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郁闷了，对黑井说，兄台啊，你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脑袋里怎么尽是些不伦不类的思想？需知，小乔跟我在中土那么长时间，有的是条件干点你以为的那事儿，可我从来没有对她怎么样，眼下生死攸关，我竟然要豁出命去行猥亵之事吗？小乔都让你整成傻瓜了，我哪儿来的兴致对她做什么？！
一席话说完，对面还没回应，小乔却抽泣了起来。她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好像是被我的话伤着了。周瑜老儿急道：“文有智！看你说的什么屁话，把我乖女儿气哭了！你快给我放开她！小乔乔，来，乖，到爸爸这儿来！”旁边的狗官等人也同黑井一起怒目瞪我。我赶忙哄她：“小乔，我是骗他们的，你最聪明了，我最喜欢你啦，我还要娶你呢！你要是傻瓜，我不也就是傻瓜啦？文公子聪明得很不是吗？我聪明，我娶你，所以你也聪明！对不对？不哭不哭！”我哦哦哦哦哄个不停，小乔却只管哭。
对面一群人想哄皇后讨黑井喜欢，无奈被我占了地方，一直插不上嘴，终于火了，朝我骂骂咧咧，让我闭嘴。周瑜暴脾气上来了，脱鞋就朝我扔，其他人跟着脱鞋。
“都闭嘴！”黑井的眼睛像要滴血，喝道，“把鞋穿上！”
周瑜熄了火，不爽地单脚跳几步把鞋捡回去，狗官之流也不去殷勤伺候，只是一边穿鞋一边瞪我。我拍拍受了惊吓停止哭泣的小乔，给她擦擦眼泪，摸她的脸给予安慰。黑井怒道：“把你的臭手拿开！”正在低头穿鞋的周瑜闻了闻自己的手，无奈地把手缩了回去，使劲用脚拧巴着穿上鞋，屁股卖力晃着，动作乖张。小乔看到老头的滑稽样子，破涕为笑。
“够了！别再拖下去了！”我定了定目光，“黑井，我提几个要求！你也不是非得打死我不可，何必搞成这样？！我的确不忍杀死小乔，但你不要逼我！听我说完，你考虑考虑。”
黑井没有立刻反对。我说了我的要求，第一，把芳子和我的人全放了，让我带人马坐船离开蓬勃，愿意留下的人，不要加以刁难，不要为难刘莹马二姐；第二，咱俩恩怨扯平，以后井水不换河水；第三，重中之重，不要加害周岛主一家，善待小乔。
“你想得美！还想跑？！文有智，你死到临头了，还敢提要求，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啊？啊？”那蹬鼻子上脸的后补狗官，龇牙咧嘴地指着我骂，刚说到一半，突然停了话头，一动不动，鼻息顿止，眼神渐暗。我心下骇然，只看到黑井的手闪了一下，快到身负天成派武功的我都无法捕捉，其他人恐怕压根没有看出端倪。
黑井装模作样地对狗官说：“嗯？郑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哎呀！郑大人太过愤慨，身体不适！几位大人请送他去休息！”黑井关怀地扶着，送到其他几个官员手里，将他们遣走了。走廊里只剩下黑井、周瑜、我和又开始抽泣的小乔，小乔哭道：“我就知道，文公子骗我，你说要娶我，又不带我走！呜呜！你带着我好不好？”
我心中难过，舒雅，我真的想娶你，可眼下这形势，哪里还有的选？那鬼魅一样的黑井，我用什么打败他？他背后还有个谜一样的怪医，我用什么打败他？小乔，若不是有你在，我都死成渣子了，还拿什么娶你？我对不起你，只能用你换我自己一命了！
黑井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两只血球没有在看什么：“谁是刘莹马二姐？你说的这个女人，我不认识。”
我当时以为他在故意装傻，她俩是谁，黑井当然知道，摆明了刁难我罢了！可转瞬间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鬼魅没必要跟我装傻。难道他不是黑井？！我闪念间想起了一个人。黑井死的时候，有个中土话十分地道的头目替他收尸……我说怎么黑井性情大变，翻脸不认人了？莫非这个黑井，是那个收尸人假扮的？！他武功居然这么厉害？可为什么要假装成黑井呢？我没工夫细想，得马上回答他关于芳子的问题。
“刘莹马二姐就是刘莹马二姐啊！你死了一回，记性变差啦！”
周瑜在旁对黑井耳语了几句。
“哦这样啊，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们，但芳子对我还有用处，不能交给你。”
