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项圈又自己回来了,而那个女佣紧接着也辞工回家,众人一致推断,就是那女佣偷的项圈。
从那时起,三百被视为非常聪明的人,聪明的人一般被称为小仙人,表示啥都知道,而且没人敢轻视,因为聪明的人以后前程比较大,当然也没想到三百能皮成这个样子,实在出人意料,幸亏近来长大稍见持重。
三百道:“这猫喜欢上菊花了,菊花却未见的喜欢上它,可能还不太熟,这两天估计撵也撵不走,要吵死人了。”
“扔个石头吓唬吓唬它,说不定就吓走了。”
“没用的,撵不走,它闻着气味自己会来,这么偏的地方,不知它能不能自己找回家,如果淌过几次水的话,它就找不到原路的气味,回不了家了,那个女孩会急死。”
“哈哈,三百,你还怜香惜玉起来,我都酸了,要不我们多贴几个告示出去。”
“不用,我们可以带它回家,那人家一定会来找的,到时还给他就行,走吧,九妹,回家啦。”
“那不是吵死了吗?”梁岳嘟哝道。
“不一定,如果菊花同意了,它们两个就算半夜偷偷溜出去,我们也不知道。”
“嗯,最好别吵,叫得心烦。”
梁岳虽是少爷,待三百如同兄弟,和他们父辈一样。
花里拖枪大将军果真拖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了来。
夜里三百做梦,梦中来到了蝶岭下的荒野,暮色苍茫,夜色降临,他低头赶路,迎头遇上一群蝴蝶从路边草丛飞起,出现一个少女,立于道旁,向他行了个万福礼,道:“谢谢小公子。”
三百吃了一惊,仔细看去,那少女十六七岁光景,容颜秀丽,却脸色惨白,似是非人,隐约觉得少女就是祝隐娘,大叫一声醒来,把正在叫春的菊花和正在徘徊的大将军吓了一大跳。
当夜三百便发起了高烧,全身滚烫,左胳膊却还是觉得冰冷刺骨。
第二天一早,梁四忙请了傅大夫过来,傅大夫诊断是受了风寒,写了方子煎了药服下,又高烧了一宿,烫的连梁四都暗暗心惊,祈祷菩萨保佑,连夜又叫傅大夫过来看着。
梁傅也闻讯赶来探望三百病情。
三百昏昏沉沉说胡话,三个大男人守了一夜,直怕三百脑子烧坏,又是灌姜汤,又是加厚被子,死活不出汗,到了第三天早上,烧稀里糊涂自己退了,醒来后第一句话:“爹,义父,祝隐娘是谁?”
这时梁傅已经知道三百他们去过蝶岭玩耍,到过隐娘坟头,怕三百此病来势汹汹,正是冲撞了隐娘,正准备天亮就去祭拜隐娘,忽然听得三百这样问道,心中吃了一惊,赶紧问道:“三百,你先安心养病,祝隐娘是个武功高强的大侠女大好人,二十多年前救过官家和义父的性命,我上午就去祭拜她,你安安心心睡觉,别多想,有你爹和义父呢。”
“义父,祝女侠年纪多大啦?”
