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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黑白电影&回忆的节奏3

翌日一早,两人只带了苍龙玄武,轻车简从携手去往帝陵。并肩走在恢宏宁静的墓地,让人生出在接受众帝王检阅之感,不由惶惶,他做得实在不好,这妻,是多么不称职

墨越走越看越惭愧,紧紧握着天方的手,后者笑:“再捏,朕柔若无骨的手就断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臭美了。

放松了,被天方反手握着,倒是不紧张了。

“陛下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也要”暮然住了嘴,他傻了,开战在即,怎么做这样的假设,说这样的话多不吉利。

天方自是听明白了他未说完的,“百年之后,也要葬入这里么”,只是不明了他怎么会这样发问,即使火化,也是入陵寝的,不入土,难道上天?明了他觉得自己失言了而懊丧,就没将话题进行下去。

墨却觉得,烈火焚身,百虫噬骨,哪个都比死亡更可怕,倒不如葬身鱼腹,永埋深海。

他要海葬,将来。

墨突发奇想,“天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打仗,能不能直接混进越王宫里暗杀,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

天方微微瞪了红眸,有一瞬茫然,继而大脑飞速旋转,消化着他的话,暗杀,暗杀

半晌,扭头看着他,“暗杀?”

墨讪讪:“至少可以少牺牲些人,尤其那些无辜的人不是,擒贼先擒王嘛”

“这是,以前见识到的还是来到这之后?”问得迟疑。

墨嘟嘴,“在商战中这是很平常的事,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回报,所谓利益最大化。”

天方看着他,轻轻开口:“光明磊落。”

墨撇嘴,你个政治家跟我个小老百姓谈光明,“你考虑一下,我也只是说说。”如果背负不光明的骂名,遭人唾骂,能换得少牺牲些将士,这买卖何其划算呐,为什么非要用那么多生命去换取本来就不存在的所谓正义发兵理由?

叹气,“好,我想想。”

阳光很明媚,两人牵着手在片片碧绿的阡陌里漫步。墨颇不惯在人前这么招摇地与他两手相握,想想这么秀丽的风景,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笑比花娇,像什么样。不时想抽回。

天方稍稍收拢包裹着他纤细五指的手掌,不容他挣脱,“我希望这条路走到头,我们已白发苍苍。”俊脸上有清浅笑意。

墨别扭了,将脸转到一边,粗着嗓子,“老头子,我累了,你背我。”气鼓鼓的腮帮。

旁边那人奇异地看他,细长手指揉乱他的发,“墨走不动的时候,我一定背你的。”只要,我能比你康健,只要你愿意我守着你,我能看着你在我身边老去,我就是你的手你的脚。

墨当然不知道他想的,一路不自在回了宫,进门就甩了他的手,个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天下人都知道,有没有必要这么宣示你对某人某物的占有,真的是。

天方无奈凑过去,“墨皇后,你是不是有点太难伺候了,牵手都不行/(ㄒoㄒ)/”

睨他,“百姓都看着呢,要牵回来慢慢牵呐。”

委屈,很委屈呀,“墨墨~”

“哎~陛下,有何吩咐?~”

“要不今天的折子你来批阅吧,让我歇一天”

“你不想看?”

点头,一点都不想。

“嗯,好吧,我来吧,不懂的再请示你。”

其实天方只是软软的轻轻撒娇的,想来面前的人听了也只会熟练地飘来漂亮白眼,却没想他是带了些微无奈,些微心疼,些微宠溺,不犹豫答应了。

真是,意外呢。

“去睡会儿吧,待会儿叫你。”

“嗯,那好,要是实在嫌烦就放着。”

“得令~知道你会心疼人,去吧。”

