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讲的是什么意思呢?吴宁平在心底自语。
“以后尽量别去天京,里面水太深了,不容易活着,加入个宗门玩玩多好,对吧。”
吴宁平嗯了声,点点头,心想这天京城里的纷争和权利的跌宕起伏在老高的嘴里,显现的更加肮脏且没有遮掩,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宁平想做个大官,至少现在看来要换换啦。
老高暗示的这么明显,他要是再装傻就说不过去了。
……
“吴宁平,你懂爱吗?”
少年一怔,摇头侧目。
老高说道:“一个人,他真正爱过的形式有两种,是那种真真正正的爱,而非安排…懂吗?宁平。”吴宁平再次摇头,只不过感觉手脚有些发凉,
“我只想找个天仙姐姐。”
老高微笑不语,“嚄,好志向!不过你要懂得,这爱有二:一是歇斯底里,去掉所有的尊严苦苦哀求;另一种则是风轻云淡,死死拽着仅剩的尊言装作爱的不深。”
“那老高你是那种?”
“第一种,也是第二种。当然,只不过我和她扮演的角色不同罢了,是不是很可笑,一个没有心的人来给你谈爱…”没等吴宁平反驳,老高再次出声,“她叫简,你以后应该能见到,她是个商人,万物都可做交易的那种,所以我败给了一个王爷……”
老高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想比也是十分不愿的吧。
“我不想爱…”
“你会变得……”老高叹了一声,
老高捋者胡子,有些抑制不住的悲苦凄凉,因为少年的回答太过无际,人皆有喜怒哀乐,怎能不去爱?
他问道:“宁平,你知道鹿鲸说的序言吗?”
“元朝大家老孟荀所撰写的?”
“不错,正是,还记得内容吗?里面的崇高精髓让人感慨万千,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老高一脸的陶醉,仿佛眼前真的有匹鹿有条鲸般,吸引着他的魂魄,让他陷进爱情。
………
序言:
澈水有鱼,其名为鲸,广约千里,震击海湍;郁林有鹿,其名为麋,数数小之,秀丽于林。
二者有同,鲸,自生于海归于海长于海隐于海;鹿,亦生于林归于林长于林隐于林。
西洋者观一鲸落而万物生的弘高无感却无感慨;陆者视一鹿亡百鸟悲的呦痛却默然无感。兼得二者者何哉?或曰:物于人灵皆无尽也,而又对此何羡乎?天下之乱,当有一人挺拔而立,舍我其谁矣?
万物皆有关联…或是一匹鹿的死亡,却引起波涛海面上的飙风阵雨。或许,相反,一鲸落造就了万物,而林中孤狼又宰杀了几只鹿。
鹿者,仁心备焉。鲸者,无闻于大海,为献。
吾希望,天下士子百官人们能以鹿鲸自比,如是而已。
最后:鹿惧隐于后,鲸趁潮而落。
——孟荀
老高评价道:“寥寥几言,就道出人生之真谛,也只有孟荀大家才能做到,其他后辈还远远不及。”
可…吴宁平不这样认为,他着着实实的没有从这里面感受到一丝精华,或许是他的水平不高…但这些内容里实在是太水了,他都怀疑是不是孟荀因为序没有什么可水的内容,又不好意思借鉴让别人为此作序…便胡诌一通…
“秒啊!这就是大家,什么是文化人,这就是文化人。”吴宁平不禁在心底为文化人这三个字叫好。
“懂了就好,这鹿和鲸代表了不同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序言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也是他备受推崇的原因了。又过了好几年,这个势头愈演愈烈,现在元朝上京城里的文人士子都以鹿派和鲸派为各自之称了,鹿派为仁心鲸派为贡献,争吵极为激烈。
他们强行曲解老孟荀大家的意思,这倒也算是文人骚客的一种悲哀。
老高的话语不复往日的诙谐,而是变得很肃穆,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在乎外物,仿佛他就是那鲸,为了万物而生。
山中无人,何不取酒独倾放浪形骸之外?
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尊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
老高叹息,吴宁平也跟着叹息…
二人一番沉默后…
他们把目光转向鱼竿,发现还是没有鱼儿上钩…或者说始终没有鱼,但一直有雨变够了。
“看得远对么?为何如此痛苦。”吴宁平问道。
“宁平…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
“但凡事物必有顺序,看得太前了不行,看得太超前,势必会忽略脚下,你就会跌倒…另一方面,光看脚下还不行,要看前面,会撞上什么!所以么,要在多少往前看到同时按部就班处理脚下的事,也就是自己的心…”
老高提提杆,精神了几分。
“这点尤为重要,无论做什么,记住了,宁平。大陆很大,辽阔万里,海外还有西洋多方势力,你看得是脚下,而非远处,这样久了,会用不得脱。”
吴宁平点头,也提了提杆。
一直没有鱼…一直下着雨。
他的那些稀薄情绪仿佛如同这四月份的月,弯弯地,被白雾笼罩,勾起一小角,下面钓着鱼。
“我懂了…”良久思考后的吴宁平开口。
大陆很大,不能只执于眼前,回忆是痛苦的,也是客观实在的,自己不依赖,不放弃…这样足够,而非那种自暴自弃,一文不值。
写信者的构思倒是庞大,只不过不切现实…“我要去青云,”吴宁平下定决心。这不同于往日的说说而已,这是做,行是知之始…
“以后再说,现在还小。”
“我十四了。”
“还小。”
“好吧。”
……
“你懂的了吗?”