“唔,大约十六七岁吧。”
三百原本还想问隐娘的相貌,看看梦里见到的女子是不是祝隐娘,又觉得把梦说出来太过骇世惊俗,隐忍不问,躺下休息。
这次高烧就这样无缘无故起无缘无故灭了。
傅大夫离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道:“继续吃几伏养心安神的药,一有风吹草动四哥立即来叫我,吓死我了,这个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猛的,泥土也烧成陶瓷了,这小子命大福大菩萨照顾,大约和你们练武也有关系,体质毕竟和常人不一样。”
梁傅梁四含混其词,把傅大夫送走。
梁岳和三百到现在学的都还是入门功夫,内功心法刚开始传授,可惜也不是什么上乘武功,身体比常人素质当然要略好些。
两天后,为了找这花里拖枪大将军,果真满城风雨,连临安知府都亲自出动,抓了上百只狮猫验明正身,还画影图形悬赏一百两银子到处张贴,图上最明显的特征自然是那尾巴上的一截笔套。
梁岳和三百得到讯息,赶紧把此事和梁傅说了,梁傅一听是秦府的猫,大为重视,把事情经过问仔细,便亲自护送花里拖枪大将军到秦府,不敢邀功,但求秦府不怪罪。
临安知府姓宋,也撅着屁股陪同前去,因为大将军的主人秦桐,正是秦桧的孙女,其时,秦桧的儿子秦熺此时已是知枢密院事(枢密使),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部长,父子俩一文一武,权焰熏天。
梁傅和宋知府到了秦府,秦府管家秦升仔细看了猫,确认是花里拖枪大将军本尊无误,赶紧把猫送进去,一边请两位大人府内喝茶,一边表示丞相和枢密使因为公事繁忙,都不在府里,只好小人陪两位大人喝茶,梁傅和知府满脸堆笑应和。
宰相门卫七品官,秦升是权相家的管家,实际权力比他们两个还大。
正喝茶间,内院隐约有女童叱骂声传出,秦升略显尴尬,梁傅身怀内力,听觉自然比临安知府要好得多,听清是在骂临安知府无能,让坏人拐了自己的大将军,真是胆大包天,定要告诉爷爷,严惩不贷。
梁岳和三百变成坏人了?这世道对坏人就是不能行好心,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梁傅心里盘算,传言秦桧疼孙女,胜过疼儿子孙子,秦桧长孙只封了个从四品的防御使,秦桐却是二品的崇国夫人,秦桧怕老婆王氏畏如蛇蝎,戴金人的绿帽子也戴得兴高采烈,是不是怕老婆的人都极宠溺女儿或者孙女。
这个老金龟。
如果由得秦桐的性子来,梁傅怕梁岳和三百会吃亏,到时只好拉下脸求秦桧,自己是赵构身边的人,不是说打狗看主人吗,而且自己也为秦桧办过事呢。
不一会,有家人出来在秦升边上耳语,秦升立马起身向梁傅和知府陪了个不是,道:“两位先坐一下,在下失陪一会。”赶紧屁颠颠进去,隐约又是被训斥,不一会走出来,脸上尽是讪讪的笑容,拉着梁傅到边上悄悄的说:“梁统领,有个事得和您商量商量,您必须得帮这个忙。”
语气很是客气,梁傅却益发心惊,官场说话越客气说不定事情越严重,手中早已拿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在手,假装去握秦升的手,把银票塞在秦升手里,摇着手道:“秦总管,您客气了,有事您就说,您说和丞相说都是一样,卑职一定照办。”
秦升点点头,心想算你懂规矩,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统领您也看见了,这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这两天大哭大闹的不吃饭,相爷给她当马骑才哄了她开心,咱们是自己人,才和统领说知,可千万别瞎传,那是要……哈哈哈”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梁傅点头哈腰道:“那是,那是,卑职心里明镜似的。”
秦升继续道:“看样子还是得麻烦统领把府上两位公子都请来一下,小姐是要骂几声出出气,小孩子家,哄她开心就是了,我也会让宋大人搞点什么让小姐开心,小姐一开心,这事就过去了,也不劳烦相爷,这样大家都开心,您说是不是?”秦升把三百也说成是公子,真是给银票面子。
梁傅频频点头,赶紧喊从人回家把梁岳三百领来,一边小心陪着秦升说话,又留心着内院里那个雌性混世魔王未来河东狮胭脂虎的动静。
一盏茶的功夫,从人带着梁岳三百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同来的还有梁四,梁四脸色平静,两人打了个眼色,心照不宣。
两个孩子来到堂上,躬身向三人行了个礼,秦升点点头道:“两位公子,等会小姐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需老老实实,切不可撒谎妄言或胡言乱语,可懂?”
