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混进人群,随着人流向城门走去。
这人群里有鹑衣百结,蓬头垢面如乞丐之辈,也有锦衣玉带,面容尊贵的显达之人。
那些华袍玉服之人总是与他们这些潦倒之人保持距离,偶尔不屑的瞄一眼,那眼神仿佛满足感爆棚。
有个不长眼的乞丐踉踉跄跄不小心碰到了一位小姐姐的衣角,被随从的家丁一顿暴揍。乞丐毫无怨言,还满口乞怜。
如果乞丐再分三六九等,叶雨看起来无疑是第九等,被乞丐嫌弃的乞丐。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这些人群中,偶尔也有配刀剑之人,在乞丐里,叶雨是唯一一个。他们大多拿着一个拐杖。
叶雨兴致勃勃,仿佛孙悟空初到集市般,一边走,一遍东张西望,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门口。
门口有一排身披甲胄的年轻人,对过往的马车上的货物查的很是仔细,对人则是一视同仁,放之任之。
叶雨想找个人套套近乎,打探点有用的消息,但是可能是在森林里待久了,说话都词不达意,没人愿意搭理他。
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年老的乞丐,倒是不嫌弃他。叶雨便要帮他背上破烂的包裹,结果搞得那老家伙一脸警觉的看着叶雨,仿佛他那包裹里都是宝贝,被叶雨觊觎一般,赶紧撇开叶雨。
叶雨摇头苦笑,千万不要一厢情愿的去做好事。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叶雨一直都这么想。
别人何尝又不是如此呢?所以别以为自己做点好事,出发点好,就可以随意指责别人不知好歹。其实只是自己愚蠢而不自知而已。
“嗨,兄弟,看你初来咋到,做个朋友吧!”一个‘同行’毫不客气在身后拍叶雨肩膀。
人生到处都是这么讽刺,你求之不得的东西总是在无意间得到。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然而主动送上门的,却又容易被人拒绝。
“好啊!”叶雨立马喜笑颜开。他可不想犯这种错误,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事事太较真,能将就就将就吧。再说一个大老爷们碰到另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怕吃啥亏。
“那好,我叫杜子腾,姓杜的杜,父子的子,飞黄腾达的腾。兄台贵姓?”那人也是年轻模样,满面笑容舒展的很开,让人很舒服的感觉。看来很是热情好客。
“我叫王九!”叶雨早就不打算用叶雨这名字。就连说话的声音叶雨都用一种不同以往的沙哑的腔调。
“听你名字挺好。不像我爹妈从小给我这个名字。他老人家是希望他儿子飞黄腾达,没想到我长大经常饿的肚子疼!”杜子腾一本正经的说。
本来没觉这名字有啥不合适,叶雨被他这么一说,差点笑得肚子疼。
“我现在也饿得肚子疼,正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叶雨道。
“碰上我算你幸运了,赵家老父新丧,其儿至孝,三天的流水席。无论尊卑,随到随吃,今天最后一天了,我正往那儿赶呢!”杜子腾道。
叶雨已然没了聊天的兴趣,大步流星向杜子腾指引的方向奔去。路上杜子腾叮嘱去了一定要在灵位前磕头,在这里这赵家可是很显赫的家族,而且乐善好施,咱乞丐要是得罪这里的名门望族就呆不下去了。
“咱得罪了就混不下去了,说的好像不是啥积善之家呀,倒像地痞流氓恶霸之流!”叶雨道。
“兄台切不可乱说话,咱乞丐到哪里不是被人欺负,有人赏口饭吃就得感恩戴德,还管其他的做甚?再说你都要去白吃人家了,怎能说这话?”杜子腾严肃道,一副怕受连累的样子。
“在下听兄台的就是了。好像要吃大餐的样子,咱赶紧赶路吧!”叶雨哈哈一笑道。这老兄真是实在人,和我一样。
