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平还没有摸到床头,就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梦里,下了一场磅礴大雨。让西隅山上的植物变的越来越多,云雾越来越湿,吴宁平感觉自己已经拨不开云雾了,那些缭绕成团。水滴落在崖上,渐渐变成无数道粗绳般的水流。那些无数万道细细的水流,在崖间汩汩流淌着。
吴宁平嘴角淌出一串水珠。
滴在枕边,敲着地板。
到后来,又起了场火,烧的天际通红,烧的让山上水流断了流。蛙声雷鸣,云卷云舒。云松在峰顶求救,飞鸟变成火团。吴宁平只能看着,看着烟雾笼罩,火团成片化成曲线……
泪水又从他的眼角滑下。
他动不了,像是被死死压住。
闷热让他的表皮上流出细汗,粘连被单和发丝。吴宁平身上有股香味,他只是闭着眼睛沉睡,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山倒了,夹杂着屑木。像个阑珊的巨人,一步步、一寸寸、轰隆着就倒下了…吴宁平呆滞着,像是死了一样,任凭山压骨摧,未曾移动过半步。
“天罚吗?果然是因果报应,身死道消。”
他身上还有股香味,不是草香,不是蜜香,也不是女人身上的脂粉香。说淡,却在夜风吹拂下久久不散,说浓,飘入鼻翼,却是那般的飘渺无际,不像是世上能够出现的香味,虽无法捉摸,但极为诱人!这是星夜的味道、天际的味道、月亮的味道、爱人的味道。
过去了几日几夜?反正久居深山也没人记得。
老高率先破门而入,他做了一件事。就是先打了自己几巴掌,让自己心静,因为那道香味让他口齿生香津,让他生出一种很古怪、很恐怖的吃人念头,他要把这个念头给拍走。
“这是答应了别人的事。”
他蹲在软榻前,一根根的拔掉吴宁平身上的汗毛,虽然很残忍,但这样会把味道给散失的更快……
“这次是偶然,而不是必然。”
“所以要快!”
才能救下他一命,不然可真要虚死了……还好他来到及时,没有让吴宁平成为了虚汉。
“醒了吗?”老高拍拍吴宁平,发现对方真的成了死猪。
“你活成了你最喜欢吃的模样…也算是满足没什么遗憾了,呵呵,哈哈,吴宁平,醒吧,算我求你了。我老高看着你心欢,不想让你死,所以千万别死好吗?”老高老泪纵横…
……
日子又过了几天,待那香味终于散失在夜色里,木屋周遭也清净了许多,至少没有吃人的秃鹰了。
只是吴宁平醒来时,他看到了老高,那个猥琐的老头。吴宁平故意当做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他和时浩的关系,只知道,他把自己从睡梦中叫醒,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睡眼惺忪的吴宁平立刻就不干了,上了老高的身,不顾衣衫凌乱,反正两个人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搞了半天,才把那巴掌给赚回来。
打完后,老高就一直蹲在门口,捂着左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吴宁平有些尴尬,首先,他不知道老高的目的,反正这个猥琐老头也不是坏人,其次,他是为了救自己,可自己呢?还打回去了。
这样不太好,他挪到老高身后,用手指捣了下蹲着的人,带着歉意说道,
“老高,俺错了。”
“你他…算了,知错就是好孩子。”老高显然也不想跟他计较,简简单单的就糊弄过去了。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这小子,真他妈嚣张!”
吴宁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哼。”
“哼!”
“哼!”
“哼!”
一老一少对着哼了起来…
……
地上干干净净…可吴宁平却浑身难受,这种感觉是从毛孔里透漏出来的,还夹杂着压抑。
“我怎么了?山真的塌了吗?起火了吗?我快要死了吗?我杀人该不会不行吧?触犯了明法,我会不会死啊,锦衣卫会不会来抓我?”
“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
“额…老高…”
“你没事,你杀人了?多来几次就好了。想当年…某人也是这般。”
“是杀了几个,有些恶心。”
“多杀些就顺心了…”
“师傅可不这样说,他说要顺心意。”吴宁平噘嘴拒绝老高的提议。
“哎,我买了些东西,不如吃火锅吧…”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经过一番讲述,吴宁平知道了老高的目的,就是按照月份来给他送些必需物品,像油啊、盐啊、酱料啊,好不让他淡死,再教他些关于毒的东西,让他不要温故不知新。再问了一遍后,果真就是师傅时浩吩咐好的,真是让人感动。
“可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吴宁平摇了摇头,把烫烂的猪肉卷给塞进嘴里,大朵快颐,不再多想。
碗里冒着泡…很香。
甩开膀子,其他的事情放到一边。
当然是吃——最重要嘛。
……
……
如果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那就两顿。如果,那就没有如果了。
吴宁平贯彻落实了这一方针。
只不过老高始终冷着脸,端着架子。
“老高…”吴宁平的声音变得娇气起来,童声才最为致命!吴宁平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所以他还是可以撒最后的一程娇的。
“别,您是爷…”老高给他行了个握拳礼,摇了摇头。
随着大幅度,他的头皮屑顺着油亮的发梢落下,落到了木椅上、也轻飘飘的落在了吴宁平的心坎上…吴宁平差点要把自己才吃的的东西吐出来……
“呸!”
“小兔崽子,想死了不成?”
“老高…”余下的半个小时里,挺小不大的可爱吴宁平抱着胡子邋遢老头老高的腿,既然他连他最爱吃的麻油火锅都放下了,那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老高手一挥…又夹了一块肉。
怎么想,还是过不去!
“不行!”老高用鼻孔呼气,哼了一声。
吴宁平见老高不领情,眼睛咕噜噜的一转,心底就想了个好点子,他扭头看了眼依旧躺在窗边的书籍,说道,“假如院子里有一头猪和一头驴,杀猪,是驴的想法;杀驴,是猪的想法。老高,你选那个?”
“真香!”老高把他的话听到耳里,感觉有丝不对劲。故没有理会他。
“老高!老高!”吴宁平提高了音量!
“苍雷!苍雷!”类似的喊声在他的脑海里炸响!这是来自死神的呼唤…老高扭过头来,擦去发丝边的汗水,松了口气,“这傻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还是他的那个狗屁师傅,一样的坏蛋,让我照顾傻孩子…我可能也会变傻。”
“那我选两个都不杀…”
“这是驴和猪的想法…”
“你他妈的找打!”老高站起猛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老高,你是猪!”吴宁平捏着耳朵,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才是猪!”
老高破口大骂。二人破门而出,身形隐匿在林间…清风和煦、人间何须论得丧?
……
这是在时浩和师者见面后的十几天。
在大明天京城!
“七门来信!王统领!来信紧急。”
一个七门里负责送信青龙甲衣之卫穿过湖上曲折亭间道路,来到了孙园的正屋堂外,高喊一声。
“何事?直接念吧,指挥使也在!”
一脸生无可恋的王晨昂坐在软榻上,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说出这句话,可他却没有动身的意思。腿上裹着毯子的孙佳人也在其边,二人正在谈着什么……
他们正在设身处地的为不久前参加天朝试人们着想…
那群人待在青藤书院,至今还未离开…至于王晨昂来禀报征求指挥使意见,然后不满坐下。这是指挥使提议的…让他一门统领小王来知晓这位置有多扎屁股,要是纠结原因,还是指挥使爱闹…
但是你拿他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