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墙,黄色的顶,天蓝色的门,翠绿色的窗,“阿呆餐厅”的装潢就像它的名字一个格调——呆!漆裟袈穿行在喧嚣的食客群中,目标指向站在餐厅正中央柱子下,手里捏着对讲机身着笔挺黑色西服,颇有鹤立鸡群意味的工作人员。漆裟袈瞪大眼睛看清了工作人员胸前黑底金字的牌子上“经理”二字,抿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微笑——出师顺利,大捷在即。
漆裟袈双手抓着背包肩带,提高了警惕。毕竟是深入龙潭,一切都得小心行事。
在座食客含括男女老少,食物的香味温温袅袅的在空气里浮动着,漆裟袈还是忍不住望向别人家餐桌上色香俱全的食物,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呢?漆裟袈摸着咕咕响的胃大爷,强咽口水,气泄了大半。没办法,这次的“战场”便先击中了漆裟袈的死穴,看来方才的小胜利心情似乎表露得太过于早了点。
忽然——一个鸡翅膀飞到漆裟袈面前!
眼花?不!不是眼花,的确是一只喷香诱人的蜜汁烤鸡翅!漆裟袈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一口咬住。
“哇!怪力巫婆,你反应未免也太灵敏了吧!”
耳熟的称呼以及耳熟的声音冷不防吓了漆裟袈一大跳,高分贝的声量也吸引了餐厅里进食的绝大多数食客,漆裟袈叼着鸡翅膀尴尬的扫视一圈齐刷刷转向她的好奇而又嘲笑的目光,慌忙用手遮住脸埋下头给了肇事者杞言诺狠狠一记毛栗子,自己钻进他对面的座位里。
漆裟袈拿下嘴里的鸡翅膀,瞪一眼杞言诺,低头大口啃食佳肴。
“臭小子,想死啊!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哼!来这里当然是吃东西啦,难道像某些人一样鬼鬼祟祟盯着人家经理哥哥瞧吗?怎么,看人家帅想泡人家啊?要不要我叫他过来,让你们互相介绍介绍?”
“笑话!你这样子……”漆裟袈把啃得仅剩几杆骨头的鸡翅膀砸向杞言诺,被他敏捷的操起盘子接下,“飞鸡翅!是在吃东西吗?是浪费食物,小心折福折寿,我看你的生命都给你快浪费光了,马路上要小心点看车哈!”
漆裟袈抓起桌子上的食物,狼吞虎咽的狂扫入肚。杞言诺的冷嘲热讽暂时被甩开一边,只是,她似乎得意过头,将自己此行目的也暂时甩开一边了。杞言诺将正被她迅速消灭的食物拉开她面前,摇摇头。
“你到这里吃东西的吗?”
“啊!对了,我是……唉,我说你呀,你是故意的对不?故意弄些好吃的来迷惑我,你是站在那个什么宝贝那边的对不?”漆裟袈抓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抹嘴,边起身目光也随之移回方才锁定的目标,猛然发现——“啊!到哪里去了?那个……那个……”
“对呀,我言诺哥就是站我这边的,怎么样?”葆贝儿不知道何时站于漆裟袈后面,依旧挨着洛不而站,两人均着网球运动装。葆贝儿扬着骄傲的小脸,就算不上妆依然精致得令人不由得产生自卑心理——漆裟袈尤为如此。
不过,继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愤怒——漆裟袈怒视一眼嬉皮笑脸的杞言诺,才算正眼瞧葆贝儿,心里却开始盘算怎么开口要她让她的父亲收回成命。四个对持的人在周围温暖欢愉的气氛里显得异常突兀不自然,葆贝儿与洛不身上散发的运动过后健康积极的气息也被自身压倒众生的贵族气息越扩越广,吸引了餐厅里来往食客的或好奇或羡艳的目光。
葆贝儿回过身子把手里的网球球拍递给洛不,然后走到杞言诺身边坐下,对他甜甜笑了一个。
漆裟袈看着自己骨头捏得劈啪作响的左拳,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在他人地头,又有求于人的话,漆裟袈真想一拳把他们个个打扁!葆贝儿咯咯笑得欢,左一句言诺哥,右一句言诺哥,叫得酥心蚀骨,叫人如何不衍生出保护她的念头?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和漆裟袈作对的呢?叫漆裟袈如何开口?如何开口呢?
“怎么啦,我们的漆学姐?万能的漆学姐啊!”
“你想怎么样?”
“什么想怎么样?”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阿呆集团’的赞助费对我们学院来说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失去这笔钱,你想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你的父亲,也就是‘阿呆集团’的大股东,收回成命继续赞助我们?”漆裟袈索性放开胸怀,反倒轻松的一口气说出了此行目的。她拉开能与葆贝儿对面而坐的椅子,豪迈而大气的坐下。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耶,漆姐姐。”葆贝儿眼里泛出委屈的泪花,望着漆裟袈楚楚可怜的说,“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漆裟袈一阵恍惚错愕,怔怔望着葆贝儿那副“我见尤怜”的表情,一度自我检讨起来,然,强烈的内疚过后,冷却的大脑里对她挂在脸上的表情感觉似曾相熟。可是,是在哪里呢?漆裟袈习惯性的眯下猫眼紧盯着葆贝儿——哪里见过这样的表情呢?