二人沿着石铺的街道疾走,渐渐路两边阁楼一家挨着一家,各种铺子鳞次栉比,街头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在一繁华处,一面高高的围墙矗立在街道边上,正中间是一个敞开的黄铜包边的朱红大门,门头上两个金黄的大字:
赵府。
五六个着装统一的人站立门口接待着来吊唁的人。
从那些前来吊唁的人的仪态着装看那些人还真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
前来的人络绎不绝,那五六个门口的小厮忙的自顾不暇。
叶杜二人来到门前,家丁示意二人直走到大堂。
一进门,豁然开朗,酒肉香扑鼻。
一条差不多两丈宽的大理石铺成的路面一直延伸二三十丈长,将一个巨大的院子一分为二。
院子里面一个方桌配四张板凳摆的密密麻麻,桌子上满是美酒佳肴,坐在其周围的半醉的宾客猜拳行令,大声喧哗。穿梭其间的家丁丫鬟匆匆忙忙。
一场丧事搞得象一场狂欢。看来大部分人都是来蹭饭的。
叶雨真怕那老爷子从棺材里蹦出来。
其实像葬礼祭祀这种繁琐的东西只是活着的人希望死后并不是啥都没有了,希望还有啥东西留下来延续下去,从而搞出来的,以便他自己死后别人也会这样来对待他自己,并用道德观念来约束。这只是人不甘于死亡,希望长生的欲望的一种无可奈何的体现。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这种仪式性的东西就是糊弄活人眼睛而已,和死者半点关系也没有。一把火烧了然后洒了多简单,何必劳神费力。人短短一辈子做了太多没有意义而且有违本心的事。
但以上只是叶雨以前的认知。
认识老板娘之后这种想法变了。死者还是要尊重的,要不还有可能找你算账。
尽头是一宽大的主阁楼,两旁是对称排列的比主阁楼略低的房舍,其间有回廊通往后面,其后的景观不得知。总体看来,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杜子腾在前,叶雨在后,二人沿着石路前往大堂。
那里是为死者摆设的灵堂,前面十几人排着队给死者磕头。二人等的心急。
叶雨进去,正前面是一个红色的棺椁,一端正对着大门。那棺椁和太平镇见到的一样,只是在表面上漆有很多金色的符号。棺椁两侧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在吹吹打打做着法事,再后面跪着好几排人,身着丧服。棺椁前面放着一个蒲垫,来的人都在上面磕头表示吊唁。
在那些人吹奏的催人泪下的节奏的感染之下,这里的气氛与外面相比略显沉重。
入乡随俗,叶雨模仿别人端端正正的跪拜。
二人拜完出了灵堂,门口有一伙计招呼二人到一角落的方桌坐下。
叶雨一看就疑惑了,怎么刚才进来看别人桌子上都是大酒大肉的,这桌上面都是馒头,萝卜,青菜?
“兄台,这就不错了,咱也要有自知之明对不对,这赵大善人不嫌弃咱门,能不论尊卑赏咱饭吃,你怎么还能这么说呢?”面对叶雨的疑问,杜子腾神色紧张,还对叶雨使眼色。
这他娘的真窝囊,骗我把头磕了却如此这般对待。你老头死了关我屁事,男儿膝下有黄金啊!这青菜萝卜也特么的太贵了!还免费呢,亏大啦!
就好像前世自己打开手机,弹出一个免费领取物品的连接,打开后提示你首先要将该连接分享朋友圈,其次。。。。。。然后。。。。。。最后却。。。。。。
最后的感觉就是白替别人作了宣传,自己却在朋友圈留下了一个贪小便宜的形象。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剁了自己的手,或者用自己的手抽自己几大嘴巴子。
人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些自己感到羞辱的事情,那种羞辱感发泄不出来,消化不了,化为心魔,总会在一些合适或者不合适的时候翻涌而上。
握草!
叶雨立马就想掀了桌子,拉着杜子腾去这里最好的馆子吃香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