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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食物

余晖渐渐散满了天空,化作万千笔痕,作画的人自然是无处不在的大自然。

哪怕是临近傍晚,窗外的空气清新依旧可人,工作了一天的黄皮树肆意伸展着它的枝丫,喝着清风轻轻摇曳着,其上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声,然后扑棱一声,归家的鸟儿就消失了踪迹。

窗户内的洗菜池旁,木制砧板上,一个不锈钢盘子中,装着一些新鲜的鱼虾。只见人类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就切好了一些调料,然后心灵手巧地把切成细条的姜丝和翠色欲滴的葱末小心放置好,再放上一些简单的酱料,在这浓妆淡抹的渲染一番后,还没下锅的这盘菜就如同一幅原生态的名画。人类也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去忙活其他未准备好的菜了。

噗~噗~噗噗噗~

一只小虾从葱末中挣扎而起,长长的虾须上下颤动着,拨开了四周一动不动同伴的身躯,搅动了散发着大豆香味的酱油,它似乎还想抓住这还没逝去的生命,在生命的尽头奋力一搏,只见它浑身颤抖着,爬到同伴身体的顶端,然后纵身一跃……

但结果似乎远远超出它的预想,小虾并没有如同以前那般,拥有在河水中的那股神奇力量,轻轻一动就能移动数十厘米,在它跳起来后,眼中的景象还是那个圆圆高高、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墙壁,不管它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墙壁的那一头,更听不到那熟悉、动人的小溪流声!

落下,重重的落下!

酱汁被激起,四处溅射,小虾摔得一阵头晕眼花,真实的撞击感时刻在告诉着它,这不是在小溪中,不会被流水轻柔的推起到细沙上,而是不知何处并且没有水的危险地方!

尽管每次跳起来都要耗费它残留不多的能量,而每次落下来都要与同伴坚硬的甲壳撞击,疼痛和饥饿在不断冲击着小虾的脑门,但是小虾没有放弃,依旧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重复着这看似简单却又要拼尽全力的动作,爬起、跳跃、落下,爬起、跳跃、落下,爬起、跳跃……与此同时,小虾落下时溅起的酱油水花,也如同落雨在不停亲吻着大地,生生不息,荡起阵阵不规则的涟漪。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逃不出去的!不仅是你,我们没有一个能逃出去的!”

在小虾停下来喘息的片刻,一旁的大虾用它的大钳子摇动着葱末姜丝,不动声色的把脸上的酱汁抹干净,然后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重新躺好,看样子完全没有从这个墙壁内出去的欲望。

那魁梧的身躯比起小虾要强壮不少,但小虾没有从大虾眼中看到任何斗志,反而从它身上感到了深深的、能让虾窒息的死气!

那种眼神小虾只从将要死去的老虾眼中看到过,明明处于壮年,在虾族中也属于中流砥柱的存在,为什么如此的颓废?这让小虾很不解。

“你明明比我还强壮,那为什么不争取逃走?按理说,你的机会很更大!”

“你还小,你不懂,被这些二脚兽抓住了,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大虾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虾胡须,淡淡然说道,但是小虾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忧伤,淡淡的忧伤。

“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我只相信自己的努力!说不定跳过了这座墙壁,我们就能回到小溪了,我要继续尝试!”小虾努力直起身子,黑黝黝的眼睛中闪动着一股名叫坚定的目光。

再次蓄满力气的小虾纵身一跃,不过跳得还没第一次高,但是落下后,溅起的酱油水花依旧波及了四周,包括刚刚换好了位置的大虾。

“唉,还是太年轻了……”

大虾叹息一声,再次用葱丝和姜丝擦拭干净自己的脸庞,也不再理会还在蹦哒的小虾,自顾自的转动了一下身子,尽量避免再次被酱油水花溅到。

起起落落,落落起起,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后,小虾还是跌回了酱汁中,并且不停地喘息着,它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时,窗户外飞来一只白顶黑身的鸟儿,用秀气的鸟爪儿优雅的漫步,然后似乎看见了什么,突然间伫立在不锈钢围栏外,撇过头,偏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盘子中的一切。

“鸟…大鸟!”小虾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收拢了自己的虾须,而大虾早就埋头于一堆葱末姜丝中,装作死物,一动不动。

在虾族老人的教导下,大鸟绝对算得上它们一族的大敌人,一旦被大鸟的爪子抓住,基本就会被带上天,然后有去无回,至少小虾没见过回来过的虾,大鸟绝对是恐怖的敌人!