这孩子,天方一边在心里摇头一边感动,斜斜倚在辇上回清宁宫。

睡梦里却不尽安宁,有人要抢走他的墨啊,他守不住。苦苦挣扎,却也醒不过来,难受得他紧紧揪着心脏

墨,回来呀。

这边墨、晨、苏三人一边讨论,一边审阅,一直到天黑尽天方都没醒,墨不忍叫他,难得睡得沉,用过饭,叫两人陪他出城巡视军营。

那密密麻麻的帐篷,撑得他心脏发慌,今日豪情壮志冲天的男儿,明日有几人能回?他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是非观念十分鲜明的人,只要可以保护自己珍爱的人,错,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

虽然他会为一点小事,为自己的那些委屈轻易丢下后位出走,丢下那么多在乎他的人走掉,但并不代表他的百姓他就一点都不在意啊。

想着,就不由开了口,当着一营帐大将的面:有没有可能不通过大举发兵而直捣龙巢,直取敌首?

一屋意外的目光。

他淡哂,别忘了我从哪里来的。

那表情,清清淡淡,眼神,深得人脊背发凉。

苏、晨、厦、悾,面面相觑,传递着心里共同的惶惑,这是他们熟识的墨白么?

梅梅离得最近,伸手挡住他的眼,“小墨,不要这样。”

墨就着那张开的指间漏进的光眨了半天眼,弯唇轻笑。

也不乏认真思考这点拨的人。

回去的路上,墨仍旧清淡着脸,灵秀双目望向远处,全身却散发着冷意,让人无法靠近。

梅梅望着他背着手独自慢慢踱远的背影,心里一点一点沉下去。

墨,到底怎么了?

只是,因他的一番建议,仍是在军将中掀起不小的风浪,拜天方的高效率统军所赐,隔日两人去军营,众将已开始分为两派,奇袭还是大战争议不定。

天方愁眉紧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将领意见不统一,对军心士气是极大的挫伤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昨天虽然应下要考虑,但征战在即,临时改意,对全军上下举国百姓要如何解释?

此时真是有些恼墨的节外生枝,这孩子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永远要跟自己唱反调么?

他严肃着脸分析,当前形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有将士另起心思,思想动摇进而致使军心不一,那等于是拿几十万人的性命作玩笑,让所有人为他的三心二意负责!这节骨眼上他决不许有人有二心,不然必严惩不贷!如此才将事情一力将压下来。

墨白着脸自请受罚,这时候不能有人受伤,以免出征受影响。他带着那五个同意他想法的军将负重半百斤在当日晚上绕城整整跑了一圈,之后五人休息,他却坚持继续着,从亥时几至破晓。

这样不要命的好处是,当意识从模糊中清醒,所思所想便会特别清楚,他更加坚定,自己没错。

只是不知北恪,顺不顺利

天方只当他长跑后就会回宫,却不料他会折腾一晚,也在厅里坐了一夜,拄着脑袋睡睡醒醒。当被惊呼声吵醒,看到步履蹒跚,双眼无焦距的墨坚决不要侍女搀扶,脚踩云端般走向寝殿,愣着半晌没搞清状况。

墨进了房倒头说睡就睡,那全然虚脱几乎就只剩口气的样子令他心里噌噌猛冒火,他难道是一晚没睡,这样跑了一晚??

忍着动怒的冲动,命侍女赶紧唤太医过来。想起六人环城跑时肩负的重物,他不由小心着掀开他****的衣裳,只见两肩两条四指宽肉破皮腥红。天方一下觉胸腔气血翻涌,心间的怒火几乎就要爆发!

