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翎苦守多日,不见飞贼的影儿,不禁纳罕:难道贼人深挖洞广积粮?抑或早就混出城了?
他巡查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可守门官兵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出城。只有南门一位带刀什长回忆说,昨天黄昏时,一顶轿子出城而去,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因是县太爷的坐轿,他不敢刨根问底,查个明白。
“你确定坐在轿里的是女人?多大年纪?待多久轿子回城?回城时轿子里有没有人?”戴翎觉得蹊跷,一连串地发问。
“确是女人,但不是唐大人的少夫人,约有二十左右,生得挺标致。轿子出城门不久就返回,里面空空的。”什长应道。
“后来县太爷的轿子是否出城接人?”戴翎又问。
“没有。“什长肯定。
坏事了,这个女人必是飞贼化妆的,因为戴翎认识万贯,此人身段容貌,有几分近似女性,稍一打扮,足以鱼眼换珠,以假乱真。
飞贼从南门出城,必是折向东南,直奔鼋山而去。他娘的怪不得那夜唐九如神色有点慌张,说话底气不足,当时戴翎还以为他是文官,胆子小,闻飞贼而色变,想不到飞贼真的是躲在他的私邸里。
是他受到飞贼的挟持?还是他私通飞贼?说是挟持又不像,若是飞贼在里屋以他的小妾为人质,逼他就范,可轿子一出县衙,没有了威胁,他完全可以示警缉拿飞贼呵。
若说他私通飞贼,似是不可能,他大小是一个朝迋命官,怎会和一个淫贼沉瀣一气?虽然平时在海天大酒店吃吃喝喝,占点小便宜,但不至于糊涂得如此堕落。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县太爷冒险将飞贼送出城外,面对着这一扑朔迷离的案情,身为捕头的戴翎一头雾水,感到不可思议,便将此事向知府孔方正密报了。
“此事攸关一个官员的身家性命,可不能捕风捉影,乱嚼舌头,须有确凿证据方能坐证其罪,除非你活捉飞贼,撬开其口,便知真相如何?”
孔方正混迹官场多年,处事谨慎,闻之沉思,捻断了好几根胡须,才做出这样的批示。
活捉飞贼?去你妈的拉倒吧,鼋山方圆几十里,山势险峻,古木参天,老虎出没,山匪啸聚,想进去抓一个轻功了得的飞贼,就算有孙猴子的本事,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无计可施,又因县里案件日趋迭出,戴翎分身乏术,只好暂时搁置此案,行文晓谕鼋山周围村庄,做好防范飞贼的措施。
三个月后,唐九如如愿以偿,接到吏部调文,携带莲花去福建某县任职。赴任途中,有了身孕的莲花跌海而死,不是因为风大浪急,而是她怀有飞贼的孽种,又知晓唐九如暗通贼人,私受赃物之事。
唐九如考虑到她已被贼人玷污,辱及家门,又惧于朝迋日后追究此事,留下她无啻于留下祸根,因为一个女人是扛不住都察院大刑的。无毒不丈夫,为了根除隐患,他借着这次乘船赴任的绝好机会,将她推入了大海。
淹死了她,即使飞贼万贯日后被擒,供出自己,没有旁证物证,口说无凭,都察院也难以定罪。到头来,大不了以有嫌疑的可能,将他革职回家,永不叙用。
算无遗策,想不到一个貌似文弱的官员,却是怀着一肚子脏水。如此腹黑,怪不得烟花女人常说:宁信嫖客,莫信官员。
可怜的莲花,沉入海底都不明白,她十二岁陪嫁随小姐入唐门,侍候小姐姑爷十年,才得以转正为侧室,刚享上几年官太太的福份,就入了龙宫喂了鱼虾。
为什么?就算是伴虎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谅老虎也不会对她张开血盆大口。可这个男人比老虎还狠还毒,居然如此丧尽天良。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难道他不怕报应吗?然而,佛门的因果报应之说,博大精深,无人能参透其中的奥妙。五年后,他被调入京城,当上吏部主事。
万贯那天被莲花描眉画眼,敷脸粉涂胭脂,打扮得比美女还有几分姿色,然后穿上她的衣裳,坐着唐九如的轿子混蒙出了城门。
不得不承认,他生得眉目清秀,身段姣好,可惜入了邪门歪道,这让莲花动情的同时,也感到惋惜不已,夜里两人相拥而眠,她不止一次地劝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可万贯贼性难改,哪里听得入耳?出城后,不出戴翎所料,他折向东南之路,逃亡于鼋山。
他在雷州呆了三年,凭着贼人犀利的眼光,对全县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从西门而出,可通省城,西南即能踏上回老家的路,但他有案在身,不敢也不想回家。北面虽然有一座蟒山,可山势平坦,村庄密布,无处藏身。东面一马平川,一览无余,且洋田之外即是大海,一旦逃入此地,就是虎落平洋,陷入绝境。
经过掂量,只有东南的鼋山,才是自己的藏身之所,那里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历来都是山匪啸聚之地,官兵屡次围剿而不绝匪患。
逃入鼋山后,他才知道山里凶险异常,时不时遇见老虎、山猪、毒蛇等,幸亏他的轻功好,又有武艺护身,才躲过这些凶悍动物的袭击。但山里生存条件恶劣,他每天都是过着野人的日子,饮毛茹血,或摘野果止渴充饥。不上一个月,污头垢面,长出了络胡腮,活生生的像一只在山里游荡的猴子。实在没方法,他只好落草为寇,投靠山匪,结束了独脚大盗的生涯,坐上了最末的座椅。
这股山匪是肖家兄弟啸聚于山林的,肖老大被捕头雷天鸣诱杀后,肖老二继位,当上了山大王。他比他哥哥凶残不止十倍,经常伏于道打劫商旅,或下山骚扰周围的村庄,烧杀奸掠,无恶不作。
凡是抓到“肉票”,若没有家属提钱来赎,即用铁钉将“肉票”四肢分别钉死在树上,然后鸣炮三声,吃惯了人肉的老虎听到炮声,不但不惊逃,反而闻声而来,吃掉“肉票”。所以,雷州人或外来商旅一听到鼋山山匪,不无惊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