画面倏忽定格,胶片般停住——捕捉到了,葆贝儿脸上难以察觉的一瞬闪过的一抹淡淡阴险的微笑。没错!想起来了,就是上次,玩弄土木时瞒天过海的完美演技。只是,漆裟袈也并非浪得虚名。
“玩够了,我现在很认真的恳求你,请你帮助我们,让你的父亲继续赞助我们的学院。”
杞言诺张口正想发言却被漆裟袈一记冷眼打断,悻悻的耸肩闭了嘴,低下头轻呷黑咖啡。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葆贝儿抬眼看她,眼里的光瞬时来个180度大转变,变得狡黠灵颖,“不过,既然你求我了,那我想,我也是得帮帮你的,对不对啊,言诺哥哥。”
杞言诺保持沉默,只是重重点了下头,然后看了眼漆裟袈咧嘴笑。
“那么,我代表我们赵钱孙李高等学院全体人员感谢你!”出乎漆裟袈意料,事情进展得竟如此顺利。
“可是……”
漆裟袈才从过早的喜悦里清醒过来——就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
“以后,无论何时何地见到我,都必须对我行鞠礼,而且必须称呼我为,葆贝儿小姐。”
“什么——”漆裟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葆贝儿。
这算什么条件?竟要她堂堂漆裟袈漆大小姐对她,尊称?尊称也就算了,竟然还贪得无厌不知恬耻的要她对她行鞠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样的事情漆裟袈怎么可能做得到?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喂……”
“住嘴!你是罪人,没资格开口!”漆裟袈恨恨的咬牙怒视杞言诺,直想将怒火喷迸而出烤熟杞言诺再一口吞掉!
事情陷入僵局,又或者说,陷入僵局的仅有漆裟袈一人。而吵嚷的气氛里这一小块压抑沉默之地仿佛被淹没。漆裟袈内心强烈的挣扎印在葆贝儿胜利的眼眸里,好不得意。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洛不揪住路过的高级服务员,命他将他手上的东西拿进去,然后走到葆贝儿身边俯下身子。
“亲爱的,玩的开心就走吧,我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是呀,走了。”葆贝儿冲洛不调皮的吐舌,才回头对杞言诺说,“要不要上去坐一下呢,言诺哥?”
杞言诺笑笑摇头。葆贝儿便起身随洛不往里走。
漆裟袈急得十指紧绷,目光游移不定——该怎么办呢?条件那么苛刻,可是,学院的条件更苛刻。还有学院里,五百余为未来而忍受各界嘲笑白眼也要继续升学的自强不息的各大学子!失去这笔赵钱孙李高等学院里最高的赞助金,对学院来说其打击可是致命。漆裟袈与花晴旅等各个领导一样,五年来学院倾尽心血,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一败涂地,就算它再怎么为人耻笑,为人不齿,五年里大大小小的风波都硬挺过来了,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败在金钱之上吧!
可是……可是……
算了,只是漆裟袈一个人委屈罢了,她可是同学之中的大姐大,有什么事情当然是她挺下来啦!除了她,还能有谁?总不能让花老太太受如此委屈吧!
漆裟袈抬头看逐渐远去的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咬着下唇站起身……
“喂!”杞言诺看穿漆裟袈的心思,连忙拉住她,“怪力巫婆,你该不会是想着,硬着头皮挺下来吧?”
“不然……”
闷闷的手机铃声打断漆裟袈的话,漆裟袈不耐烦的叹气,甩开杞言诺拉着她的手,掏出包里的手机按键接听。
“什么事?”来电的是漆晓波,漆裟袈认真的听话筒那方的声音叙述。
杞言诺一口喝光纸杯里最后一口的黑咖啡,挑眉观察漆裟袈愈变愈糟糕的表情,忍不住笑笑摇头。这个怪力巫婆总是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似乎是天生的劳碌命,一天没有麻烦就不舒服。可是,为什么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都是因为那一次,严词厉色的拒绝……
“什么?那小子卷款私逃?”漆裟袈最后终于惊呼出声,继而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自己的满腔怒火,好声好气的安慰对方。
终于答应镇定下来,等着漆裟袈办完自己的事情然后回去店里再明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漆裟袈紧捏手机的左手隐隐可见脉络分明的青筋。
“大不了以后见到葆贝儿就绕道走!”漆裟袈咬咬牙低声道,说是对杞言诺说的,但却更似下定决心后的自言自语。
杞言诺伸长了脖子看着漆裟袈往葆贝儿离去的方向追去的背影,怔了一下,然后,却坏坏的扬起一边的嘴角笑了,起身也离开。
人头攒动的“阿呆餐厅”,冷气机“呼哧呼哧”的运作,不自然的空气氧气稀薄,尘埃在空中飘啊飘的,落在伪装成绿色生命的薄纱上,似乎没有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