太医一进屋就感觉他们陛下全身都有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息,再观皇后殿下一脸异常的潮红,双肩血肉模糊吓人,明显累极昏睡,遂抖着手搭脉诊视,查看伤处,后命人端来蜂蜜水,沾着棉帕,一点点沾湿那干裂苍白的唇。

丫头们烧了热水进来,天方忍了又忍,终是亲自动手褪掉他衣衫,幸而衣物还是湿的,倘若风干后贴在身上,那脱下还不知是怎样的痛法。只是即使天方小心又小心,睡梦中的人还是深深锁起眉,却因实在脱力而未醒。

伤处清洗完后,太医上药包扎,处理完毕天已大亮,天方的衣摆也被昏睡中痛极的墨攥得皱巴一片。

守在床边,看墨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天方气愤得想抓狂。继位十五年,第一次,上朝误了时辰,晨议匆匆进行半个时辰就被走神得厉害的他掐断。

政务都交给晨,自己还是回了繁梦。彼时墨已喝了药,脱水情况也好了很多,脸色已见红润,只要好好休息就无事。

坐在床侧,天方不由再次回想两人之间的种种,自认识眼前之人以来的风风雨雨,艰难坎坷,第一次觉得累,甚而辛酸。初识时在自己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却人小鬼大,古灵精怪,带给他们多少快乐和惊艳。可是,他太不懂怎样去爱,太能闹腾,却不知自己在旁人心里的影响力,以致总是伤人而浑然无觉。他不明白,对他自己的伤害,落在他身上的种种,比落在爱他的人身上还要让人觉得疼,就如此刻,他疼得梦中都蹙眉,而天方对他的疼痛却束手无策。

天方多想替他去承受种种,替他去经历他过往的一切,让他安然成长,长成会幸福微笑的孩子,而不是如此患得患失,心里裂着巨大的伤口,不知该用什么填补,一边伤着别人,一边伤着自己。

墨一直睡到夜里才醒,天方唤人服侍他用膳换药,而后扶他坐好,严肃而又温柔地注视他,郑重而又自然地告诉他,“傻孩子,就算以前不懂,在经历过这两年的分别及你回来后的这些事后,我怎么还会不明白,你的傻劲儿。”墨初时有些莫名,但那温柔的语气,尤其出自天方之口,即使说的不是这些掏心掏肺的话,也能瞬间令他眼眶润湿。

天方反复摩挲着掌中墨削瘦的手,语声低而缓,如长者般睿智而宽容,“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不管你伤了什么人,不管你犯过什么错,从现在开始,就是全新的人生,让所有无法释怀的记忆都统统成为过去,只有你放下了,别人才能不计较,只有你放开,你心里的疙瘩才能解开,你才能真正去爱你想爱的人,而不是互相折磨。”

“墨,我亲爱的墨,你无心之过,无人能怪你,你因害怕失去而犯之错,我作为受害人之一,代表大家原谅你,若有谁不愿,都交给我,相信我,能护你,相信自己,能走出过往,相信我们,会共同面对以后,不是你一人,墨,我们一起迎接明天,不是你一个人,也不是我一人。”

“相信我爱你的力量,会让我们不管幸福还是艰难都能共同面对,一起渡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傻瓜,现在你在我身边,很安全,没人可以再对你怎样,没你的允许,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能再强你所难,逼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再伤害你,而且,只要你不放手,没人愿意失去你的友情、亲情、爱,没人会再轻易离开而留你独自一人。至少,我不想放开你的手。墨你记住,这非关承诺而只是一个爱你的人在用他毕生的信念讲述一个事实,除非你认为在你生命里,我完全多余,不然,不管何种境地,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墨早已泪流满面,天方一边替他擦着泪,一边温柔着继续疗他心里的陈年旧疾,“不管何时,都不要轻易忘记,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阿梅,有苏晨小乔和你愿意相信的许多人。解决不了的事,不要再自己扛,不要再那么累,我要你知道,你可以信赖我,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

天方凑近了吻去那一串串泪,俊脸上的温柔融化人心,“同样的,我也会把自己的心交给你。”继而微微笑起来,“你的任务也不轻松的,我也不许你欺负它,随意把它丢到脑后,你也要替我好好守着它,好吗?”

墨使劲点头,抽噎得说不了话。

“那你可答应了,以后不许再这样任性,我既把心交给你,可并不期望他日再要回来,或者万不得已要回,却已是破破烂烂的,可明白?”

