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笑家境不好,养父母都是高利县城手套厂的厂工,两人还没到五十岁就在工厂倒闭的浪潮中失去了仅有的生活来源,本应是愁苦得不行的一家人,却幸而得陈笑笑聪明好学,在小升初考试中,勇夺第一,被重点初中提前保送,所以父母两人觉得日子再苦,都有盼头。
陈笑笑生母,生产后用尽所有力气,把陈笑笑塞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门口,往后便不知所踪。陈笑笑养母早上路过,眼尖瞧见,想到自己早已绝经闭户,无法生育,便按捺不住偷偷带回去养。早前经过多番打点,才成功让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婴儿在自己家落了户。小孩子爱笑,不爱哭,两人便取名陈笑笑。
但陈笑笑这个小女孩,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不知为何,做事异常沉稳冷静,一般女孩都爱哭爱闹爱美爱打扮,但她从来不会,她反着来,她爱读书,爱思考,穿着朴素简单,还喜欢泡茶,经常在她爸的茶桌上一待就是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就只是坐着,思考,像个老头子。你跟她说话,她的眼神中还时不时透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成熟。
她的作息非常自律健康,九点睡,五点起,早上五点到七点,她会一个人泡一杯枸杞,静静地坐着冥想。
此刻,又是早上五点。陈笑笑像个闹钟一样准时睁眼,她过两天就要参加小升初的面试,因此老想着这事睡不好。她起来煮水,给自己泡了一壶热热的枸杞水。
此刻,一个虚无缥缈的男中音,从茶壶边上丝丝悠悠地传入陈笑笑耳中,“后天面试?”
陈笑笑点了点头。
“不知道会出什么题目。”后面张破旧的床上,也传来一个呢糯的男声。
“所以我今天要去一趟城南一中,去一趟就晓得了。”陈笑笑呷一口热水。
茶杯边缘,还有一个清脆的童音,“烫么?”
陈笑笑笑着放下茶杯,“不烫,温度刚好的。”
茶杯“嘻嘻”地笑起来。
被子睡眼惺忪地说,“今天天气冷,多穿点,昨晚我的背凉飕飕的。”
陈笑笑回头把被子叠成一个方块,“这样不凉了吧?”
被子懒洋洋地说,“舒服多了--”
陈笑笑烧开一壶水,把水倒进茶壶里,茶壶里换了一些绿茶,泡上后,她把茶水倒在玻璃杯中,然后再浇在茶壶身上。
“嚯---舒服----”茶壶发出一声感叹。
“以前,我肚子里装的,都是顶好的茶,湖南安化的湖红工夫,福建的正山小种,西湖周浦乡的九曲红梅......时代将我推向一户又一户人家...”
“最后来到我这个破落户里。”陈笑笑开始摆出笔和纸,自嘲道。
“你是亿万个人中,唯一可以听到世间万物声音的人,遇到你才是我们的荣幸!”桌子按捺不住。
陈笑笑笑了笑,不置可否,五点十五分刚过,她便恭敬地向桌上正中间一块墨色的石头一拜,“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今天我们继续讲袁绍吧,上两节讲完了袁家发家,袁绍显迹,接下来便讲顶级政变,和董卓取而代之。”
“老师,你讲的这些,我课堂上都没学过。”
“这是我长伴君侧所思所感,你有天赋异禀,如何能荒废。无论现在科学技术发展到哪一步,即便可以上天入地,操纵这一切的,始终落在人身上。人性,才是一切的基础。”
陈笑笑皱眉琢磨,何为人性?
早晨的课,是墨砚老先生安排的,他说陈笑笑生来注定不凡,他要将他几百年的精华全部教授予她。
陈笑笑一开始不愿意,但全屋子家具在墨砚老先生指示下,让她不得安生了几回,她便接受了,后来越听便觉越有意思,百年历史,不过须臾一瞬,权谋算计,用到尽头,竟是如此光景。
“虽然现在你未必都懂,但你只需记住,牢牢记住,吉光片羽的人类智慧一定会在某一瞬间,告诉你,眼前的路该怎么选。”
陈笑笑在结束语中,坐上了养父的摩托车,她闭目养神,一直在反复回味这四天所听到的袁绍的故事,不一会便来到了城南一中。
城南一中是当地的重点实验中学,县及市里面,都属这所学校最好,可能因为环境艰苦特别容易出人才,每年都有大批学生考到全国重点,偶尔还有几个落在清北人大,所以只要能抢到名额,几万择校费又算得了什么。因此真正用分数来招生的名额,开始一减再减。
陈笑笑一家可没有钱。她需要自己去把这入学名额抢到手。
到城南一中,她下车。城南一中大门紧闭。小升初考试考的早,现在中学还未放假,有个门卫在大门处守着,不让人随便进去。
陈笑笑在马路对面,盯着城南一中的牌匾出了神。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在张望,其实她心里已经跟那块匾聊了起来。
“我能进去么?”陈笑笑问。
“天呐,你能跟我说话!”牌匾兴奋得破了音。
“您好伯伯,我怎么才能进去?”
“你就说是徐兴华老师的亲戚,他刚才吩咐门卫说她有个小外甥要过来找她,会坐一辆车牌号尾号是984的奥迪进来。”
“谢谢伯伯,嗯,作为回报,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么?”
“我也不知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偶尔找我聊聊天?我太无聊了。”
陈笑笑一边答应着,一边支使她爸离开,然后她上前,对门卫原话复述,门卫笑咪咪地放她进去。
她一个人在学校里悠闲散着步,她对着遇到的每一个有形状或没形状的物体,询问,谁是4月26日的面试官,在对自己号码的一番排查筛选后,她终于锁定,刘丰国老师。
此时,一辆陆虎停在操场边上,车上有双冷冷的眼睛,正扫视着远处这个无人看管的女孩。
“还是早早把小少爷送出国吧,你看他爸给他安排的什么破学校。”车上少妇对这所学校不屑一顾。
“夫人,这是老爷的母校,他对这很放心,寒门出贵子,让小少爷体验一回寒门苦读的滋味是老爷的意思。”
“可我不愿意,明年9月就要申请了,去找个机构现在就开始介入吧。”
“夫人,老爷的意思是不出国,在国内念大学。”
“是老爷守旧了-----”
两人对话未完,不知何时,远处的女孩竟走到了陆虎车旁边,她轻轻敲了敲车窗。
“是方静阿姨吗?您好,我是跟您住同一个小区的,早上我路过您家的时候,看到方守敬哥哥在房间里摔倒了,他没事吧?”
“什么?他不是已经去上课了吗?”方静盯着眼前陌生的小女孩,竟没察觉她以前都没见过她。
“7点多的时候,我跟我妈妈出门,就看到他倒在房间地上,您家二楼都落地窗户,外面看得很清楚。”
“回去,快回去看看!”方静方寸大乱,一边拨班主任电话,一边往回赶。她早上的确没上二楼叫儿子起来,她以为儿子早走了,怎么会呢,他是掉下床的吗?他现在起来了吗?
班主任说方守敬今天的确没来上课,方静慌得让保姆一路加速。
陈笑笑赶紧让开一边,向陆虎车离开的方向挥挥手,“别谢我了,赶紧回去。”
只见陆虎震天呼喊道,你简直是救命恩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