少年思索一阵,他不愿欺骗老高,就像他不愿欺骗先生一样,所以在他把老高的话语温故而知新一遍后,才吞吐说出,“还好。”
刚柔并济的风从老高的糙脸拂过,有一种似麻似塑的感觉,吴宁平的回答像是女人的叮咛,响彻在他的耳边。
要是平时,要是那个女人,他一定会抱住她,先缠绵抵首一番,然后再说出那最让人欣喜的三字,“我爱你!”
可惜他老了,可惜这一切都是过往,过去了便好,不就是一阵煎熬嘛,能有什么?
“那还不错,不是人人都能开窍的。”
“天京真的不好吗?人人都想着害人吗?”吴宁平突然转变话题,显得很突兀。
老高知道这是为什么,时浩和孙佳人绝对是想要他进京的,甚至包括他自己,可老高他不想。
我能给你一个新生者,可我不想让他死。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永远没有安宁。”老高回首自己四十年的历程,总结出这一句话。
“我希望我们永远不是别人故事里的殇,如这飘零无根的雨般,随风飘散,一辈子沉沦,找不到方向,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写信者告诉我是胆怯和迷失。”
“那听他的吧…”
“你的呢?”
“穿堂叶,落情物,你左耳入右耳出就行了,不必放在心上,或者记得我永远没有说过,永远没有做过,这样便好。”
吴宁平看着雨,想着鱼,最终两者都无。
……
怀揣赤子之心,不论做事还是做人,都是直抒胸臆,绝不虚伪,掩饰,只有做到这点,你的理想才能实现。
老高的鸡汤很好喝,至少从现在看来。每个人的不同阶段都有不同的秉性,也需要不同的慰藉。吴宁平要长大了,要成熟了,要厉害了。
老高只能是个见证者和指引者。
……
“要讲底线,人要有人的样子,不能不当人,这是最高的艺术,想比时浩也说过吧,他的底线不宽不窄,只有一个,就是你。”
老高看着少年,眼里充满期许,他不能明摆着破坏师徒二人的关系,他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徐徐图之,然后等待那有朝,这才是人生最得意高光之日。
“我知道了。”吴宁平有些感动,眼眶里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
所有的爱和关联都以故事开头,以故事结尾。
所有、所有……
老高又开始回忆了,或者说今夜里我们只有回忆。
十几年前,李学儒出征元朝,剑戈直指辽山城。
在他打完一仗回来时,路过一片麦田,他下令任何人不得踩踏,违者斩!可自己的马却受惊踏入其中,于是他说“我自己下的命令,自己却带头去破坏它,但又怎么能让三军执行呢。”说罢,拔出宝剑,斩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举动使全军震动,也让军队纪律更加严明。
这就是底线,底线…
……
二人讲了很多,吴宁平渐渐的感慨到了苦涩离去,春暖花开,如同娇嫩的鱼肉在自己嘴里绽放一般。
……
天已蒙蒙亮,吴宁平该回去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限制,但吴宁平总觉得自己该怎么这么样,那就跟着去做。因为他修的是顺心意。
他走向了回去的路,这比昨日要更加泥泞不堪,更加曲折回肠。
斗笠被他捻着一角,垂在身侧。
鱼竿被他扛在肩上,勾搭着草。
所有的一切都已回忆开始,以回忆结束。
这一帧一帧的影象在他的脑海里回淌…他开始拾贝不忘怀,他在思考老高的行为,或者说是他的目的,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太杂,又看不清他们的根基,不如演一出,来闹一闹挺好。
老高是大帝的人,现在是老人的人;老王是死爹的人,现在是死人;时浩是锦衣卫的人,现在是离开者。
吴宁平的算盘打的很准……
他在地里捡萝卜向来都是先捡大的,然后回头之后再捡小的…这样不好,因为有些萝卜埋在土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大的还是小的…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哈哈哈。”
吴宁平朝草屋走去,知道自己明天或者说未来要去干什么了。摆在眼前的,还是他所思索的,他要去镇上城里,找找市场…来卖些药材。
“你教我要有规,可我要顺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