努力点头。

天方这才满足,养这孩子太不容易了,脑袋这么不开窍,总哪儿没路往哪儿绕,自己可替他累死了。

“乖,睡吧。”天方细细在他额上亲吻,轻声哄着。

翌日醒来,睁眼时便觉有异,揽镜一照,果然,硕大一对核桃眼。

墨不好意思了,掩面没去上朝。想起昨晚的交心之谈,更不好意思马上面对床上还酣睡之人,只得在他醒来前轻手轻脚上了天台。

清晨带着凉意的煦风拂面而过,灵台一片清明,回身取了玉笛,缕缕轻音缓缓流泻。他也想自己快些长大啊,真正淡泊,真正明白如何爱,明白何处是归处,何人可依。

天方,天方,但求,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我。

兴许是他由着自己,但毕竟此事不同儿戏,所以总结来说,天方最近变迟钝了。墨还为昨晚的谈话牵绊着,晚间天方处理完事回寝殿,虎着脸三分诧异三分明了三分笃定一分无奈启口问他:“白虎朱雀玄武都去何处了?”

墨回过神来讪讪,“不要生气,气大伤身,陛下龙体要紧~”

天方扶额,“早伤百八十回了,说吧,怎么样了。”

“咳,那啥,从帝陵回来那日他们就去了。大军仍按计划出征,他们此番去是作两个准备,第一还是先布置刺杀工作,不管是皇宫还是李相均可,后面怎么到时再说,另一个是,如果没机会动手就伺机看他们有无异动,请皇甫助我们一臂之力。”

天方叹,想得倒是周到,“异动?你是指他们会出海?”虽然自己也想到了,只是,那软硬不吃的人,“他们见过皇甫了,他肯答应在我们需要时出手?”

墨默,答应是答应了,只是那条件虽然按自己的设想皇甫估摸着是不大会真对自己给予的条件内的事掺和的,毕竟这么些年,皇甫家族霸着那一带制海权兼全越国造船业,虽族里无人入仕,但仍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可撼动他们半分,论权势,他们也算雄霸一方了。越国能忍,但以后天方可不一定,不,按天方的性格肯定不会容忍自己地盘上有这么个嚣张的家族的,更何况还同意他们参政。

但保不齐人家皇甫曜到时就改主意了,万一他真要掺一脚,那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墨甩甩头,要相信于曳那妖孽的能力,于曳,你可千万争气啊,不然我就把梅梅推给你那位,总归得让他乐不思蜀,要美人不要江山!

天方盯着他小脸上沉思、肯定、否定、惊、惶各种神情一一换过,继而似下定什么决心般,接着又隐有奸诈、沉痛之意,最后又变成豪情万丈。天方的心就随着这一轮番万花筒似的表情变换一会儿起一会儿落,这小子,把自己卖到哪儿去了皇甫那样油盐不进,智谋思虑丝毫不亚于自己的人物,虽然他猜着皇甫肯点头帮忙,于曳在中间扮演了关键的作用,但人家可什么都不缺,墨开出的条件总不至于只是在皇甫现有的家业上单纯锦上添花。

天方仰天哀叹,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自己反正结结实实被这不折腾不痛快的小子给卖惨了。

墨缓缓抖着唇角:“毓放心,我没把你卖得太便宜,要是实在委屈,我就赎你回来!”信誓旦旦。

你倒是很清楚我在想什么,天方默然。

为报自己稀里糊涂被卖之仇,当晚,天方拿出当年征战四方的无边精力,压着某人吃干抹净复抹净吃干复吃干抹净,直至丁点力气不剩的某墨不得不哀哀求饶,心里直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卖得再便宜些的。

亏得他完全沉浸在欲海的身子还能整晚下来一点不碰到自己的伤处,只是满身的汗,渗着伤口仍是细滋滋地疼的,于是,出口的呻吟便变了双份。于是,听着这妖媚声音的君主,怎么停得下来

