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家这一生,从未被人疼过爱过,都是下贱的活在男人身下,但是自从遇见公子,奴家才真正体会到被人疼爱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
“也是奴家命贱,不该高攀公子。”
“生为青楼女子,奴家这一生都认了,不奢求安定幸福,但求吃穿不愁。对当家的,奴家算是背上了忘恩负义的罪名,还请公子帮奴家转告当家的,说奴家这一生很抱歉,没有报答她的恩情。”
“公子,奴家走后,望您不要为了奴家这条贱命难过,不值得。”
“奴家还未告诉公子,奴家怀了您的孩子,私心怕这孩子背上来路不明的名声,现也好,不现世是最好的结果。”
“公子,奴家...奴家...真想和您拥有一个家...”
然,话落,风起,吹散了谁的心窝,又落入了多高的万丈深渊。
只是,这命啊,流逝的比昨日的流星还快。明明昨夜还握手在胸前许愿“愿奴家与公子红尘作伴,不负卿”,只是一夜的时光,却叫人如何相信。
而,怀中佳人,温度渐凉。
依旧是异域风情的样子,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
诺亚一点都不敢动,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她。
他记得她睡眠是极浅的,他自个睡觉又不老实,喜欢动来动去的,还喜欢扯被子蹬被子,睡相一点都不像大家公子哥,反而粗俗的要命。
但她就喜欢他粗俗的样子。
他嘴又刁,吃不得隔了一夜的东西做出来饭,挑三拣四,不爱吃任何带有怪异气味的食材,见不得生姜大蒜葱明晃晃的在眼前嚣张。
而她厨艺精湛,每每他来,都会准备丰盛的吃食和精美的糕点。她知他每天都在训练,准备的饭菜更是荤素搭配,这就少不了配料。而他每每吃完,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讨厌的食物都已经被他一扫而光。
他脾气暴躁爱耍公子哥的架子,出手却又是一副钻石王老五财大气粗的样子,总不会委屈她。
她也渐渐不再接待其他贵客,只是隔着屏风弹弹琴唱唱歌,从不做逾越之事。
他不知不觉中收了花花肠子心,不在今日莺歌明日艳舞后日翠花,倒也没觉着自个是受了什么委屈。毕竟,每晚都有人变着花样陪他一起耍。
他会带她去看城里最盛大的烟花节。
她穿着日式和服,蹬着木屐,跟在他身边,像个小女人一样。
她会缠着他买城门外的小灯笼和糖葫芦,一手小灯笼,满嘴的糖葫芦。他会轻轻弯下腰,吻一吻她沾满糖的嘴唇,却又嫌弃的说“太甜了”,转过身拉着她的手,生怕被旁人挤散却还嘴硬着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穿着木屐走的跟蜗牛一样慢。”
但是这件和服是他拖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从那东瀛海运过来的。
她会带着他去城里的庙会祈福,看她虔诚的跪在佛像面前,自个吊儿郎当的在旁边偷吃供奉的点心还被主持发现小小教训了一番,却在后来为她求了一个平安符,叫她平常有事没事的时候都带上。
她们青楼女子,原本不指望着怀孩子,毕竟拖家带口不方便接待客人。可她却在最年轻的韶华遇见了他,从此惊扰了余生。
“公子,可要奴家为你斟酒。”
倩影在晃动的火苗中缓缓向那斜倚的男子靠近,转而,欠身跪在他跟前。“公子,尝尝这块糕点,是奴家亲手为你做的。”
......
“公子,奴家这一生,从未被人疼过爱过...”
......
“公子,奴家...奴家...真想和您拥有一个家...”
从此,再无人为他斟酒做糕点。
从此,山高水远,独他一人空对月。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穿着木屐走的跟蜗牛一慢。”
从此,走的再慢,也慢不过余下孤独寂寞的年岁时光里自己一人浪迹天涯。
他总以为时光很长,长到可以用一生告诉她,他爱她。
他总以为日子很慢,慢到可以陪她几十年。
来年的春天已经来了,去年冬天望着皑皑白雪时,他还想着要带她去草原上骑马,去后山的湖畔里游泳,去远方来一场甜蜜的双人游。
可是,哪有那么多总以为。
是啊,没有那么多总以为。
“雷伊丝,我知道你白天嗜睡,没事,我不吵你,但是你晚上要醒来给我做糕点吃哦。我要吃豌豆糕绿豆糕桂花糕青团,还要吃钵钵鸡甜水面狮子头红烧肉鱼香茄子...”