“嗯。”两人不敢多话。
秦升又对梁傅道:“梁统领,孩子小,怕不懂事,您关照他们一下。”
梁傅应了一声,对梁岳三百道:“小姐年纪小,等会如果有什么不合……不好听的话,你们两个就忍下了,什么都不许回嘴,记住了吗。”梁傅本来想讲的是不合适的话,马上想到不能说秦桐的话不合适,立即改口成不好听。
“记住了。”
“好,边上站着吧。”
两人站到一旁,神色并不慌张,梁傅心道,这两小子还行,很镇定,没给老子丢脸。
不一会几个老妈子和小丫鬟簇拥着一个女娃子来到大堂,那女娃子抱着大将军,年纪要比梁岳三百他们小个两三岁,粉妆玉琢的一张小脸上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滴溜溜一扫,看到三百时,忽然咦了一声,也不知道惊奇什么,三百心中自然也是惊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惹得她惊奇。
女娃也不出声和众人打招呼,自顾自朝中间椅子坐上去,半搁着腿大马金刀一坐,居然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威严。
大将军挣脱下来,跑到三百脚下闻了闻,抬头对三百喵的叫了一声,又回到女娃椅子上。
秦升凑上前去,刚要开口,秦桐手一摆,指着宋知府道:“宋知府,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以为我看见你又黑又胖的丑样子挺开心吗?还不赶紧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童声清脆,却甚是严厉,没想到这么个女童,说话竟然这么声色俱厉,梁傅吓了一跳。
宋知府一骨碌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道:“崇国夫人息怒,小人赶紧走,不不不,小人赶紧滚,赶紧滚。”宋知府真的在地上做了个团身翻滚,又侧着身子滚了几滚,直到滚到大堂门口,爬出大门,这才站起来,额头上已有汗渍,不知是打滚流的热汗,还是吓的冷汗,不敢抹,弯着腰从边上走了。
事后宋知府打了一个和大将军一模一样的纯金猫送给秦桐。
这宋知府在赵构落难时颇为出过力,后来一路跟随,也算是从龙之臣,当了临安知府,没啥真实才干,在百姓中口碑很差。宋知府是正四品实职,秦桐是二品虚衔,这四品给二品下跪勉强还说得过去,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仅连卑职也不敢说,说自己是小人,把自己等同奴仆,并且说滚就真滚,那还真的不是一点水平,这水平只是四品可亏大了。
秦桐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笑容,又瞬间消去,其他人自是大气也不敢出。
梁傅心中厌恶秦桐和宋知府,又怕两个孩子看见宋知府丑样笑出声来,得罪了宋知府,却见梁岳三百对宋知府的丑行视若未见,梁傅心中大为好奇,他知道梁岳一直老成持重,三百却是顽皮跳脱,今儿个却是和梁岳一样的老成持重,这孩子道行挺深啊,心中不由赞叹,又暗叹可惜。
秦桐把眼光转向梁岳和三百,眼睛眨了眨,指着三百道:“你来说。”
三百跨上一步道:“好。”不慌不忙把那天的经过详尽说了一番,并把自己的分析推测也说了出来,说得有条有理,秦桐频频点头,渐渐面露微笑,梁傅和秦升看到秦桐露出微笑,这才松了口气。
等三百说完,秦桐道:“管家,我们的赏格是多少?”
“小姐,是一百两银子。”
“给他们每人二百两。”
“是,小姐,小姐大气豪爽有勇有谋。”秦升弯着嘴笑着道,心中却在想:你越赏得多,梁统领给我的好处自然更多。
梁傅心中自然也是有此意,就是不知这和有勇有谋有什么关系。
梁岳作揖道:“谢小姐。”
三百却在同一时间回答道:“谢小姐厚意,收留弱小是仁义之士应该做的,在下不敢收小姐赏银。”
秦桐脸色一变,梁傅赶紧道:“小姐,小子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转头对三百道:“三百,还不谢谢小姐赏赐。”
秦桐脸色略缓,道:“你收留弱小是仁义,你不收赏银让我欠你情不还,岂非陷我不义。”
三百高声道:“在下非为冒犯小姐,收留弱小既是仁义,小姐并没有欠我情,我若收了赏银,倒像是在下为了赏银有意收留一般,怎对得起花里拖枪大将军这般英俊威武惹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