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不会因为谁的难过而停下,日子还得过,工作还要继续。
警察这个行业,除了那些专门的内勤之外,只要出外勤,就会跟人打交道,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就会惨杂着各种情绪.........虽然多,但大部分还是悲伤的。
所以这个行业的人有一种通病,南沔称之为“情感淡化”。
一部电影再好看,看了十几遍后你就再也不想看到它。食物再好吃,吃多了照样想吐。在情感这方面也是这样的,经历的悲伤,看过的凄惨多了,尽管内心知道对方是真的凄惨,是真的可怜,但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强烈。
幸好,南沔和陈延都是刚入职的毛头小子,对于案子中的惨状,对于活生生的人变成冰冷的尸体,他们的情绪波动十分强烈,这种情绪波动,在某些时候更是一种动力。支撑着他们在如此毒辣的太阳下,依然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已经被勘察过的现场。
在队长那里了解完情况后,他们俩人就窜下了车,直奔案发现场而去。
十分钟后..........
陈延的额头上已经全都是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睫毛,再从睫毛沾湿眼睛也模糊了眼镜,无奈的他只能把眼镜取下来擦干净,再把头上的汗擦擦,但终究不是长久之举,不一会,他的眼镜又糊了。
“南沔啊,咱俩已经在这蹲半个小时了,连根毛都没发现,队长他们肯定都勘查过了,咱们还这么看,至于么。”
回应他的只有南沔淡淡的一句:“不着急。”
陈延见此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从队长那知道昨晚那个混蛋就站在自己眼皮底下躲了过去,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南沔过来的时候看见了那四处血迹。按照南沔的判断,对方既然来过,在这里站过,那么离开的时候肯定会留下痕迹,这也是在学校时老师教过的理论。
但二人在这里已经兜兜转半个小时了,除了部分脚印外加上那几处血迹外,什么也没发现。
南沔直起了自己经酸痛的腰,甩了甩手,身上一阵骨骼间隙摩擦的响声,伸展完他喃喃道:“不应该啊,怎么可能什么痕迹都没有,那....”
他坚信物质交换原理是正确的,两者接触,对方必然会留下自己的痕迹,如果肉眼看不到,那就用光学显微镜,如果光学显微镜看不到,那就用电子显微镜。如果还是发现不了,那只能说明现有的科技手段无法检测,是科技层面的问题,而并不是理论出了问题。
“或许不应该死盯着这里不放。”
南沔走到墙面的血迹处,把自己贴近墙面,当然他的背部与墙壁之间有缝隙,他并不想破坏痕迹。
“如果是我的话...”
南沔慢慢向前走着,贴着墙面慢慢移动,不发出声音很简单,他也能做到。到达另一处的墙角后,前面是公路,路上有路灯。
“如果继续往前走,会被路灯照到,所以他应该贴着墙转弯了,但是左还是右?”
陈延知道南沔在干嘛,在理论上这属于一种侧写,把自己代入凶手的角色,思考他当时的做法和想法。但南沔的侧写很明显不怎么熟练或者说有效,很容易迷茫,他不得不帮一把。
“应该是左边,”陈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右边虽然也是房屋,但房屋间的空隙比较大,不适合隐藏,而且左边的路更长,房租之间的间隙更小,更适合躲避。”
南沔看了陈延一眼,略微思考了一下,抬步向左手走去,这里处于房屋与公路的交界处,也可以说是人家门口。或许住在这里的村民做梦也想不到,在睡觉的时候有一只嗜血的恶魔从自家门前经过。
“他不会走太远,不然就会跟技术大叔他们碰上,那.....”
走了大概二十米,南沔突然注意到地上有块小石头从泥里翻起了,本该在土里埋藏的部位现在却暴露在空气中。在农村,这种夹杂着石头的土路很常见,翻起的石头更多,说不准就是谁不小心踢到的。
“但这里,刚好是两个房屋的间隙处,可以容纳人员通行,那...........”
“他到底是拐进去了,还是继续向前走?”
南沔这次没有犹豫太久,径直往左边走去,大不了从新再来。穿过两个房子之间的间隙小路,南沔看到了一座祠堂,看样子应该是平常村里祭祖用的。
整个祠堂长八米,宽四五米左右,不算大,其中的高台香案上摆着一块较厚的木板,上面刻有字,但距离太远,字太小,南沔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应该是村里人的祖先之类的吧........”
