严冬。余严冬一心想找到朱颜青,不愿多伤这些比丘尼,便纵身一跃,上得房顶来。这些比丘尼不会武功,上不得房顶来,只得站在院中向余严冬大声斥责。余严冬也不去管她们,继续叫道:“青姐!青姐!”但是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施主,你此番大闹我青衣庵,是要见我徒儿静心么?”余严冬循声看去,却见几名比丘尼拥着一位老尼走进院中来,刚才那话正是老尼所言。
余严冬虽然身在房顶上,但还是连忙向这老尼行礼道:“晚辈确实是在找自己的夫人,对贵寺多有得罪,还请前辈恕罪。不过敢问前辈所说的静心,莫非就是……”那老尼道:“贫尼法号凡玫,静心正是贫尼的徒儿,施主所说的朱颜青正是静心落发前的俗名。”
余严冬听得分明,登时大喜道:“前辈所言不差,她正是晚辈的正妻,前辈你能不能让晚辈见她?”凡玫道:“施主既是静心的故人,贫尼自然准许你见她一面,施主大可放心。不过还请施主下来吧,莫惊扰了佛门清静。”出家人最忌诳语,这凡玫老尼年岁不轻,自然不会来哄骗余严冬。余严冬心中明了,便落下地来,向凡玫老尼再次施礼道:“多谢前辈体谅,晚辈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恕罪。”凡玫老尼微微颔首,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