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美男,梅飞飞看过的也不少。傅远俊朗英挺,成熟稳重。周子易轩昂伟岸,刚强正直。安迪虽然人品不好,但当看外貌确实是风流俊秀之态,沈腰潘鬓之姿。而眼前之人,却又与他人完全不同。
他身上有一种极雅致的风韵,俊逸里透着闲雅,清新里带着斯文,鬓如刀削,发似墨染,远黛般的双眉下,是一双凤目如星子闪亮。唯一稍有失色的,是他的面色略显苍白,但是,这苍白之色反而更显得他整个人清隽如阳春玉雪,似乎阳光一出就要消融。
“你来得真早,幸而这里一开门我就来了。”他微微地笑道,笑里似乎带着一点点挥之不去的忧伤,让梅飞飞无端地想起这雨雾里的西塘。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看到美男就流口水的小女孩,何况经过安迪一事,心中难免对“美男”这种动物多了几分提防。这时尽管心中暗自惊叹,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走近,口中问道:“难道你这么早就吃过晚饭了?”
男子但笑不语。
梅飞飞走到窗边,只见他桌上已经放着一个半空的杯子,不是啤酒却是伏特加。她笑了笑:“空腹喝烈酒很伤身的。”
那男子举起杯子,又抿了一口,笑道:“伤身,总好过伤心!”
“那倒是!”她点点头,看向他的眼光中多了些了然。
男子温雅一笑,向桌边的另一个空位做了个“请”的手势。梅飞飞却摇摇头。
“怎么?”他略带惊异地挑了挑眉,“不肯赏脸?”
梅飞飞笑得盈然:“我既不想伤心也不想伤身,所以,如果你要请我喝酒,不如我先请你吃饭?”
那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好一个既不想伤心又不想伤身!看来还真得吃你这顿饭不可了!”
她俏皮地一笑,向着门口的方向,也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饭是在“钱塘人家”吃的。店里的菜虽然价格不菲,却胜在滋味地道,两人去得早,不仅不用排队,还能挑个临水照花的位子。
梅飞飞向来喜欢美食。食物和人一样,都需要有人欣赏。霉干菜烧肉端上来的时候,她就食指大动。因为是自己买单,也不客气,夹起一块肥亮的肋肉,也顾不得烫嘴,便忘形地咬了一大口。
一边嚼一边张着嘴呵气,又用手去扇,还忙里偷闲地对同桌的男子说了句:“好香啊!”
那男子也不在意她的不顾形象,只细心地帮她斟上一杯凉水,柔声道:“别吃那么急,我不和你抢!”
梅飞飞把肉咽了下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道:“那你也得抢得过我呀!”说着继续大嚼。
等到酱爆螺蛳上桌,她已经没有淑女形象可言。开始还对那男子劝了两声,吃着吃着,筷子就扔到一边。只见她直接用手拣了送到嘴边,“哧溜”一声,吸出螺肉,连头也没顾得上抬,一个紧接一个,不出一会儿盘子就见了底。
直吃得一个不剩下,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不由自主地打个饱嗝,末了又把手指“啧啧”地吸了两下。
抬头一看,对面的男子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并没有一丝不悦或不屑。她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哎,你吃那么少呀?”她忽然惊讶地问。骨头全在她这边,而他的碗里很干净,几乎没沾到什么汤水。再看了看桌上的菜,的确基本都是她消灭的。
这回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不合胃口?”她问道。
男人摇摇头:“我不饿。”
“只吃那么点怎么会不饿?”
他笑笑:“看你吃就饱了啊!”
梅飞飞噘起嘴:“你这是笑话我呢?”
“不是不是!”他急忙摇头否认,随即又道,“看着你吃饭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很满足,真的!”
她愣了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只是笑里多了点慨然的味道。眼神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而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你吃饱了吗?”男人的眼神重新回到她身上。
梅飞飞摸摸肚子,感慨一声:“哎呀呀,吃了这么多!又肥了三斤啊!”
他似乎在憋住笑:“现在才想起未免晚了点吧?”
“唔,有道理!”她点头,像是安慰自己,“既然已经晚了,那就不想了……”
他终于开怀地笑起来。这一笑,原本笼在眼角眉梢的淡淡轻愁,全都不翼而飞,使得他整个人像是雨洗过的白杨,突然间鲜亮了起来。
梅飞飞看得好一阵愣神,直到他招手叫来服务员掏出钱包,她才猛然醒悟,急忙止住他道:“喂,说好我请的!”
“哪有让女人买单的?”他天经地义地道。
“不行!”梅飞飞坚持,“说过的话要兑现,这是原则问题!”
男人一愣,有某种情绪从他眼里快速地滑过,随即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你来。”刚才飞走的忧伤,似乎又回到了他的眉梢。
出得饭店,细雨早就停了,风里带了点凉意,梅飞飞不禁缩了缩脖子,把风衣拉链往上拉了一下。
“冷么?”他语带关切。
梅飞飞一笑,摇摇头。
两人闲闲地朝酒吧走去。
“唔,我说,你不是打算就一直这么‘哎’呀、‘喂’呀的叫我吧?”他忽然道。
她这才想起两人至今还不知道彼此姓名。
“我叫……飞歌!”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说出真名。出门在外,还是留个心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