正月初十,大军整装待发,绵延数里的兵士和百姓,黑压压的人群连成望不到尽头的河流。墨第一次穿坚硬冰冷的铠甲,他的是一身银白,天方一身纯黑,可黑白无常了,此番如此大张旗鼓去大越,行行拘魂之职可不正好。

大军分东北、正东、东南三路,他与天方、阿梅在正东军中,厦和悾东北路,老将朱德统领东南军。

昨晚,天方在宫中设了简单的家宴,墨从甫一入席就觉得众人的神情均有些怪异。只是天方神情泰然自若,墨看着看着也便认为那些应该是凄恻没错的眼神只是自己的一番错觉。

以致许久后得知真相,他怎么偶没办法想象,当时这些人,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强颜欢笑,与他二人告别。

半月后,正月二十四,再行四天,大军就可抵达边境,而在越都等候近一月的白虎朱雀玄武,终于传来消息。原来随着楼兰军一步步逼近,李相把分散在全国的势力抽丝般迅速收回,把个京城围得跟铁桶似的,但不管越王怎么哀求,却是不肯把人再抽调半步了。越王自己手下那些兵,按天方这些年掌握的情况,除个别将军还苦苦坚守本职,坚持操练演兵,其余战力大约都是与普通百姓无异。也就是说,越国边境等于敞着大门,欢迎楼兰军的到来。

二月初一,经过两天休整,三路军分别对他们面对的越国边境第一座城发下战书。

正东军面临的第一座城为炎漠,守军约有二万,百姓二万余。

天方带着八万金甲兵临城下。炎漠城门紧闭,城墙上投石机、弓弩、长矛等等虽稀疏,却仍摆了一溜儿。一排脑袋半缩在砖石后,露出的红缨枪微微颤着。

天方的脸色不是很好,眯眼幽幽看了一会儿,派人朝城里喊话,齐械投降者,朕不伤之分毫。

墨骑马立于一旁,闻言有些想笑,现下这里好歹还是越国土地呢,对着人家的百姓就自称朕,这人可真是自大得不行。只是终归笑不出来,因为明白这人缘何阴沉至斯。为兵者,哪怕心里不记着为国为民的大义,但至少是该为自己为家人为同伴而战,而拼至最后一分力!哪能像眼前所见的这般

墨相信,哪怕炎漠有一人出来面对楼兰军,天方也必不失望至此。

只是,这守城倒也有几分本事,虽怕却既没逃也没降。将城门一关,挺省事。即使天方发话了,也没见如何动作。

墨取了弓,弯弓搭箭,直指守城将军脑门上的头盔,只听一声惨叫加一叠声尖叫,那一片趴着的脑袋均不见了踪影,唔,约摸跌地上去了。

墨撇嘴,只得换个目标,又是一片。饶是他放慢了速度,第六只箭应声射落又一个头盔时,城墙上的一排脑袋才彻底不见了,只余一片叫嚷。

先前派去喊话的从墨的箭术中回过神,适时扯开嗓门:降者不伤,顽抗者杀无赦!

半个时辰后,城门伴随着一阵难听的吱呀声幽幽开启,以一朱红官袍和一青灰铠甲为首,门内乌压压跪着无数守军。

算不算不战而屈人之兵?

进城以后,墨才真切从天方紧锁的剑眉中体会到,什么叫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这个烂摊子

隔日,从另两处相继传来好消息,虽有抵抗,但取得已算容易。

墨和梅梅坐在太守府一厢房屋顶上,看着院里密密麻麻的护卫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忍不住感叹:“我果然是来打酱油的。”

梅梅在对着星星装深沉,墨决定不打扰他。

如此三个月后,三军已陆续攻下二十座城池。而后,越都传来一个颇惊人的消息,李相竟带着七八船奇珍异宝并精锐手下总共十几艘大船打算弃国出海

看到这墨着实惊了一惊,见过无耻的,真没见过这般不识廉耻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起航没几天,大船遭遇暴雨风浪,一代宰相就此长眠海底。

没下文了。

墨只觉眼前黑了一黑,七八艘大船的财宝啊,这皇甫曜会不会太黑了些??

