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花无百日红，刚歇了几天养好元气，打算继续搞我的小武馆，麻烦事就找上了门。武林泰斗之一，老实厚道但拥有丧心病狂的残废左腿之“一阵乱踢”杨老师傅，派了个赶大车的到我武馆传口信，让我明天下午到他家见他一面。虽然来者没有说具体意思，但我估计不是好事。我心想，难道老杨头也看上我这好苗子了？刚打发了一个马老儿，现在又来个杨老儿，这俩匹野兽的武功都是弄死徒弟为特色，我说成啥也不能跟他们玩。
说起老杨这老头，他一向不跟我们来往，所以见面机会极少。接到信之前，我只见了他两次，除了刚登岛的那次吃饭以外，也就有一回我请郭明吃饭，商量还钱的事儿，在城里碰见了老杨。他那天正在街边摆摊卖菜，远远看去，跟旁边的其他菜贩子根本无二，气度上甚至还没有别人那么有商人意味。我几乎以为认错了，但老杨抬眼看见了我，朝我招手，我才快走几步上去打了招呼。老杨也不管我到底是干嘛去，硬塞给我一棵清脆的大萝卜，一个劲地自夸：“文兄弟，我这大萝卜败火，自家种的，送给你，你回去吃，保好！”
我说：“杨老师傅，岛主不是每个月给你发钱么？你为啥不在家歇着，享享清福？您老这腿脚功夫虽然厉害，毕竟上了年纪，何必出来摆摊呢？”
“嘿嘿！一辈子不爱清闲，”老杨身着蓬勃岛农民衣裳，头发稀疏，扎了个小辫，腰间缠着一根脏兮兮的布带，一点武学泰斗的样子都没有，摆摆手拒绝了我的热情好客，“吃饭？不去不去！你们年轻人吃饭，我一个老头去干啥？”
我抱拳躬身拜别，低头的时候偷瞄他的左脚，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沾满泥土的草鞋露着脚趾，分明是个普通农民。
那天，郭明在见我拿着个大萝卜，笑问：“文兄弟，怎么吃饭还带个萝卜？你是打算到这么豪华的酒楼请大哥吃萝卜呢？抠门货！哈哈。”我也不好说这是卖菜的杨老泰斗送的，免得他小看我们江湖人士，人一旦有了点钱就容易虚荣。当初我俩人一起在迷茫山住过一间牢房，后来我落魄，人家翻身，还在异乡捞了我一把，道理上讲该是感恩戴德才对。但恰恰就是因为我能还得了钱却还不了人情，就感觉总是欠人家一点什么，不由得演化为一种自卑。唉，飘荡了几年，十八岁之前志得意满的安城一害文老六，现在竟然学会自卑了。
郭明问起大萝卜，我随口说：“这可不是普通白萝卜，郭明兄，说起这白萝卜可大有来头！这可是武林某位泰斗亲手栽植的，其中凝结的意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完，它看着是个萝卜，但其实是一件艺术品！哪里舍得吃？”
反正是吹，还不让我发挥发挥？那狼王郭明一听，两眼放光，喜道：“文兄弟，说起我一生里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懂武功，我老羡慕你啦，那功夫在身，潇洒的滋滋响，我要是会武功，那小翠该更待见我了！哎？文兄弟，我说错了你别生气啊，你能不能把这个……艺术品送给大哥？我回去让小翠看看，她最近老是说买点字画瓷器啥的，弄点艺术欣赏欣赏，对了，她还让我去找你家文有礼求诗句去了，你哥的诗写得还是那么烂！哈哈，哎说跑了，你还是说个价吧，兄弟，把宝贝让给大哥，太贵重，我也不能白要，我看你不能拒绝我，听说你都武功盖世了……”
啊呀，古人说饱暖思**，真是这样！这个目不识丁、文不成武不就的暴发户，欣赏文艺并看出文老五的诗词是一坨屎也罢了，竟然还要染指武学，这还得了？我的优越感更被压下去了，拒绝道：“那哪儿成？！所谓内行看门道，对于武林人士来说，这可以说是难得的机缘，参透了，武功精进，即便参不透回家煮着吃了，也大有裨益，可谓千金不换也！我吃了是一本秘籍，你吃了就是个萝卜，那不等于让猪给拱了？！”我哥俩生死之交，说话没大小。
