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狗蛋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到古玩店的第十四个年头,一个梅雨季的晚上,一身唐装的唐元生来到店里,手里还把玩着两颗核桃。
“敢问店家,作为这条古玩街最大的古玩店,可有先秦铜镜?”
是的,经过十四年的经营,陆狗蛋成功把“聚宝斋”经营成了全丽市最大的古玩店,虽然还是位于古玩街最后面的位置,但是店铺面积是之前是十倍!
“诶呦,先生算是来对地方了,先秦时期的铜镜我还真有,是昨儿个进山收来的荒货,拿来您掌眼?”二十出头的陆狗蛋经过十几年的磨练,做起生意已是轻车熟路,世故圆滑,老练异常。
唐元生点点头,陆狗蛋就朝后院跑去,不打久,抱出来一个盒子,盒子上用黄丝绸包着。
“您??。”陆狗蛋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铜镜上是一层温润如玉的包浆。
唐元生有些意外的看了陆狗蛋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京都人?我也没京都口音啊。”是的,??就是京都方言看看的意思。
“您说笑了,不值当一提,见的人多了,也就门儿清了。”陆狗蛋笑笑,回道。
唐元生见陆狗蛋不愿说实话,也不逼迫,只是把目光又移到铜镜上,
“这不会是鬼货吧?”唐元生迟疑了一下,开口。
所谓鬼货,就是盗墓人挖掘古墓得来的古文物。
“这。。。”陆狗蛋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猜测。
“怎么?有内情?”
“害,实话跟您说了吧,也好让您心里有个底,这货来路我也摸不清,但是之前我去拾荒的时候,那卖货人眼神有些渗人,而且大白天的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我估摸着。。。”边说,陆狗蛋边用手指了指地下,不言而喻。
唐元生用手转着核桃,思考片刻,
“活人都不怕还怕死鬼?你这打算卖多少?”
“诶呦,我的先生诶,这话您可千万别乱讲,让是那厉鬼听了去,怕是要沾上不干净的东西。”边说余光还边向两边瞄了瞄,似乎在害怕厉鬼。
“您要是真心想要,我给您这个数,就当交您个朋友”边说边用手势比了个六。
唐元生转核桃的手一刻没停,看到陆狗蛋用手比的六,嘴角扯起一个冷冷的弧度。
“六千?”
“诶呦,先生您说笑了。”
“难道是六万?”
“先生高明。”
“掌柜的,您这就不地道了,怎么开天价?”
“先生,我可不是掌柜,我就是一小二,掌柜的头两天跟着老板娘回娘家省亲去了,这会儿估计还腻在温柔乡里呢。”陆狗蛋调笑道。
“回家省亲,省了一年?”唐元生盯着陆狗蛋,一脸戏谑。
陆狗蛋的脸色瞬变,再看男人的时候明显开始心虚,
“您跟我逗乐呢?”
“我可没空跟你逗乐,我知道,现在你们老板跟老板娘就躺在你后院的那棵桂花树下,至于为什么在那嘛。。。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
“你。。。。你到底是谁?”陆狗蛋感觉在这个男人面前有一种浑身被扒光的感觉。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掌柜的老家亲人已经发现了端倪,过段时间,少则一星期,多则一月,警察必定做客你这‘聚宝斋’。”
“这不可能!”
“没啥不可能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狗蛋沉默了,伴随着古玩店越做越大,而自己依旧只是个小二,陆狗蛋越来越不服气,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找到老板想要单飞,结果老板拿出一张堪比“卖身契”的合同,要是自己无故离开“聚宝斋”就要赔偿上亿的违约金!陆狗蛋实在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最后想起来自己有一次喝断片了,好像是被忽悠的签了什么东西。
就是那次!
陆狗蛋打死没想到满口仁义道德的老板是这种人,顿时义愤填膺,想走走不掉,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忍无可忍的陆狗蛋杀了老板两口子。
“那人就是一个满口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拿着霸王合同强行把老子留在店里,这是断老子财路,而断老子财路的人,都得死!”被拆穿的陆狗蛋恼羞成怒,开始红眼咆哮。
“其实你错了,你天生就是个无德之人,你们老板对这一点看得很透,你天赋异禀,要是让你出去单飞,以你的贪婪,必然会有很多人被骗的倾家荡产,古玩市场也会风波涌动,而你,最好的结果也是被下一家奴役,强迫来辨别古玩,而差一点的结果就是被砍死街头,所以你们老板强行把你留在店里,其实是在保护你,只是他没想到,你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哪怕从七岁养到二十岁,在挡了你的财路的时候依旧还是躲不开你的屠刀。”唐元生一声轻叹,似是感叹老板的情深义重,用心良苦,又似在叹陆狗蛋的不仁不义,泯灭人性。
“可他,就是挡了我的财路!”陆狗蛋似乎不甘在自己心中卑鄙无耻的形象瞬间高大,反驳出声。
唐元生讥笑更甚,两颗核桃在桌上重重一拍,像是在为死者鸣冤。
“你们老板六十岁尚无子嗣,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觉得他们还会亏待了你不成?你单飞,哪怕你天赋异禀,要飞出‘聚宝斋’这种规模你觉得要多久?陆狗蛋啊陆狗蛋,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
陆狗蛋呆了,是啊,自己要是在掌柜的身前好好伺候,等掌柜的百年,自己必然是“聚宝斋“的唯一继承人,面前的人说的没错,一手好牌啊。
一种叫后悔的情绪缓缓蔓延而出,只是刚出来就被陆狗蛋毫不留情掐断,天生的恶人,怎会有这种东西?
“我该怎么办?或者说,我要怎样你才肯帮我?”
“是个聪明人,记得,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唐元生说着,拿起了桌上的先秦铜镜,“这块铜镜就当信物吧,以后要用的到你的地方,这块铜镜自会出现,这块铜镜一出现,你要无条件帮我做一件事,放心,不会让你自杀,你的命,我毫无兴趣。”
说完,抄起桌上的核桃跟铜镜,起身离开“聚宝斋”。
而陆狗蛋则连夜挖出两具遗骨,送到乱风岗埋了,还立了两座墓碑,烧了纸钱倒了酒,第二天,把“聚宝斋”一卖,拿着钱不知去向。
五年后,一切风平浪静,陆狗蛋没有被警察找上门,也没有再见到那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人唐元生,估摸着忘了或者当事人不在人世了,毕竟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他潜回丽市,先是去了当时埋葬老板娘夫妇的乱葬岗,结果那里已经变成了学校,没辙,只得花钱在公墓里花钱买了两个位置,做了衣冠冢。
然后用所有的积蓄创办了陆氏集团,主攻古玩鉴定,而陆狗蛋正式改名陆千石,踏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才有了如今的丽市第一家族的规模。
只是没想到,在半身入土的年纪,那块铜镜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福矣?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