天方斜着眼瞅他,血红宝石双目眨都不眨,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给个交代。

墨使劲扯着嘴角,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哪晓得他胃口这般大,全越国三分之二的宝贝啊,就这么不说一句吞下了”

这不是重点,天方继续施压,重点是你当初还许了人家什么卖国的惨绝人寰的好处。

“嘿嘿,嘿嘿,陛下还是不知道的好,快些攻城要紧,或者让我先去临海城,与他,与他谈谈”

“墨白你跟我商量一下会怎么样!”

“毓我错了,真的错了,你不要生气啊”

天方在这软软的语气中迅速灭火,只得磨牙,“到得南都再计较!”

当晚。

“唔啊啊毓,轻点毓”

天方咬牙切齿,啃着他颈子,“今晚不许你再叫这个字!”

“毓”可怜兮兮。

“闭嘴。”

“嗯唔天方很痛啊”

“自找的!”

“呜呜”

“哪来那么多话,我看你还有劲得很!”

顺利消音。

墨哀怨地在床上躺了两日,下半身跟被车碾过似的,只是真正的苦头还在后面,就是这样的,他身子跟他脑子一样反应迟钝,一向要过个两三天,那种腰要断掉,双腿站立都不稳的感觉才会愈发清晰。

偏生他们攻下这城已待了近十日,该启程了。

要命呐,这样子怎么骑马

墨由是闷着脸跟他赌气。天方尴尴尬尬地笑,“我让阿梅配些药来。”颊上还有可疑的微微红晕。

墨瞧得一愣一愣,这这这难道是脸红?

撅起嘴,“道歉也不管用,除非我点头,不然不准再碰我。”

某人别过头握拳掩唇轻咳,“都听墨的便是。”

在某人的假公济私下,大军又在城里待了两日才拔营。

话说在南都,自从李顺丢下整个皇朝独自走了以后,还余了近六七万兵围着京都,越王乍一听这消息几乎没吓哭,连夜收拾好带着一族人并这近七万人加上原有守卫三万余共十万余人浩浩荡荡往东北角躲。

天盟团报告时阿梅等将皆在,有嗤之以鼻的,有哄然失笑的,阿梅三分疑惑迷茫开口,“难为他倒不立即奔来投降。”

有人和,“兴许这越王有几分让人难以理解的‘聪明劲’,他躲到东北,是的确可多做几日君王。”

“林将军,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就算了,可千万别传出去,万一那糊涂王引你为知己,看你到时怎么办。”

众人闻言拍腿笑,“哈哈,有理有理!”

林将军登时黑下半张脸。

对于这些近似八卦的闲谈,天方向来是不参与的,嗯,这是一帮穷极无聊没仗可打的大老爷们新近发现的乐趣。

越国两大轴心柱没了,大军一路行进更是疾风劲雨,势如破竹。

一月后正东路军抵达南都,却见城门前,一墨色锦衣男子领着一众着朝服的官员噙笑等候。

墨恍然觉得这人面熟,身边天方悠悠勒了马头,眯眼瞧着那人,俊脸升腾起一股黑气。

墨一刹那福至心灵,皇甫曜!天盟团呈过他的画像的。

居然是皇甫曜!他怎么在这,还貌似领着百官?

墨只见天方脸上黑气褪去,缓缓,缓缓漾开魅惑众生的浅笑,墨瞧得一阵心惊肉跳。

捂着咚咚直跳的小心肝,墨直感叹,从未觉得天方是这么爱财的人呐,怎么这次气成这样。自己是好久好久不曾见过他这般妖孽的笑了,这说明他此刻心情非常非常的晴空万里万里无云,晴朗得想活生生烤干那个锦衣人!