“什么意思？！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说要利用芳子逼阶下囚林木忍就范，听从牛球国主的命令。牛球国主爱才如命，不想把这位优秀的武学大师变成一个死傀儡。假黑井看了看周瑜，对我冷笑道：“仲谋那个傻子以为派人假装林木，控制了岛主，便能要挟岛主把皇位让出来，这种狗屁办法，我都要笑破肚子了！果然，连你文有智都能识破，可见是头猪都比仲谋强！你呢比猪还是聪明些的，所以应该帮我劝芳子，让她去说服林木忍，免受皮肉之苦。”
妈的，我恼怒道：“我在蓬勃岛就芳子和小乔两个红粉知己，你全抢走，是不是太霸道了？这样吧，芳子留下，但你必须善待她和林木忍，更要善待小乔，我回了中土，会把你的实力告诉沈东诚，让其不敢东顾，保你在蓬勃稳稳当当做皇上，但是如果你加害于他们，我可就站到沈东诚那边去了！你觉得这买卖划算吗？！”
“留你一命，去中土捣乱，倒也不错，比直接打死，好像划算些。”
“我也要去！带我也去！你骗我，我打你！”小乔吵道。
“小乔，不要胡来，小心他咬你！”周瑜老儿似乎对国事完全没兴趣了，只在乎小乔，许是鞋子没穿合适，脚一直在地上扭蹭，几次想伸手提一提鞋却又收回去了，“小乔，听话！”
“义父放心，皇上留我一条命，文某岂敢对皇后娘娘不敬？”我陪着笑，忍着小乔的打，心里滴血，把自己鄙视成了一坨屎。
黑井的两只血球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给你三天时间，离开蓬勃。”
“皇上一言九鼎！咱俩扯平了！”我握着小乔的手腕，不敢看她生气的眼睛，低声说，“小乔，你好好的，把我忘了，文有智是个坏人！”
撒开她的手，我不敢看她，闪身逃走了，心口滴血，丧气如狗。
文有智来蓬勃的时候，尊严没有带来，掉海里了；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尊严可以带走！我欲哭无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不是周瑜，是他妈我文有智。真不知道那鬼魅一样的假黑井是个什么妖，我没有信心打败他，我还得留着小命，所以我撇下小乔、弃了芳子，我成了个臭不要脸的。
小乔在身后哇哇大哭，哭声似乎传出了十里之外，远远的还在，一直萦绕于胸，让我万箭穿心。仓皇逃离皇宫，我像一只挨了棍子的狗一样，凄凄惶惶，看到路边摆摊的都不敢多看一眼，低头夹尾，真的就是条狗！
……
（方才，写到这里，我羞于继续下笔，虽然那种情况之下我似乎没得选，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卑鄙丝毫没有减少，即便我后来力挽狂澜，我仍然是个臭不要脸的混蛋玩意。唉，一失足成满脚粪……舱外雾起又散，我出去走了一圈，回忆上次天空变得凝滞的怪事，刻意去思考那句怪异的话是什么意思，以便隐去浓重的羞辱感。苦无思路，便借机宽慰自己，以关怀一船人的性命为重，原谅自己曾经牺牲小乔换取苟活的无耻行径。还以为能哄了自己，可良心仍然在谴责，我颓然看着船头破开的海面，巴不得冒出一只海怪吞了我，省得自己如此受折磨。不远处，没心没肺的那群混蛋，又在赌博，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真他妈令人羡慕。）
……
我那天一口气跑到城外荒郊野岭，找了一棵树爬上去，狠狠地朝四周发掌拍击，把片小树林弄得面目全非，方暂时泄了心头之恨。冷静下来，我狠狠地扇自己耳光。此时，不远处一个人影忽一下到了眼前，蹲在高处树杈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徒弟啊，咱天成派的脸，算是丢尽啦！”
我苦笑道：“是我不成器，丢了师父的脸，师父怎么逃出来的？我以为你死定了。”
“屁话！我打不过还要硬拼不成？天成派不能让灭了呀！我还以为你死定了，”马老儿半躺下来，摆动着两腿，“唉，丢脸啦，丢脸啦！你小子肯定投降了，不然凭啥活着出来？你也不用自责，碰上黑井那硬茬儿，百年不遇的高手，栽了就栽了！天成派嘛，一切顺其自然。”
我一时语滞，哪儿是他想的那么简单，顺其自然的话我就死了！可也没脸说我文有智是多么多么的无耻才活下来的，虽然我一直以为无耻是我的大杀器。于是也没脸指责他“顺其自然”的不救徒弟。俩人默默地在树杈上挂了很久，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
“唉……走吧，老挂着也不是个事儿，咱师徒俩，吃顿散伙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