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公交车,何必就赶忙深吸了几大口气,好似要将久违的家乡的气息全部吸入肺中。
清新的空气混合着麦香和泥土的芬芳一齐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这个虽然不大却承载着自己童年回忆的村庄,何必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麦田里熟透的麦子向四周散发着自己金黄色的香气,提醒着农人前来收割。绿极一时的杂草早已枯黄,成从地堆在路边,默默等待着来年的新生。
村头王大爷家朱红色的大门依旧惹眼,只是不见了总是坐在门外石阶上和邻居唠嗑的王大爷的身影。再往里走是村西头唯一一家药铺,开药铺的老李头已经年老体衰,准备让和他一样精明能干的儿子接自己的班。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何必的视线:花白驳杂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洗,软塌塌地耷拉在头顶。脸上的皱纹肆意横落,瘦的皮包骨头的身上穿着捡来的破旧棉大衣,驼背上背着个破旧的玉玲包,光着脚慢腾腾地在路边晃荡。
她是村里村外都知道的傻子,大家都叫她傻素英,却没一个人知道她的全名。因为没人会特意去记住一个傻子的名字。
从何必小时候,她就一直待在村子里,伛偻的背上总是背着个大玉玲包,里面装着捡来的垃圾。皱巴巴的手里偶尔会拿着一个别人丢掉的烟头,用同样是捡来的打火机点燃,悠哉悠哉地吸上两口。不管见到谁,都要傻呵呵地对着人家笑。偶尔有人家办红白喜事,她也会去凑个热闹。远远的看着人们敲锣打鼓。
等到人们酒足饭饱离开后,她才会去和野猫野狗一起去收拾剩下的残羹剩饭。
据说她年轻时嫁给了一个爱赌博的酒鬼。他嗜赌成性,总是把家里的钱输的一文不留,却还总是幻想着靠赌博发财。后来他们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孩子的出生不但没有让他丈夫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天天喝得伶仃大醉,彻夜不归。回家时就打骂素英,以此来发泄赌博输光的恼怒。
后来一天晚上她丈夫出去喝酒,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是他跑到外地躲避赌博欠下的债物,也有人说是被债主抓住抵债了,具体情况也无人知晓。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除了他的孩子们以外谁也不认识,每日以捡破烂为生,依靠着她那伛偻的身躯艰难地把孩子们养大。她的三个孩子中,两个女儿嫁到了外地,儿子进了城,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后,她似乎变得更加疯癫——和野狗抢骨头、在大街上脱裤子大小便……
疯掉的她有一个习惯,闲暇时总是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痴痴地望着村外,混浊的眼睛里印着一辆辆路过的车,每次有公交车停下来,她漆黑的瞳孔中都闪起一丝明亮,随着一个个身影下车,眼神也随之暗淡下来,恢复到往日的浑浊……
也只有这时,她才像一个正常人。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何必这样想着,继续往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