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二手货,其实宋碧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婆家非常富有,只是丈夫是个病鬼,卧床不起。为了冲喜,婆家就择日娶她过门,结婚那天,她还抱着公鸡拜堂哩,半年后,丈夫就一命呜呼了。
丧事后,她逃回娘家,寻死觅活,再也不肯回婆家了,经过两家多次协商,娘家同意退回聘礼,双方解除了婚约。经人介绍,她嫁给了麦茂。
一嫁病鬼,二嫁郎中,对这桩婚事她还是感到满意的,如果说有不愉快的地方,就是看着懒做贪吃嗜赌的小叔子不顺眼,她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女人,每次见到豪秋生伸着手向自己男人要钱时,她就来气,但碍着新婚,她还是忍着。
第二年,生了儿子麦正丰,俗话说,温柔的母狗一旦生了崽就变凶了,搁在心头的疙瘩也就爆发,从而引起夫妻、叔嫂、兄弟之间一系列的矛盾,而且这种矛盾越来越尖锐,越来越不可调和,越闹越是不可开交。
干脆,她不煮豪秋生的饭了,若剩下饭菜,倒了喂猪喂狗,甚至指桑骂槐。
牛受不了剐千刀,人受不了人百厌,豪秋生毕竟是读书人,面子薄,自尊心强,一怒之下,就搬回豪家破茅屋居住,后经人介绍,到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当私塾先生去了。
乡下私塾先生是民办教师,一辈子都不能转正,年薪低得可怜,不过,有时帮村民写信、写契据、写状子,以及红白喜事需要的文书等,也能从中获取一定收入。还有中秋前后,为示尊师重教,学生家长要轮流宴请老师。
一天,这个豪老师到学生甲家作客,甲的母亲问他喜欢吃什么菜?豪老师摇头晃脑地应道:鱼肉而已。甲的母亲是个文盲,懂得鱼肉,却不晓得“而已”是什么菜,教儿子去铺子问丈夫。
她丈夫在铺子里赌钱,正输得眼红,不好气地应儿子道:“是你妈的尿壶,滚犊子。”甲回家照着父亲的话说了,甲的母亲听后脸一红,暗骂道:这先生疯了,光天化日下想干这事?但又无法如何推卸,遂入屋撒尿一碗,端出来递给豪秋生,羞怯怯地说:“先生,而已难得,尝一碗而已汤解解渴。”
豪秋生不知子丑寅卯,以为是什么好汤,倒是不客气,接过就喝,哇塞,骚味呛口,喷得满地都是。
其夫回家闻知,捧腹大笑,骂道:“臭婆娘,有辱斯文。”遂登门道歉,并把小姨子嫁给豪秋生为妻。
穷苦人家孩子多,喝了“而已”汤的豪秋生转了运,娶了一个好婆娘,不但温柔娴淑,逆来顺受,而且还是一只会生蛋的母鸡,一年一个,一口气为豪秋生生下八个儿子,个个长得虎头虎脸,体格魁梧,合七龙八虎之数。在乡下,谁家的男丁多,谁就有势力,象豪秋生一样养着八只小猛虎,自然成为一霸,连鸡都不敢扒他的墙脚。
而麦茂不同,娶了一个会持家而刁悍的妻子,虽然积累了一些家底,但女人是家里的风水,因她的泼辣与苛刻,无形中消去了麦茂的福气,从此走上了中年丧妻老年失子的人生之路。
应该说,麦茂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豪秋生已是仁至义尽,他知道弟弟处上了对象,非常开心,瞒着妻子,包揽了豪家房屋修缮及弟弟的迎娶开支,后见弟弟的孩子多,生活困难,经常暗中救济。可这个豪秋生,真是读坏了圣人的书,不但不感恩,反而埋怨哥哥窝囊,任由嫂子摆布而不顾兄弟情义。
导致兄弟感情彻底破裂的是祭祀母亲亡灵的问题,宋碧认为,丈夫的母亲生前已改嫁豪家,不再是麦家的人了,按习俗祭祀之事由豪秋生一方承担,但豪秋生认为母亲是共有的,兄弟俩都有义务祭祀,争来吵去,豪秋生恼羞成怒,拿起凳仔砸过来,正好砸在宋碧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弟弟,平时有些口角,麦茂总是叱退宋碧,这就助长了豪秋生的气焰,再加恃着自己的八只小猛虎,就不把仅生一个半弱智儿子的哥哥放在眼里了,更不把嫂子当是一回事,简直是视她为疯婆子,才敢下此狠手。
看到妻子捂着头倒在地上,麦茂被激怒了,这个时候,甭说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是同父同母的弟弟,他也是零容忍了,飞身上前,揪住豪秋生就是一顿拳脚,幸好他还未失去理智,只是想教训这个混蛋一下而已,不然,就算豪秋生是一只铁石狗,也会在修仙门的武功下变成一堆烂泥。
八小虎见父亲被揍得如杀猪般地嚎叫,哪管你是什么伯父的,抡刀舞棍,骂骂咧咧地围攻过来。村人劝阻不住,都为老郎中捏了一把冷汗,胆子小的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到这即将发生的充满着暴力与血腥的一幕……
然而,奇迹出现了,倒下的不是麦茂,而是八小虎,不是肩或肘脱臼,就是下颔或手腕错位,个个痛得直呲牙,刀棍扔在一旁。
他娘的太没劲了,眨眼就看不到,一些好事者抱怨着,拭图用慢镜头还原“老汉独战八虎”的场面,可就是拼凑不了这些碎片。
有懂得一点三脚猫功夫的,虽然不知道麦茂使的是什么庄稼把式,但多少能估摸出他曾得过高人指点,难道他学了海南黎族人的禁术?天上怕雷公,地下怕祖公,人间怕禁公,据说禁公能驱鬼神拘禁人的灵魂,法术神鬼莫测。
众人惊愕之间,有人请秀才老爷过来支持公道了,在村里,秀才的威望比族长还大,因为秀才是有学问的人,享有见官不跪,免役免徭,养奴养婢的特权。
“打得好,恃强凌弱,横行乡里的人就该打。”这个秀才老爷不是一个老气横秋的人,他仅二十出头,叫豪鹤飞,字凌云,是县城黄举人的女婿。自大清王朝以来,他是村子里的第一个秀才,人品才学兼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