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史称天南重地,却是一个移民世界,历史上有过两次迁徙高潮。一次是南宋,中原人畏惧元朝铁骑,另一次是明末清初,闽浙一带百姓为了躲避战乱。
由于地势偏僻,傍山靠海,交通闭塞,民不聊生,在管理上显得相当混乱。故龙蛇混合,藏垢纳污,一些杀人越货汪洋大盗为了躲过官府的追捕,纷纷逃来这里隐藏。若被官府追急了,他们或上山为匪,或下海为盗,从此山高皇帝远,逍遥法外。
万贯逃到雷州,远离师门,躲过追捕,松了一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在县衙大门右侧租下一个大铺面,将之修葺一新,雇佣了几个小伙计,开了一间海天大酒店,当起了一名年轻的掌柜。
这种隐身术叫“灯下黑”,不说寻常百姓,就是县太爷唐九如、捕头雷天鸣和那些衙差,做梦都想不到这个显得一团和气的小掌柜,竟然是一个作案累累的“大飞贼”。
开张后,县太爷唐九如和衙差们在海天大酒店里胡吃海喝,免不了有揩油赊帐什么的,而王贯并不在意,一如既往地陪着笑脸相迎。若是逢年过节,他还备上一些礼物拱手相送。
时间一长,混得瓜熟蒂落,他和衙差称兄道弟,亲热得如同一家人,故凡是县府有缉捕之事,他都了如指掌。
白天是人,夜里是鬼,打烊后,他施展燕子功,入室盗窃,或是强奸妇女,一时,雷州古城出现了“独脚大盗”、“采花大盗”的各种版本。
三班捕快及江湖义侠为了除去这个“飞贼”,机关算尽,却是屡屡落空,连“飞贼”的影儿都寻不到。如果不是老捕头雷天鸣遭到鼋山山匪的报复,死于办案的途中,恐怕“飞贼”之案无人能破。
新任捕头姓戴,名翎,本地人,师从少林高僧,一套少林疯魔棍使得出神入化,打遍雷州三县几乎没有对手。因他武艺高强,精明干练,在县城里颇有名气,和黄昌颐在武学方面并驾齐驱,被江湖人称为“雷州双鹰”。
他仼职第二天,县城里就发生了一起飞贼潜入民宅强奸妇女的案件,显然,这是飞贼给他下了一张挑战书,当头棒喝。
一个小小的飞贼,三年都抓不住?戴翎即感到愤怒又感到好生困惑,调来有关飞贼的案卷,分析飞贼作案的时间、手法,最后发现飞贼作案时,都是从屋顶揭去天窗而入,由此推断出此人的轻功了得,而且年纪不是很大,因为年纪四十以上的男人,身子显得僵硬而笨重,即使轻功再好,也难于踏瓦无声,从天窗来去自如。
据一位受害者的口供,她的丈夫在外经商,一天夜里迷糊入睡时,觉得屋顶有动静,后听闻有老鼠的吱吱声,就不在意,继续入睡。
当她惊醒过来,已被飞贼用布条绑住了手,捂住了嘴巴。虽然在黑暗之中,但凭着她的直觉与经验,此人身上的皮肤、气味及干那事时的动作、喘息声,应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他抚摸她的身子时,手有点粗糙,似有一层厚厚的茧皮。
受害者的口供,佐证了他的推理,有了这一重要的线索,就可以缩小调查的范围。然而,他调查了所有的武馆,一无所获,因为武馆里的人,学的大都是南拳,硬桥硬马,就算有点轻功,大不了是腾空劈腿、前纵后翻之类,绝不可能飞檐走壁。
会不会是从外省流窜到这里作案的?应该有这种可能,外省武学门派多如牛毛。
据他所知,少林“一苇渡江”、武当“梯云纵”、万花“点墨山河”、五毒“云体风身”、天策“游龙步”、纯阳“逍遥游”、七秀“暗香掠影”、唐门“飞鸢泛月”、藏剑“百转千回”,还有燕子门的“燕子三抄水”等等。
对了,应顺着这个思路,从三年前入雷州的外来人口查起,尤其是锁定手有厚茧皮的年轻人,工商士农,概不例外。
于是,三班捕快、民壮、武馆在夜间联合行动,待城门关闭之后,突然性地来一次地毯式大清查。
万贯在县城隐藏了三年,以为伪装得巧妙,不会露出马脚,可没想到新仼捕头戴翎祭起了“照妖镜”,逼他露出了原形。
鉴于之前的缉拿屡屡扑空,戴翎怀疑有人走漏风声,所以这次的搜捕计划是在极其秘密状态下进行的。待万贯得知风声时,城门已是四闭,搜捕队伍形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慢慢地朝他这边移来。
如同网中之鱼,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他惊得跃出了水面。是鱼死网破?还是束手待擒?两者的结局,无疑都是通向一条死亡之路。
对于死亡,他感到莫名的恐惧,虽说他作案累累,死有余辜,但他还年轻呵,刚二十出头,对这个世界有着无限的眷恋。所以他不甘心,不想坐以待毙,必须破解“十面理伏”的困境,逃出生路。
都快搜到设在县衙的指挥部了,可各路信息汇总,仍是显示空白,身为搜捕行动总指挥的雷翎再也坐不稳了,反复地梳理着这次搜捕行动的各个细节。
莫非是藏在县衙里?他把住在县衙里的人筛了个遍,连县太爷身边的人都想过了,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物。
“头,宵夜怎样安排?在膳房吃还是在万掌柜那里?”负责膳房的杂役王老头入来问。
万掌柜?一语破的,雷翎如醍醐灌顶,倏然明白过来,不理会王老头,抄起铁棍,叫上两个随从,扑向海天大酒店,可此时,酒店除了几个伙计,不见了掌柜的人影。
逃了?据伙计说掌柜刚才还在,转眼就不见了。既然是这样,就是闻风而逃,谅他也逃不了多远。
雷翎急召衙差、民壮等人封锁各个路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个严密,然后,一寸一寸地压缩、搜索,屋面屋里,连墙上瓦上的缝儿都不放过。
真他娘的中邪了,反复搜寻了几次,几百号人折腾个不停,连万贯的一根毫毛都捞不到。
难道万贯象土行孙一样会遁地术?雷翎沮丧至极,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