愣是一看,也只是18岁的少年,怎如此狼狈的样子,到愈发显得四十好几。
少女安详闭眼,不做声。一滴泪顺着她干净的脸庞缓缓滑下,消失在百合味的发丝间。
诺瑟斯走到他跟前时,诺亚突然兽性大发,红着的眼眶,布满血丝。
“离我们远点。”
像一头忍耐许久的野兽,低声嘶吼着。
起身,怀中抱着佳人,向远处走去。
这一刻,诺瑟斯知道,就连时间也无法让自己的哥哥忘记疼痛了。只怕是随着时间越长,这仇恨越发像酒,浓郁的叫人发醉。
这一别,不停歇,不回头,不再见。
远远的,一声清脆的啼鸣,跨越原野,和着初春的风声,随着青草一起一伏的波澜,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声,传入了谁的耳蜗,又惊醒了谁的回眸。
后来,闹得人尽皆知的便是魔法师家的大公子远渡东瀛,一年之后却不知怎的和炼金术家的二女儿一同归来。
一个人心里装着复仇,一个人心里带着诅咒。
一个人灭了同族,一个人手刃兄弟。
再后来,民众们谈起那场事变,无不唏嘘,那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那时候哇,大公子简直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与二公子大战了三天三夜......”
“都说这大公子魔力不及二公子高,可那二公子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听说那大公子最后使用了魔法师家的禁术,从此就留下了诅咒...”
“可不是嘛,后来三公主和四公主生下的孩子都没活过周岁,不是离奇暴死,就是后背长出一双金色的翅膀,变成金丝雀飞走了...”
“我还听说那诺家的夫人是给活活气疯的,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疼啊...”
“可不是嘛,你说大公子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嘛...”
“这我要是大公子,保不准就和剑术士家的大女儿结婚了呢,咱听说那也是个绝世的大美人,等婚后再把那歌妓纳入府中,哎,可怜我还没福气见到传闻中的头牌歌妓呢...”
“要我说,大公子着实是个性情中人,宁可玉碎不可瓦全,一生就爱那一个,是真正的男子汉...”
再再后来,魔法师家族全靠家主一人支撑,年过半百的人,膝下子孙并无一二,若不是国王一直坚持要他担任家主之位,怕是在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之后就退位了。
这事,说来也是极扫面子的,毕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面对儿子的自相残杀,他无力阻止,面对孙儿的离奇死亡,他无力挽回。
想来作为父亲,作为家主,都不是个尽职的主。
看来只能做个合格的丈夫,用余下的时光好好照顾已经接近疯癫的娇妻,既然已经辜负了自己的儿子,总不能再辜负心上人吧。
说是任其位,但早已将家族的掌势权全权交给三女儿的夫婿,自个开启了安度晚年的模式。
至于剑术士家,那日大婚留新娘一人独守空房,于情于理于面子,那都是过不去的。
咋滴,同样身为四大家族,我肯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你那留恋风月场所还被一名低贱的歌妓给迷住魂的阿斗,我还怕自个淌这趟浑水扶不起那摊烂泥呢。
你倒好,拍拍屁股拉着那小贱人私奔了,这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做人是不是。
倒是这阿弗洛狄亚心里偷着乐,这下好了,我可以尽情享受我那些绝色大帅哥了。
再再再后来,大公子离开了家族,与炼金术家的二女儿赫拉一起投靠了后来者居上的弥诺,说是投靠,其实只是对外声称罢了。
至于这一切的真相,都像沉入海底的宝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忘记。
后来寻宝的人,仅凭着其中的蛛丝马迹,还是在大海的深处,捕捞出了这所有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而将这真相告知天下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真相本身。
若要说这一切的起源,还得从那只惨死的金麻雀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