“看这话说的，哥哥哪里舍得吃了？我回家买个金花盆栽进去，再用银丝篓子罩起来，一日三支香供着，谁敢吃它，我就咬谁，这够不够资格？”这货也太信任我了，想必一定是以为像我现在这么风风火火日进斗金的，不会骗他钱。
他想错了，我会。我还要回中土营救小雨，省一毛我都高兴，别说是白银五百两了。要还给他的五百两，那可是我出了内力换来的，可以说是血汗钱，甚至是卖身钱！哪儿跟他似得，跟一帮畜生合伙哄一哄大公主就能来银子？我又不是靠畜生们发的家，我那可是事必躬亲啊！这等于是老鸨跟窑姐的区别。
“大哥，你真这么对武功有兴趣？”
“那是当然！哥总不能老让人说是靠畜生们发的家吧？名声太差了！哎？说起来，嘻嘻……”郭明鸡贼地笑了，“听街市上说，小雨武馆的武功，有钱就能得，这话可是真的？”
“咦？消息很灵啊，”我给他斟酒，笑道，“小弟都是无奈之举，不然哪里来的钱还给大哥呢？”
郭明按住酒壶，假意不高兴：“谈钱多伤感情，要是因为还我那点钱就这么折腾，兄弟你可把你郭明哥看扁了！说实话，今天别说是这么珍贵的萝卜，就算是个普通萝卜，你拿过来跟哥说句话，哥也就当没那账了！”
我插的你早说呀！我心里一愣，郭明哥倒是没有说假话，我这么糊弄恩人，是不是太亏心了？要不我除了萝卜，再送点内力吧。一动妇人之仁，赔了几丝内力，教了一点基本的搏击防身之法，又传了些阴阳术给他。郭明高兴坏了，试了试身手，满足的很：“哎呀！这太好了，这几下真不赖，对哥来说实在是挺足够的，太厉害也不行，那样麻烦就上门了，好兄弟，来，咱俩今天不醉不归！”
我后悔极了，早知道这人这么没有上进心，我就得缓点教，让回家蹲个马步什么的，内力是绝对不该这么快给的！我擦嘞！明明可以发展成主顾，就算是自己人也能货真价实地挣他几千两银子，现在倒好，五百两旧账打发了。我郁闷地笑了：“郭明哥你不知道啊，我这门功夫，得了内力要赶紧阴阳平衡，不然功力反噬，可不好受呀！”
“啥意思？哥听不懂。”
“不喝酒了，赶紧回家，找嫂子办事。”
“办事？办啥事？我听糊涂了，你咋的说话不明不白的？没喝好呢！是不是想收钱不好意思说？咱哥俩的情分，你连口都不开，说话绕来绕去，跟哥哥生分了？！”
我心里说，我倒真想再收你几千两，但是没说出口：“哥呀！哪里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赶紧回家跟嫂子亲热亲热，咱这断云掌内力，最讲究阴阳互补，要不我刚才教给你阴阳术干啥？哈，还装作听不懂！跟我装天真，去！”
“我是真没听懂，你要说赶紧回家，夫妻钻被窝日弄，我能听不懂？哎对了，姿势啥的不讲究吧？”这淫贼竟然在想姿势的事！我呸，真污秽！我说了句随意，那淫贼的眼里浮现出的却是其他意思，妈的！
郭明兴致勃勃地下了楼。让他的贼光一闪，我脑袋里难以自制地浮现着那天我踏破房顶掉到他家时看到的情景，怎么也甩不掉。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那淫贼在楼下大街上，冲着楼上喊我：“兄弟？文兄弟？”
我到窗口伸出头问他还有什么事。郭明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大声问我：“那个，我跟你嫂子得日弄多长时辰才行？”
周遭顿时宁静了，大伙齐刷刷地朝我看来。妈的真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我强笑着打破尴尬，赶忙说：“大哥你平时怎么办，今天还怎么办，不说了啊，赶快回吧！”我生怕他又给我来一句更糟心的，例如什么收放的问题。
我叹道，这家伙跟一群野狼混了一通，本来就不多的礼义廉耻，完全丢光了！