两人目光在空中噼里啪啦一阵交战,良久,两人身后一干人都瞧得眼酸不已后,方见皇甫曜挺拔的身躯往前几步,对着天方下拜,“草民皇甫曜叩见我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方直愣愣盯着他脑勺半晌,才轻启菱唇,“朕不怪你没见识,只是不知皇后会不会计较皇甫公子的无礼。”

嘎?

皇甫曜一愣,似是没料到天方会抓着这点小事,而且,那口气

墨都替他挣扎。

“皇甫曜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无波无澜的语气。

“曜公子免礼起身。”我赶紧见好就收,还指望他吐些出来的呢,这年头欠债的是大爷啊!

只是,墨仍隐隐觉得,这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后面的官员才恍然大悟跟着“万岁千岁”响成一片。

这一月多来,名存实亡的京畿已由朱雀等和天盟团慢慢渗透掌控,是以,仅两日后,朝局守卫等皆得到控制,越国,已亡。

另两路军仍旧继续收复余下的城,至于那些漏网之鱼,只等局面稍稍安稳下来,天方就将亲自下水去捕。

自那日后天方忙得脚不沾地,皇甫曜却是回了临海城,墨估摸着,生气生大发了。

他其实已经急得不行想去找于曳,本来对这些政事实在不喜欢,只是又实在舍不得天方日日累得那样,每天里凌晨才沾枕,天未亮就又得起身。

强迫自己耐下心,和他一起处理一团糟的局面。首先安抚民众,惠民政策不可少,其次蜜糖后大棒也不可少,对于越国内众多的潜伏起义军还未或不愿降服的,要鼓舞百姓检举,知而不报者将严惩不殆;其次颁布律法,尤其是告诫为官的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有才能的朝臣留下,无能的或贬或流放。然后就地取材,广招贤才,自荐或他人举荐皆可。同时对十几万楼兰军再进行分配调动。

进行这几番大清洗,大整风运动后,天方便动身前往东北方抓鱼。

新政由墨掌管。

不知是自己终归出身南都所以众人觉着亲切还是自己的“吃里扒外”之举让南都人都心有恐惧,墨总觉得南都人见到自己眼神里总有种别样情绪,自己的吩咐比天方的命令还有效,效率更高。

墨很无奈。

于曳那鬼人,亏自己心心念念,他们来南都月余,都不见他个人影!

于曳当真比窦娥还冤,我倒是想去,自你们大军压境时就想奔过去瞧热闹了,但也要我家里那位肯放行啊。本来我左求右求好不容易求他带我来京迎接你们,可好端端的我怎么晓得你那位又出的什么幺蛾子!这下好了,本来就阴晴不定的性子,这下更暴风雨前夕阴沉得可怕了。

山不过来我过去,墨只得下旨让二人进京。

为防止再次得罪这大爷,墨选了李府而非皇宫,只带了阿梅见两人。顺便一提,其实清雅那小院,他还是蛮喜欢的,清幽雅致而内敛又小资,很有意思。

于曳一脚踏进厅里瞧见墨几乎就要双眼放光扑过来,“墨!”却生生被人握了手腕,嘴里的话也被那严厉的眼刀生生逼回。

墨甚尴尬,甚无奈。

这皇甫可记仇了哈。

皇甫拉着于曳生硬地站着,既不肯屈身行礼,也不往外走。“不知殿下召草民前来所谓何事?”

于曳闻言皱眉不豫地看着皇甫。

墨只得圆场,“皇甫公子不必见外,我跟于曳之间没那么多虚礼,他喜欢如何唤我,作为朋友,我都喜欢的。”

皇甫挑了挑长眉,“哦?”继而转脸盯着于曳,“于公子与殿下之间没那么多虚礼?”“之间”咬得特别重。墨暮然觉得于曳身子在这一问中抖了抖。

男人,平时习惯了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大男人,小气起来原来这般小心眼

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男人不一样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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