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一阵搔痒,感觉自己的灵魂回到了身体上,那些不舒服的感觉都涌现出来。我难受地咳嗽了几声,觉得喉咙快要爆炸似的。
“天恩?你快醒来。”爸爸紧张地坐到床边呼喊着我。
我看见李纱也站在旁边,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哦,我只不过是稍微挪动一下身躯,头就疼得厉害。又一阵眩晕的感觉,只是我已经睡够了,没有任何睡意。“怎么了?”我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并且很微弱似的。
我知道自己又进了一趟医院。手上的点滴,那些针扎的口子传递着一阵疼痛,还有膝盖上的、肚皮上的、下巴上的伤口,都让医生消毒并包扎过了,贴着散发出药味的胶布。
“你昨晚是不是去喝酒了?你在街上晕过去了,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来啦。”爸爸的脸上尽是复杂的表情,又是疼惜又是愤怒和羞耻。
“哦,那个——成年人去喝酒没什么大不了。”我忍住疼痛坐了起来,在爸爸和李纱的帮助下把背挨在了雪白的枕头上。
“女孩子就不应该发生这种事的——你妈妈昨晚气得要命,高血压上升了许多。”
我左右顾盼了一下,满不在乎地问:“我不觉得这样做有错。那她人呢?”
“在隔壁的病房里,她昨晚知道你去酒吧之后就很气,然后知道你醉酒晕在了街上,她当场就晕过去了!”我终于明白爸爸那愤怒的表情是为什么了,现在的他脸上尽是恼怒,但爸爸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今天他这个样子让我不禁暗暗地吃了一惊。
妈妈高血压晕过去了?愧疚感一点点地侵占着我,可转念一想,她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这样自讨苦吃不是很活该吗?但这只是因为她太爱我了。
小时候我会说等我长大之后要赚很多的钱给爸爸妈妈花,买一所大房子让他们住在里面,花钱让他们吃尽山珍海味,并且带着他们环游世界,让他们的生活充满享受。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会再那样想。我的成长对于妈妈来说是个噩梦,是个负担,妈妈也并不希望我出来社会吃苦,只想让我逗留在温室里,不受外界的任何影响。
我最终还是因为遍体鳞伤而不能下病床,从而没有去看看妈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被爸爸教导了一个下午,他叫我不要再跟妈妈顶撞,他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有时候那些都不一定正确。最后,到了黄昏的时候爸爸回去了,剩下李纱看护着我。
李纱一口一口地喂我吃粥,脸上却很茫然:“等下要去看看你妈妈吗?”
“她醒了吗?”我有些紧张,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妈妈。
“已经醒了,但是就……”
李纱的样子很为难,她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就怎么啊?”
“就一整天都没说过话,怎么喊她也一脸木然。”李纱叹了口气,从果篮中拿了个苹果,起身走去洗手盘,留下我坐躺在床上,带着糟糕的心情。
灿烂的阳关撒在了医院前那块绿茵茵的草坪上,喜欢早起床的病人都到外面沐浴着那温暖的阳光,医生护士都照常忙碌地走来走去。
原本趴在我旁边睡觉的李纱也早早地起身了,她帮我热了牛奶,买了一个三明治摆在了桌子上,水壶里盛着满满一壶水。“你起床啦,有人来探望你呢。”李纱笑着坐在我旁边,就像昨天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谁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坐了起来,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他去了趟厕所,好像是跟韶年年有一腿儿的那个外国人……”李纱回忆道。
话音刚落,司昊进就走来了,今天的他穿着清爽的浅蓝色衬衫,依旧配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HI,池天恩,”他带着笑容走过来,“昨天不是说好要来我家吗?怎么突然住了院啊。”
“对不起,”我摸了摸额头,把头发撩到耳后,“突然发生这种事情……你跟阿姨说了吗?”
“说了,她要你出院之后马上去我家,”说着,他凑到我面前,“你今天下午就出院了吧。”
“啊,嗯。”脸上顿时有些发烫,我偷偷地摸了摸脸颊,心跳不免有些不大正常,但这些反应却又莫名其妙地发生。
李纱和司昊进陪伴了我一个上午,他们帮我打点一切,准备出院的手续。我渐渐发觉,我在司昊进的心里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糟糕,只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遇到了尴尬的事情,所以后来关系才那么僵。
“跟你朋友说声再见,”司昊进打开车门的时候对我说,“等下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朝李纱挥了挥手,并告诉她我不回家吃饭,便钻进了司昊进的黑色宝马。“什么地方?”我用力地关上车门,车子就开始快速地启动了。
那个地方,就是报社。下了车站在报社门口的我,始终踌躇不前,“我们为什么要去这里?”说实话,我还是感到胆怯,害怕再看见尚子凌那张严厉的面孔,害怕报社里的记者会用异样的目光瞅我。
“面试。”说着,司昊进挽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到尚子凌的办公室去。我的后背顷刻凉了一大截,不知道是空调的冷风直吹着我的后背,还是我的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渗透了。
办公室里的摆设和装潢还是原样,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但现在我的心情却与往常不一样。我暗暗地骂自己不应该那么轻率地跟着司昊进来,但潜意识里对他的信任却让我总是傻傻地听着他的话,因为,在来报社之前,我坐在车子里幻想着欧美男带我去哪一个浪漫的场地,或是直接把我载到他家里去见叔叔阿姨。
我双手握成了拳头,心脏似乎被什么拧紧了一般,自己的心跳声,竟听得一清二楚。再抬头看看尚子凌,脸上没有什么凶恶的表情,也没什么喜悦的表情。“池天恩——或许我们之前真的有些火遮眼,在判断事情的时候不大理智,所以误会了你。毒奶粉报料那件事……”尚子凌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办公的表情,似乎在办公室里,他就只有这一副面具。
一听“毒奶粉”这个词,我的心不知怎么的像被揪了一下,痛苦又难过。
“那件事是我错怪了你,真对不起。天恩,如果你原谅我们并且喜欢在这里工作的话,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他僵硬地说着这些听似让人动容的话。
我低头沉默了一阵,看着自己的双拳渐渐松开,手心的汗也风干了,但双腿似乎都还僵硬着,因为紧张而动弹不得。“对不起,”我说这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尚子凌,“我不会在这里工作了。”
“或许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尚子凌很快就接下我的话,脸上的表情像是恳求,“你对记者这份工作的热情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和失误而减退的。”
“不,已经减退了。”我毅然决然地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我觉得我应该放一个完整的寒假,毕竟我还只是个学生。”
之前就一直想请个假好好地放松身心了,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机会,我为什么还要回去报社干那些累活呢?尽管那些工作对于我来说并不是负担,而是兴趣,再怎么劝说我也不会再回去了,或许我真的应该找个机会好好慰劳一下自己了。
“等等,”我刚要离开的时候,尚子凌叫住了我,“这是请柬,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