但是,现在这似乎是唯一的机会,小虾的一双小钳子纠结的互掐着,一时心中拿不定主意,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在小虾犹豫的片刻,窗外的鸟儿似乎对它们彻底地失去了兴趣,扇动起布满漂亮羽毛的翅膀,惹起一阵狂暴的旋风,这风尽情肆虐着四周,看起来大鸟正准备离开了。

“不要走啊,大鸟,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想从这里出去!我们想回到小溪!”

最后,小虾挣扎出酱汁,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每一条小腿都一颤一颤的,但是这似乎没有让大鸟停下来,也不知道是小虾呐喊的声音太小,大鸟没听见,还是大鸟听见了,但并不想掺和进来。

不论如何,最后大鸟还是扑腾着翅膀,御风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黄皮树中,唯独留下还未散去的风息和沙沙作响的叶子声,还有小虾第一次发出的叹息声。

无奈之下,小虾只能继续投身于看不见终点的蹦跳中,跳起、摔倒,跳起、摔倒,跳起……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虾感到了有些头晕眼花,口干舌燥,浑身酸痛,几乎使不上力气。

“孩…孩孩子,想出去,我老鱼可以帮…帮你一次!”

小虾屡战屡败,也感到有些许泄气,突然听到了苍老的声音响起,挥舞这小钳子,沾满酱汁的虾须随风舞动着,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是墙壁中最大的生物发出的声音,一条近乎翻白着眼球的老鱼。

“老鱼爷爷,你还活着啊!真的是太好了!”小虾语气中带着惊与喜,毕竟老鱼被开膛破肚,伤势严重的很,先前流的血都能把它们的小溪染红一片了,小虾都以为老鱼爷爷早就没了气息,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哈…哈哈,孩子,我的时间也…也不多了,到…到我的尾巴上来吧!机…机会只有一次!”

“那你们怎么办?!”虽然看到了出去的希望,小虾却关心起同在墙壁中还活着的它们。

大虾听后,也沉默了一会,期间顺手把刚刚溅到脸上的酱汁抹干净,然后嘟囔了一句,“你不用管我们,你还小,是希望!当然我也不是要打击你,你成功的几率真的很小!”说罢,大虾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

“孩子,我们都是将死…死的了,你就不用理会我们了,虽然老鱼我也想看看墙壁外面的世界,但是也没机会了,只能靠你了,记得一定要活下去啊,孩子!”老鱼转动着鱼珠,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这一次说话没有什么结巴,基本说得很流畅。

一时间小虾泪目不已,莫名感到心头有股堵堵的感觉,但也顾不起伤心,连忙爬上了老鱼爷爷满是伤痕的尾巴,因为小虾意识到,这是它唯一能出去机会,老鱼爷爷用生命换回来的机会!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在此一举!

老鱼动了,墙壁内的整个世界都跟着动了,宛如地动山摇!

无数姜丝葱末从老鱼身上滚落,更多的酱汁涌入老鱼满是伤痕的身体中,隐隐约约间,小虾似乎还听见了老鱼的怒吼声,世界仿佛都倒转了,但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抱住老鱼爷爷的尾巴,默默等待着那信仰一跃。

被姜丝葱末掩埋的大虾,也悄悄露出了它的头,他也在看着着生命中最后的花火,它的神色很复杂,眼中有期待、有觉悟、有绝望,一时间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浮空的感觉出现了,小虾在老鱼的“折腾下”顺利的被甩飞了出去,如同一只会飞的大鸟儿,终于,在大虾、老鱼欣慰的眼神下,小虾离开了这个圆圆高高、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墙壁,这个囚笼终于是有生物能离开了。

还未等大虾、老鱼高兴多久,天空传来一阵阵“惊雷”声,二脚兽来了,那是二脚兽的特有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地暗淡无光,这时候大虾抬头一看,一扇遮天蔽日的墙壁正在快速降落,与此同时,大虾还看到了先前飞出去的小虾,如同一个死囚犯般,被再次按押了进来,而且看样子情况不妙,生死不明,而远处的老鱼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了生息。

“我就知道会这样……”

望着这无望的世界,最后,大虾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这句话,除了大虾,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听到……

……

“上菜咯!”

一桌子的菜,围了一桌子的人,碗筷备齐,美味佳肴,烟气氤氲,其中隐约可见一条翻白着鱼珠并且肉质雪白的老鱼,一只快蜷缩成球的红壳大虾,还有一只几乎挺直着身子的软壳小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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