祠堂旁边还有一个小门,里面应该有个房间,放什么的那就不知道了。
南沔站在原地想了想,就这么进去是不是对人家祖先的不敬,这要是被村民知道了,还不得让自己磕头认错。
思考了一阵,他还是没直接进去,而是拉着陈延跑到村群众服务中心问了问村长。
村长倒是很豪爽,大声道:“两位警察同志想进去调查就去呗,我们这边也没这个忌讳,老祖宗知道你们是去抓凶手的,他们也会同意的。”
得到首肯的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回祠堂,二话没说,直接大步走了进去,祠堂的房顶很高,是那种三角形的房顶,中间镂空了,没有铺顶板,只有几根非常粗壮的支撑木,交错在他们头顶,木头颜色很深沉,有严重被烟熏的痕迹,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
在一个现代化农村中看见这种古老的建筑款式,有些出人意外,但一想这是祠堂,又有了几分意料之中。
房顶很高,也很黑,外面的阳光全被瓦片挡住,现在就算有人告诉南沔上面站了两个人他都相信,因为真的太黑了。
心有余悸的南沔打开手机闪光灯,朝房顶照了一圈,灯光虽然照不远,但也够了。还好,没有什么牛鬼神蛇倒挂在上面吓人,他的心也稍微安稳了一点。
检查了一圈,连香案台下都翻过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祠堂里面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线索了,现在就剩旁边的小门。
南沔与陈延在外面抽了根烟,放松了一下。
随后推开门进去了,南沔发现,这里面比外面的房顶更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空间还不小,用手机的光都照不到屋子的边缘。
绕了一圈,里面除了有一些村民们日常祭祀用的物品外,还有……两具棺材。
南沔感觉有点口干舌燥,这棺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一旁陈延倒是很坦然:“在农村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妈一般都会给自己准备棺材,提前就放好,到时候直接拿来用就行,这也算一种习俗吧。我小时候在农村里就见过。”
这点南沔也是知道的,他也有所了解。只不过在这种环境下看到棺材,着实有点渗人。
四周的黑暗如迷雾一般缠绕在两人身边,除了手上手机上的灯光,就只有门口有略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其他地方,可以说视距几乎没有。
南沔咽了咽口水,刚准备再去探查一下四周,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其中一具棺材处传过来…
“呲啦…”
两人的心脏在此刻都像被重锤狠狠打击了一下,在这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下,他们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南沔又咽了口水,张开嘴巴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些,深吸了几口气,向旁边的陈延说了几句话。
“你刚才,也听到了吧。”
“嗯。”
“是从这个棺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吧。”
“嗯。”
“你嗯个锤子啊。”
陈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好端端的棺材发出了一声类似敲击的声音。
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或许是咱们听错了?这种木头时不时响一声很正常,要不咱们先去看一看其他的地方吧。”
“………”
南沔有些心悸,说道:“也好,咱们等下再过来看这个吧。”
说罢,两人准备从这个黑的跟深渊一般的房间里退出去,可就在两人动身的时候,棺材,突然又发出了一声声响。
“咚…”
南沔迅速把手机的灯光照向声音的来源,棺材尾部。
然后……他们看到一滩鲜血。
二人终于扛不住了,一直绷着的神经陡然崩溃,屁滚尿流地往出口跑去。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下再去打开棺材,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那种桥段只能也只会出现在电影里,正常人绝不可能去干那种作死的事。
一直跑到外面的公路上,二人才扶着膝盖原地喘着气。
歇了一阵,被刚才一吓,再经过太阳这么一晒,这个汗啊,在他们身上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陈延的眼睛上都是汗水的痕迹,豆大的汗水滴在混泥土的地面上,马上又被太阳晒干,又滴,又晒,如此反复,汗渐渐不流了,地面上也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们两人身上倒是析出了不少白色的盐分。
喘了一会气,南沔眉头又皱了起来:“不对。”
“那棺材有问题。”
陈延一脸囧样,回答道:“我也知道有问题啊…”
“你觉得是有僵尸躲在里面吗?”
“这……”
这就对了,冷静下来后的两人分析了一番,地上的血迹表明,肯定有活物在棺材里面呆过,是祭祀用的猪马牛羊,还是其他什么的,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不可能是僵尸。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向队长汇报一下,凭他们两个人,打开那个棺材还是有点难度的。
在车里躲着睡觉的光头队长被他们两个活宝拉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就是在说“你们最好有点正事,不然等着挨打。”
二人说明了一番,队长的表情又变了,这次是嘲讽:“这么大个人了,还怕鬼?”
那语气简直是说不出的戏谑…
尴尬的陈延跟南沔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
不过精明无比的光头队长打了个电话,又叫了两个人过来,径直走进祠堂旁的房间中。
人多了,自然也就不害怕了。
一进到房间里,看到地上的血迹,光头队长也是摸了摸脑袋,指挥着他们四个就要把棺材打开。
南沔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村长商量一下,队长叫过来帮忙的两个人已经把棺材盖推动了少许。见此,他和陈延也过去帮忙了。
等他们把棺材打开后,果然不出南沔所料。
里面没有僵尸。
只有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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